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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人来说,什么才是最痛苦的事?
司马师没对任何人问过这个问题,但对他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亲眼看到自己的家消失掉。这对一个生前努力去扛起这个家的人来说,是件沉痛的打击。司马家就像是一粒尘埃,入水的木棍,掉入那流动中的石流中,在这历史的长河中被淹没,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看不到。
在炉中的那段时间,司马师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有意这么做,他在哪儿将自己的一生反复看了几遍。
父母对他的期望与栽培,幼弟淘气的趁他午睡,拿毛笔在他脸上画乌龟。司马师清楚的记得,他逮住弟弟司马昭一顿猛揍的种种细节。像是昭儿被打的屁股红肿,出声讨饶,发现哥哥并不打算轻轻放下这事时,立马喊娘。最后,自然是吵到了他们哥俩的阿母,阿母看着他们哥俩衣衫不整,问过前因后果,不止罚了昭儿,连司马师也没跑了。
当时司马师是不服气的,顶着脏兮兮的脸,在母亲宠溺的注视下,质问过。
“明明是昭儿来惹师,为何连师也要受罚!”
阿母大概是看到司马师顶着那样的脸,明明年纪不大,却学着大人的样子。司马师还小,板着那张小脸,再配上他这张被弟弟司马昭画的乱七八糟的脸,真是傻里傻气,又可爱又可笑。张春华终于还是没忍住,在大儿子面前噗嗤的笑出声音来。
司马师无法忘记,母亲这娇艳惊人的一笑。张春华本就长得极美,又是花季最好的年华嫁与了司马师的父亲,少年夫妻自然恩爱,只是再好的年华,也经历不住风雨的摧残。
多年以后,父亲终于还是纳了新人,自此之后,司马师再没能见到母亲的笑容。
新人一个个被父亲纳入房中,可母亲这里却像是地窖一般冰冷。
司马师曾经怨恨过,可他无法去改变什么,因为在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若你不去纳妾侍的话,反而会让同僚看不起。他的父亲司马懿仅仅只是随大流,然后如那些外人那般尝到了甜头,便丢掉了糟糠之妻。
司马师为此不耻,他试着用绝食来反抗父亲,被母亲发现后,为防止他的行为惹来父亲的不满,身子单薄的母亲,以身替他抗下了这事,声称自己要绝食来抵抗父亲。
昭儿聪慧,他心里比谁都明白问题所在,明明知道是兄长想要反抗,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母亲反抗,也加入了绝食的行列中。而还年幼的馨儿什么也不懂,只是见母亲和俩个哥哥不吃,也跟着不吃罢了。
果然,父亲被惊动了,跑来与母亲道歉,只是……这也让他们二人正式的决裂。
那个时候,司马师终于明白过来,若当事人换做他,他这个司马家的长子也不用做了。父亲不止会对他动用家法,还会厌弃他,甚至因此而牵连到母亲与弟弟和妹妹。
严重些,那位刚为父亲生下儿子的新人,便会取代他。
以前,司马师曾问过母亲,“为何不跟父亲和离?”这个时代和离也是很正常的,张春华的日子过的跟守寡没什么两样,还不如跟司马懿和离了,以她的身份,重新婚配只会过的比现在舒坦。
然而,张春华抚摸着司马师的头,这般对他道:“只要我不死,子元永远都是那人的嫡长子。”
张春华口中的这个“那人”,正是司马懿。
连自己的妻子都不愿意称呼他的名字,仅用“那人”这两个字来代替,可见张春华对司马懿的感情已经消磨已尽了。
只要母亲不死,那些人生再多的孩子,也无法越过身为长子的司马师。
自古便是嫡长子继位,就连现代也是这样的。虽然人们都不说,可是心里隐隐约约都会偏向长子。千百年遵守的老规矩,已经烙印在了中国人的骨子里,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就像是曾经人们茹毛饮血时,恐惧着黑暗一样,到如今,也有很多怕黑的人存在。
张春华的牺牲让司马师的后盾变得坚固,后院有母亲守着,他可以毫无顾虑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担心弟弟会恶整那群混小子,被父亲责骂,不用担心馨儿会被那群混小子欺负。
同样,司马师也在自己父亲身上学到了一点,或者该说,他因为司马懿的行为,从内里开始坏掉了。
如果想要拥有什么就需要失去什么的话。司马师用爱人的心换取了对权势的渴望。
比起与正室恩爱的弟弟司马昭,司马师对自己的发妻,只是面子上的敬重罢了。
司马师很清楚自己给予不了正室什么,他宁可一开始就不要给对方任何的期望,从最初就让那女子明白,他冷心冷肺,只是个眼中装满了权势的混账罢了。
他抛弃了少年的天真,变得沉默寡言,更老成。为了能压制住那些逐渐长大心思也大了起来的弟——不,他司马师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弟弟,那就是司马昭!那些玩意仅仅只是时代不可避免的产物而已!
他为了压制那些人,甚至连后院的一些龌龊手法都涉及到了。
司马懿去世后,他便肆无忌惮了起来,先后对那些人下手了。
司马京早逝,有司马师的手笔在里面。司马肜生前膝下无子,也是他做的。就连当初伏夫人求司马懿,让其女记在母亲名下的那个所谓的二妹,也在出嫁后,被他弄出了个早逝。
他做的很隐蔽,连母亲都没有察觉到。
之后,司马师的权利越来越大,再过不久,就能明面上直接弄死那些人,可惜他没能等到那个日子,就因为眼伤还未痊愈,文鸯带人袭营地,他不得不带病出战,结果回来眼伤引发了严重的炎症,高烧不退,未能挨过去。
司马师生前的年龄可比如今的张春华大了十多岁,可是当他看到母亲这般天真自然,而不是日后强颜欢笑的容貌。心中无法忍耐,只想对她撒撒娇,就像是弟弟司马昭小时候死赖着母亲,非要让她抱着一样。
他已经这样了,祈求一下母亲的宠爱没什么问题吧?
哪怕被人说是为老不休,司马师也认了。他只想要好好的抱一抱自己的阿母,只是想要亲近亲近她,仅此而已。
司马师这一抱,到吓到了张春华。
自司马师懂事起,张春华就再没这么抱过他了,如今竟会被弟弟画成了个小花猫的事,为了能减少惩罚,牺牲色相来抱住她。
张春华并不知道,这仅仅只是司马师多年压制的依赖,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了。
并不是她想到的,希望减少惩罚的小心眼子。
张春华很公平,从不会过多宠爱孩子们,也不会太过偏袒。好吧,其实偶尔还是会偏一下唯一的女儿。在馨儿欺负的抓着俩个哥哥的头发硬拽时,张春华通常都当看不到,反正只有昭儿敢在她面前告状,而师儿总是默默的忍下,然后想办法把自己的头发抢救出来。
司马师的耐心很好,其实脾气也是相当不错的,被馨儿怎么扯脸,还是抓都不生气。年幼时揍司马昭这次,也是他年幼时唯一一次气急。
张春华抚摸着大儿子的脑袋,看着他将花脸埋在身上的样子,她也不在意衣服被弄脏,对生气中的儿子安抚道:“阿母知道,不该因为昭儿年纪小就放过他这次,可师儿上来什么也不说,对着昭儿就暴揍一顿,与你幼弟又有何区别?”
张春华想要交给司马师的道理很简单;弟弟不懂事,身为哥哥的他怎么能也不懂事呢?
司马师聪慧,自然不会跟小自己三岁,正好是熊孩子时期的小屁孩一般见识。再加上司马昭是他唯一的弟弟,又被他揍得哭得惨兮兮,鼻涕泡都哭出来了,现在正跟着侍女在后面洗漱呢,他想气,气也都发出来了。
张春华拿出手绢,倒了些喝的白水沾湿了它,将司马师脏兮兮的连从怀中挖出来,细细给他擦拭脸上的墨迹,继续道:“阿母知道师儿生气,不如让你弟弟去抄写经书啊?他如今长得混实,握笔是没什么问题的。”
“昭儿还小,握笔万一伤到骨头怎么办?还是让他罚站吧。”司马师记着,自己当时回给母亲的并不是这句话。当时,他很开心的答应下了母亲的这一提议,还亲自监督司马昭写字,看到他写的字歪歪扭扭时,很贱的嘲讽了弟弟一通。
然而现在,他不是那个懵懂的,只知道司马昭惹我,我也不能放过他的孩子了。
等司马昭被整理干净回来时,小眼睛还哭的通红。
司马师很怀念这样抹着眼泪,然后扑进母亲怀里,还偷偷对他吐舌头做鬼脸的司马昭。在他生前的记忆中,昭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脱离了这一身雏气,或许是娶了王家女儿时,或者更早。司马昭十分优秀,虽然看上去有些天真无邪了些,还爱笑,心眼子却一点儿也不少。
司马昭个子比他高了半个头,连学问也不比他差。他们明明差了三岁,可司马昭却丝毫不比他这个长子差,甚至隐隐有超越他这个兄长的架势。
司马懿曾经一度担心他会嫉妒弟弟。然而对司马师来说,比起嫉妒来,他对如此出色的幼弟,更多的是自豪和出门应酬时,就想带司马昭一起去,跟同僚们显摆显摆。
张春华可不是普通妇人,没有那么多清闲时间,她每日都要搭理偌大的司马府,能与孩子们相处的时间,只有早上问安,以及飧食时,也就是晚饭的时候。但凡能抽出些时间来,她便来看孩子们,而不是自己抽空去休息一下。
因此,哪怕司马师知道父亲和母亲不会同意,也会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并用自身优秀证明,他不会因为两个小屁孩影响课业。他只是希望,母亲能更放心一些。
司马昭和司马馨基本可以说是被司马师带大的。
司马馨出生断奶可以离开母亲后,司马师写字时,都会将司马馨放在怀里,一边单手护着幼小的小妹妹一边帮父亲处理一些简单的公务。
等馨儿骨头硬了,可以握笔后,没有公务还是白身的司马昭便会捏着她的手,如当年司马师对他所做过那般,教妹妹认字写字。馨儿当时最先会写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俩位哥哥司马昭和司马师的名字。
因为她断断续续说:“二哥说,若能这般回报兄长,最好。”
明明还是小小的一团,却能坐在难得无事清闲的司马师怀中说出这样的话来。要说司马师不疼她,那是不可能的。自此之后,司马师更加看重弟弟和妹妹,暗地里不知道给司马昭挡掉了多少麻烦。
司马师一遍一遍看着司马昭娶王元姬时那盛大的婚礼,看着馨儿嫁给了荀霬(yi)后,每次回娘家总是一脸幸福的笑脸。他压制着那些人不得翻身,只能暗地里给他使绊子。
只有母亲……每次见到他,总是一脸忧愁。
张春华聪慧过人,司马师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哪怕司马师自认隐瞒的很好,却还是被张春华看出来了。可司马师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哪怕会认真的听母亲的教导,也不会将它放在心上。
因为此时的司马师已经学到了另一点,比退一步海阔天空更高的境界。
反抗自己的人,要以绝后患。
哪怕是自己的发妻,想要除掉自己的主公,只要妨碍他,全部都会被他一一除掉。
司马师变得冷些无情了起来。
哪怕是对待弟弟和妹妹,那时候的他也很少再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被什么驱赶着似的,在妨碍自己便逼死,杀死的道路上狂奔而去,拉都拉不回来。
司马师承认,他后期略有些疯狂了起来。
现在越是看着自己前生的过往,司马师越觉得自己离曾经幼时便定下的目标越来越遥远,他本来只希望将那些碍眼的人扔出去,然后跟弟弟妹妹和母亲幸福的一起生活。
是的,他的美好计划中,并没有规划到司马懿。
然而现在看看,他的目标不知不觉间将司马家带上了一条一旦踏上便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权势迷了他的双眼,他未能看到司马家的结局就逝世了,如今却很害怕看到……
有时候,越是你不想看见的事,偏偏有人想让你看到。
司马师本来在生前的过往中醉生梦死,可谁也没想到,他所在的家突然像是被剥开皮的果子那般,记忆中的屋子内,墙壁逐渐裂开,掉落在地上的石头和木头的房梁穿过了他的身体,让司马师不适应的浑身一抖。
看着自己的屋子在眼前瞬间坍塌,弟弟和妹妹丝毫没有要逃走的迹象,司马师着急的上前想要挽救他们,却在手指触碰到他们俩人时,手指穿了过去,他亲眼看到司马昭和司马馨慢慢消失无踪。
司马师呆愣的看着眼前正在毁灭的一切,他明白过来。
啊,梦啊,终究是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不知道是谁有意为之,司马师看到了他死后发生的事。
八王之乱,母亲和弟弟病死,荀霬的病死,被留下的司马馨无依无靠,司马家被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他所生存的大地上发生了种种事情,最终,人们走向了幸福。
人们建造起了他不曾想过的高楼,有了能上月亮的马车(火箭),和更便捷的逮捕更具。而想要联络一个人时,他们也不需要信使,只需要打开一个长条的盒子就可以,他们换下了繁琐的大褂,穿的衣衫不整。而司马家,对这些人来说,又会是什么呢?
司马师受到了科技发达的震撼,可痛苦赢过了震惊。他曾经以为的幸福,在这些人面前一比,简直像是个可笑的故事。
他浑身没有一处是舒服的,脖间仿佛有一只手一般,遏制住了他的呼吸。那种想要摧毁什么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然后,又像是在嘲弄着他一般,这种感觉达到了极致后,又突然消失掉了。
司马师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他有些自暴自弃的,不想再去管什么了,就这么沉沦在天地间,也挺好的……
只可惜,司马师没有选择的权利,就被制作他的人唤醒了。
黑暗袭来时,司马师以为自己的灵魂要消失掉了,可等他再次睁眼时,他眼前却站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男人,他头发很短,身上的衣服泛出亮光,竟然还穿着亵裤。跟他之前见到的那些衣衫不整的人一样打扮。
这时的司马师并不知道,他看见的只是现代的皮衣以及牛仔裤罢了。
那人皱眉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问道:“你叫什么?”
对于这样一个一直盯着自己的无礼之徒,司马师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可在看到那样震撼的事,明白自己奋斗的一切都很可笑后,司马师想摆出表情,也摆不出来。
他只是淡淡的答道:“司马师,字子元。”
“司马师?”那人嘀咕了一句,一边倒腾着一个破炉子,一边又发问道:“你是司马懿的长子吗?”
说实话的话,司马师很讨厌承认自己是司马懿的长子,不,比起不愿意承认这件事,他更不喜欢眼前人。
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可以连累自己一族人被讨厌。甭管你族中是否有能人,只要那个搅混水的人在,就不招人喜欢。
司马师认为,眼前人正是那个带累了他全族的类型。
明明在询问他,却在折腾着自己的事,这种行为实在是很没礼貌。
司马师是个老古板,跟随性惯了的现代人八字不合。在赵云、郭嘉他们看来没什么的事,对他这个从小在重礼节的司马家长大的长子来说,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礼节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都不需要去刻意的做。
司马师不喜欢,自然不会去配合。
那人没有得到答案,拿着那破炉子一起过来,他看着眼前的司马师,绕着他转了一圈后,又嘀咕道:“不会又跟曹丕那样失败了吧?”
曹丕?
司马师跟曹丕并不是太熟,因为曹丕继位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少年,只是有幸跟着父亲一起去过几次曹家。若说曹家,他跟年纪差不多的曹叡更熟悉一些。
司马师脸色微变了一下,可在那人转过头来的时候,又立马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位居高位多年,司马师早已习得秒变脸的技能。再加上成年后,他很少笑了,有弟弟在说笑,也能面无表情听着的彪悍记录。
所以甭管那人在哪儿说什么,司马师都面无表情,呆呼呼的盯着石壁发神。
而那人似乎也不是太过在意他的状态,只是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东西。司马师从那人只字片语中,大体理出了一些事情的头绪。
比如说,他已经死了千百年了。
尽管这事在他听来有点匪夷所思,但看过那震撼的画面后,就算司马师不想去相信,也得信这人所说。再后来,司马师又听到那人说,想要沿袭君主制度,打破他所看到的那个震撼的画面。
君主制度?
这个词汇对司马师来说虽然略有些新鲜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个制度真的延续下去的话,他所看到的那个震撼的画面还会存在吗?
司马师认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国家的发达依赖着人民,君主所做的仅仅只最大限度的利用他们。而人民太过聪慧的话,早晚有一天就会明白君主制度不能长久,反抗就是必然会出现的事。
虽然君主可以一次次压制住各地起义,却同样会自伤。
而能震撼他的时代中,人人都有书读,能学习明白事例,这些恰恰会对君主构成威胁。哪怕君主知道这对国家有利,也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因为越是聪明的人,越无法掌控。
君主制度注定会在时代的洪流中,被淹没,被取代。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一个民族就会因为他们的愚昧而消失掉,就如同他司马家一般。
司马师这种想法,在他的时代看来有些离经叛道,说不定会被妖怪烧死呢。
司马师心中这样想着,继续听那人唠叨着。
那人提及了聚魂什么的失败了,还说又浪费了他宝贵的时间,不能快点抓住那个妨碍他计划的人。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司马师觉得,自己如果能离开这个破地方的话,可以去拜访一下那个朋友看看。
那人整理完洞室内的东西后,就直接将他扔在这里不管不顾。
洞室内还算是干净,司马师干脆靠着墙壁席地而坐,他呆呆的盯着石洞,脑洞中整理着得到的信息。
目前看来,他大概是死后又被人给复活了,只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到底能算人呢,还是算鬼呢?他自己拿不准。不过刚才站了那么久,他并不觉得累,也感觉不到饥饿和口渴,应该已经不能算作人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除了他以外,司马家还有谁在这里?
司马师想出去看看,若是能碰到弟弟、馨儿或者母亲,他要马上带他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为了以防止那人杀个回马枪,他特意在洞室内做了大半天,期间那人来过一次,又放了一个铁炉在洞室内唯一的石桌上。他临走时,还皱眉看了看他,仿佛看着什么碍眼的东西似的。
那个眼神司马师也曾经在那些妨碍他的玩意身上看到过。只不过,他们拿他这个司马家的大家长没办法,只能在心里怨恨他。
可那人离开前,却敢对他道:“怎么还在这儿?”说完,愤愤的离开了。
既然对方不愿意看见自己,司马师也没心宽到继续留在这等着,以碍对方的眼为乐趣。他起身出了洞室内,在这洞中开始了看似漫无目的地的游荡。
在晃悠中,司马师见到了很多人,有一些人他有印象,但有一些他却完全不认识。
其中,有一个人特意来到他身边好几次。
说句不让人相信的话,这人哪怕化成灰了,司马师都觉得自己认得出来。这人自然就是曾经害他出战,结果得了炎症的文鸯了。
不过这都是生前的事了,比起找对方麻烦,司马师更想早一点找到弟弟和妹妹。
可是他在石洞内转了好几天,人见到不少,却始终没看到司马昭他们。他为了不走歪路,特意停下脚步,在脑袋中绘制出石洞的大体图纸。
司马师对自己的记忆力很自信,他几乎可以精细的记住每个石洞的摆设,甚至细致到记住哪几种兵器是倒在地上,那几柄刀刃上带着铁锈。
可依仗着这般恐怖的记忆力,他也依旧没能见到司马昭他们。
司马师以为是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本想再一次转转曾经走过的洞室时,却再一次开会中,被那人扔了出去。
“关索与魏延去长安,甘宁、文鸯、钟会去江东。对了……”那人话到次数突然停下,扭头看向了躲在暗处的他,继续道:“司马师你也跟他们一同去。”
司马师听得出来,那人想要把他处理掉。还因为终于能摆脱掉他了,话语中还带着松了一口气的轻松。
司马昭他们不在,司马师愿意留下那才是神奇呢,他巴不得早点离开。
想要以最快的速度从这里前往东吴,最好是顺江而下。
东吴的甘宁提议出造船,那人接纳了,只是他虽然有能力让一个人复活,却对造船一窍不通。不通也就罢了,竟然还不去问问甘宁。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甘宁会造船吧。
东吴的甘宁司马师不太熟,因为这人死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整日只闷在书房里读书,偶尔会出门跟曹叡玩玩,有关于甘宁的事,他父亲司马懿从来没提过,只是曹叡偶尔听曹丕说起过,才听他谈论过,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笔带过而已。
东吴甘宁虽然没造过船,可是监管过总该有吧?
然而那人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没人去提醒他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想要暗地里坑那人一把,而那人却毫不自知。
自从进了被派去东吴的队伍中,司马师便不能像是之前那样装作透明人随便溜达了,他浪费了更多的时间在发呆,在精细脑中绘制出的图纸,甚至在那人派出人偶造船后,他活动范围能大了些,可以出洞活动后,连能看到的风景以及地理位置都没放过,全部在脑中绘制出了图纸。
之所以这么做,只因他想要以这个为筹码,去跟那位不知道在哪儿的朋友投诚。
不过,倒是到底交不交这个图纸,就要看那位朋友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了,如果是个不能合作的人,那司马师宁可将这图纸烂碎在脑袋里,也不会交出去的。
船很快便造好了,只是乘船给了司马师一些挑战。
他是个北方人,虽然曾经因为赤壁之战曹魏大败的关系,被父亲逼着去学了些水,但也仅仅只掉进水里不会淹死自己的程度。
可论起乘船来……
司马师承认,他连站都站不稳。一上船就像是初学游水呛了水一样,脑袋里嗡嗡的响。最开始几天,司马师还能撑住,只是身边有个晕船厉害的文鸯,还有一个同样不善水的钟会。
被这俩一带,司马师也控制不住的趴在了船边上呕吐不止。
司马师永远忘记不了甘宁那一脸,你们这群渣渣的表情。
船行至丹扬时,甘宁大概是受不了他们这个样子,终于喊了停船。现在根本不需要人来,他们自个儿已经损耗了大半战斗力,只有东吴的甘宁还屹立不倒的站着,其他人已经无力起身了。
文鸯和钟会吐得最厉害,在丹扬休息了两天才缓过神来,依照着那人的命令,开始在周边搜索起那些人的踪迹。
几天后,文鸯传来了吴郡发现疑似那人的队伍,然后便再没送来信了。之后过了一夜,钟会带回了文鸯已经被抓的消息,那些人要继续南下,目的地可能是南海一带。
甘宁一声令下,钟会苦着脸又爬上了船,准备承受它带给他的痛苦。
司马师总觉得甘宁是故意这般下令,他明明可以选择用陆行追那些人,可偏偏选了船。以保存战斗力来想的话,陆行是最佳的选择。
这不得不让司马师多想,眼前这个汉子,是否也跟他一般,其实并不是完全受那人的控制。
甘宁将船开的极快,有乘坐的司马师有一种催命的感觉。
他们很快便追上了那些人,船支更是直接就撞上了对方,撞击让两方中毫无准备的人都跌落进了水中。
钟会是最倒霉的,刚吐完,就头朝下的栽进水中去。跌落的点,正在自己呕吐物上。
司马师还算好一些,他反应极快的抓住了船边,可是他的同行人很作死,甘宁竟然对那船上的人喊道:“凌公绩!船前受死!”说完,还特意的挥舞了一下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旗杆。
司马师被甘宁扫下水时,最后看到的,是一个红衣的男人跳上他们的船,一拳打倒了甘宁的画面。
呵呵,真是爽快的一击,让人觉得异常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