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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海盗
不一会,我从窗口转过头,只见父亲抽着烟,满脸困苦地说:
“这些海盗也许还在睡觉,如果他们醒过来,就会向我们发难啦。”
爷爷这时也在抽烟,他听父亲说罢说就把烟头掉到膝下那只烟盔缸去。那只玻璃烟盔缸堆满了烟灰和烟头。有的烟头只吸了两口,有的烟头烧得只剩下过滤嘴,有的烟头还在燃烧着,有的烟头被烟灰覆盖着。从烟盔缸里的烟头里可以看出,爷爷和父亲现在都很苦恼。眨眼间,爷爷又把一根香烟点燃。他边吸着香烟边说:“看来,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跟他们大战一场啦。”说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皱起眉头沉默不语了。晨光停留爷爷那苍老的额头上,他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好像一条条半明半暗的沟壑一般。
“他穷凶极恶,并且有刀有枪,甚至还有炸弹,我们能打不过他们吗?”父亲惊慌失措地说。
“打不过也要打呀!——我们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吧?”母亲说。
“我想也是。”姑姑说。
父亲蹙起额头。“你们就知到打,可是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拚呀?”
阿福站起身,他像惊弓之鸟一般走到姑姑身边,他哆里哆嗦地说道:“是啊,我们是打不过他们的,不如我们跟他们谈判吧。如果他们要鱼,我们就给他鱼,如果他们要钱,我们就给他钱,如果他们要船,我们就把船给他们。。。。。。不然的话,我们只有送死的呀。”
姑姑盯着阿福惶惑的嘴脸。“如果他们要你的命呢,你给他们吗?”她忿忿然说。
“我想我们什么都给了他们,他们是不会杀我们的。。。。。。”阿福嘟囊着说,说完像一条哈巴狗
一般溜回到矮凳上。
“这也难讲。。。。。。”母亲望着我说,“海盗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我听说过索马里海盗不但抢财劫物,还会杀人的啊。”说完把我拉到胸前。母亲搂着我时,我感到她的手在颤抖着,她的脉搏在狂跳着。我推测她在担心着我。那时,我的心也跳得实在厉害,像蚂蚱要从瓶子里跳出来那样。
我发现我也在担心着母亲。
阿福眨着惊恐的眼睛。“那么这样成么?我们把船停在这里,躲到岛上去,他们走后,我们再下来。”
“他们不把船一把火烧了才怪!”姑姑骂道。
“烧毁再可以买一艘呀。”阿福嘟囔着说。
“我们可没有你那么有钱!”姑姑又骂他。
“你们两个真是狗跟猫,硬是凑不到一块。”母亲的脸色严肃起来,她鼓起眼睛,瞪了一眼姑姑说。“你们都不要再说啦,听听爷爷怎么说吧。”
爷爷忽然望着父亲。“我们还有多少汽油?”
父亲想了一下。“昨晚倒了一些到马灯,现在还有大半罐吧。”
“啤酒瓶呢?”
“全部放在床底下,有二十来只吧。”
“把这些啤酒瓶都拿出来,装满汽油吧。”爷爷把还没有燃尽的烟头掉到烟灰缸里去说。
父亲满脸狐疑。“装满汽油?在啤酒瓶装汽油干什么?”
“对,尽装满汽油,我要制汽油弹。”
“汽油弹?——你会制汽油弹?”
“制汽油弹不难,我小时候跟你公公学过。那时我们也没有枪,也是用这些汽油弹去对付这些海盗的。”爷爷接着望着我们,之后又补充说,“我以前也用汽油弹去炸鱼,效果也不错,通常会有大量的海鱼被炸死。”
“你遇到过海盗吗?——海盗是什么样子的?”姑姑问爷爷。
“以前我跟你爷爷出海,曾遇到过三次海盗,一次是索马里海盗,一次是菲律宾海盗,还有一次好像是什么马皮亚海盗,但是那三次他们都被我们用汽油弹打退了。”爷爷说罢站起来到厨房去。
他把那那一大罐汽油提了上来。那罐汽油至少还有四十斤,因为父亲对我讲过这只罐装满是五十多斤。
听到爷爷说用汽油弹能够打退这些海盗,顿时我的心也没有跳得那么厉害了。于是,在父亲一边把汽油倒进一只啤酒瓶里去时,我上前抓住了那只瓶子,不让它倾倒,让每一滴汽油都流进瓶子里去。我此时感觉到每一滴汽油就是一颗子弹,每一瓶汽油就是一颗手雷弹。这只啤酒瓶装满汽油之后,爷爷用一块旧布塞到瓶口,并将一条小布片留出在外面。这条小布片没有蘸上汽油,但是汽油立即就把它渗透了,发出着浓浓的气油味。不一会,爷爷又把一块布塞到另外一瓶瓶口上说,如果点燃这条小布片,小布片就会引燃瓶口里塞着的布,火焰一接触到汽油,汽油瓶立即就会爆炸,这就是汽油弹。他跟着又说,虽然这些汽油弹没有手榴弹的威力大,但如果被它炸中,也会被它炸死炸伤的。
所有的啤酒瓶都制成汽油弹后,爷爷望了望摆在地上那一大排汽油弹,见到罐子里还有不少汽油,就叫父亲到厨房把那五只酸醋瓶和三花酒瓶拿上来,把酸醋和三花酒都倒到海里去,再装满汽油,也制成了同样的汽油弹。汽油弹全部制好后,爷爷又把两把鱼叉从船舱里提上来。那是两把像钢刀一般锋利的鱼叉,每一把足有二三十斤重,我根本无法把它举到头顶上。这两把鱼叉非常锋利,爷爷说,这是他专门叫城里最有名的铁匠锻打的,他还用这两把鱼叉死过两百斤重的鲨鱼呢。爷爷把一把鱼叉给了父亲,另一把鱼叉给了母亲。接着他又厨房里那把尖尖的剔骨刀拿上来给了阿福。
阿福不敢拿这么尖利的剔骨刀,姑姑就把它拿到了手上。爷爷说,这些鱼叉和剔骨刀是预防海盗扑到来,我们就用这些器具跟他们搏斗。
爷爷见到阿福不愿要那把剔骨刀,他连一把水果刀都不敢拿,就不再勉强他,接着把一只液体打火机试着打着了火,再放进袋子里。爷爷没有给我刀叉器具,他也不想我拿任何锋利的器具,我只好把那支玩具冲锋枪里塞满了胶弹。“你把阿洋带到船舱里去,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随便出来。”
我刚满胶子弹,爷爷就摸着我的头对母亲说。转眼之间爷爷又对姑姑说:“你也下去吧,你一定要看住阿洋,不要让他乱跑。”但是,尽管爷爷这样说,但我们还是不想离开驾驶楼,不想离开爷爷,我们都想跟爷爷一起并肩作战。刹时间,一股肃杀的气息笼罩住了整个驾驶楼,使我忽然感到了窒息。
我走到船舵旁边,伏在窗台上不停地喘气。
这时,太阳从背后的海面上像火球一般冉冉地升了起来,清风吹拂着,我接着伸出头去往左边望去。昨天那场暴风雨也仿佛把整个海洋重新冲洗过一遍,显得特别清净,也特别静谧优雅。我看着这浩瀚的大海,看着这海天一色的海洋,看着这微波轻拂的海水,望着海面上那些展翅高飞的海鸥和燕子,渐渐地,我竟然忘掉了那些的海盗,忘掉了眼前这艘海盗船,也忘掉了海盗们正在虎视眈眈的威胁。一盏茶工夫之后,我又放眼到那近在咫尺的钓鱼岛上。
钓鱼岛里好像披着一件绿装,满眼都是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还有我叫不出名堂的各种藤萝藤蔓。岛上的棕榈树,山茶花,仙人掌和海芙蓉,它们也好像是梳洗过一样,特别翠绿,也特别清新。
当时,特别吸引我的还是那些三三两两站在棕榈树上,站在突出来的岩上的那悠悠然的、自由自在的琵鹭和海鸟。这些琵鹭一律都是脸黑、脚黑和嘴黑,只有身上的羽毛大体上都是白色。它们在飞行时,姿态非常平缓,特别优美,好像一些飞鹰在半空中展翅滑翔那样:它的长颈和腿脚伸得笔直,十分有节奏又十分缓慢地张开着宽大的翅膀。它们有时会从山上飞到海边,伸开高腿在沙砾上散步,有时又会把那长长的嘴缘伸到水里,铗到一只小鱼或者一条小虾后又悠悠然地飞回去,停在原来的地方,停在棕榈树上,也停在岩石上,再悠悠然地望着遥远的海面,望着这冉冉升起的红太阳,没有半点烦恼,更没有没点忧伤。爷爷跟着告诉我,那些都是从北方飞到这里来的黑琵鹭,它是一种濒危的珍稀候鸟,这种候鸟在冬天的时候会更多,密密麻麻停满整个山头。这些黑琵鹭往往在这里产蛋,也在这里过冬,到春天时就会飞回北方去。
爷爷接下来又对我讲起那些海鸟的特征,他说海鸟跟黑琵鹭一样也会在这里产蛋。爷爷正说着,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嚷叫声,我立刻回过神来。父亲一直在背后那小窗口里察看着海盗船的情况,只见他慌失失地跑过来对我和爷爷低声说道:“海盗朝我们喊话啦!”父亲的声音未落,阿福好像触电似的从床上爬起来,跑往了父亲身边,惊恐万状地把眼睛和鼻尖一齐抵到窗口上。他刚才躺在床上,倦缩在被子里。那时,母亲和姑姑已到厨房里煮着今天早上要吃的米粥和竹荚鱼,不到一刻钟,她们也慌慌张张地跑上来。母亲把切菜刀攥在手上,姑姑抓着那把剔骨刀。
我和爷爷也跑到了那小窗口前。我从阿福的肩头望过去,果然,一个海盗站在海盗船的桅杆下,用我们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咕噜咕噜地对着我们喊叫着。他的身上斜斜地挂着满满一长排子弹,从脖子一直挂到了腰肢,像一条缀满条纹的绶带那样。他的手里端着一支带着刺刀的苏SVT-40自动步枪。这支自动步枪已经上膛,他那只黑不溜秋的手指扣在板机上。海盗戴着一顶黄褐色的鸭舌帽,鸭舌帽看上去很污脏,皱巴巴,帽头又翘得老高,非常像猎人们打猎时戴的满是泥巴和灰尘狩猎帽。
他的左眼也许瞎了,眼睛上有一块黑布蒙盖着。他的样子一点不像我们中国人,也不像是日本人和菲律宾人。他的鼻子又大又扁,像黑猩猩的鼻子,鼻孔朝天。他的身体滚圆得像一头熊一般,也黑得像狗熊一般。他披着一件茄克背心,踏着一双牛皮靴,腰间还插着一把小尖刀。这海盗的样子很凶恶,也十分嚣张。爷爷对我们说,这个家伙也许就是索马里海盗,要么就是马皮亚海盗。
海盗嚷叫了一两分钟之后,见我们没有露脸,更没有出去跟他说话,就突然朝天“怦”地开了一枪。刹时,只见一溜硝烟从黑洞洞的枪口里冒出,一只海鸟惊叫了一声,仓惶向钓鱼岛逃去。海盗望着这只海鸟,接着又朝另一只海鸟扣动了板机,再得意地望着这只海鸟中弹时的样子。当这只海鸟忽然跌落到海面上时,他就呲牙裂嘴地狂笑起来,笑得泪花横飞。他笑起来时,嘴巴张得老大,像蟒蛇咬人时的样子。听到这样的笑声,我害怕得浑身哆嗦,毛骨悚然。笑过后,只见他又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指着我们,又继续大喊大叫起来。很明显,这家伙是在威吓和威逼我们,要我们出去跟他谈判或者举手投降。这家伙叫着叫着,见到我们还没有动静,又举起了自动步枪,拉开枪栓,枪口慢慢朝我们移过来,对准着我们。我立即惊厥地缩了下去,缩到了爷爷的背后,捂起耳朵闭上眼睛。我刚闭上眼睛,枪声响了。我惊魂未定,枪声又响了。我的那头老花正蹲在我的脚下,它蓦地跳了起来,逃到床底下去了。爷爷于是搂着我对我说,不用怕,子弹只是把我们的尾灯打烂了。
母亲望着我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间她似乎焦燥了起来,她的脸变得又红又绿,像大花脸那样。她把那把切菜刀扬了扬,气愤地要冲下楼去,她说她要跑到船尾去跟这个海盗对话,阻止这个海盗这种粗暴行动。但她刚动身,姑姑和父亲就一把将她拉住。父亲拉住母亲那只攥着切菜刀的手,姑姑抱住发母亲的腰肢。
“这家伙会把你打死的!”父亲叫道。
“这家伙会朝你开枪的!”姑姑喊道。
“但这家伙还会向我们开枪的呀。”母亲叫道。
我瞧着母亲的脸顿时哭泣了起来。
“我们现在都不能冲动,再看看这家伙要怎么样。我们先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暴露我们的实力。”爷爷接着说道,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咳嗽了一下,随后又说,“但是我们也得做好准备啦,我们得把这些汽油弹搬下去,搬到厨房那里去,如果他们向我们进攻,我们就用这些汽油弹去招呼他们。”说完,爷爷把两瓶汽油弹提到手上,放到怀时,又把两只抓在手,走下楼梯。跟着,父亲、姑姑和母亲也抱起那些汽油弹跟了下去。阿福见到爷爷摆好汽油弹又上到来了,他搔了搔脑子后也抓起两瓶汽油弹到楼下去。可是,他许是被刚才那两声枪响吓得昏头昏脑了,又或者是被这海盗的大喊大叫声吓破胆了,在走下楼梯时,只见他的双腿不断地哆嗦着,像筛米一般抖动着,到了梯梯中间时,他竟然一脚踩空,身子一歪像倒栽葱一般倒跌下去。结果,汽油弹都摔碎了,他的身上、头上和嘴里尽是汽油,他的耳朵也被碎玻璃割出了血。爷爷见阿福被摔得晕头转向,就叫他到楼上休息,再也不用他去搬汽油弹了。
汽油弹都摆放在厨房的角落里去后,大家又重新聚集在驾驶楼上。这时,我们发现已经不止一个海盗出现在海盗船上了,也不只是那个单眼海盗端着自动步枪对我们大喊大叫了,海盗船上又多了三个同样打扮、同样肤色的海盗。这四个海盗嚷嚷了几分钟后,单眼海盗又朝我们连连放了四五枪,把我们渔船上的另一只尾灯也打烂了,把我们挂在桅杆上的斗笠也打破,打落海里去了。单眼海盗放完枪后,见到我们这边还是没有动静,他们就凑到了一起,像四头山猪那样拱在一起,说着一些只有他们才能听得懂的鬼怪话,然后就陆续走回船舱里,过了一分钟又奔跑出来,朝船舷旁边跑去。
我看见海盗们船舷旁边奔去,以为他们要把铁锚拉起来,然后把海盗船开过来撞沉撞毁我们。海盗船那么大那么坚硬,如果它真的想撞沉撞破我们的渔船是很容易的,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这时,阿福也许跟我是一样的想法,因为海盗们刚下腰,他就已经拉开了长腿,跑下了驾驶楼,又跑到了船头,准备跳下海里去。可是,我正在这么想的时候,这几个海盗忽然把一只橡皮艇抬起来,然后放到水里,再一个拉着一个爬落到那只橡皮艇上。跟着,单眼海盗抄起一把木浆划起了海水。橡皮艇载着海盗们举着枪的朝向我们冲杀来。海盗们正式向我们进攻了!刹那间,我的神经紧张到就要断掉,我的每一根汗毛都卷了起来。我摸了一下心窝,心里好像有一只野兔在蹦蹦狂跳着。我估计我的心七天七夜都会这样狂跳不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