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马卓山

黑笔白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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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 天水郡

    郡守府

    一位年岁在三十五六岁左右的汉子站在小院中央;打眼一瞧,赤发碧眼,黄面黑发,虎目戟眉。此人身材健硕,虎背熊腰,身穿黑色战甲,满头黑发随意垂落在脸上,随意任由微风吹拂。

    此人站在院内,周边有无数甲士在旁护卫;他两手拉弓搭箭,双眼如鹰般盯着正前方的靶子,蓄势待发后,猛然放箭。

    “嗖!”冷箭穿风而过,正正好好的射中靶子上的红心。

    “好!”一旁杵立的文士连连拍手叫好,由远及近的拍手称赞:“将军好箭法!好!”

    “行了!子瑜莫要再取笑我了!”中年汉子收弓回手,将手中的弓箭扔给一旁的侍卫,略微松展双臂,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随意拿起身后侍女手捧着的毛巾,擦拭着手掌,转头看向文士道:“今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文士名叫虞说,字子瑜;目前担任凉州太守。他虽然一身文士打扮,身穿墨绿色的轻衣,但一双眸子中却透露着阴狠狡诈,听得面前汉子的询问,从怀中掏出一张带血的羊皮纸,呈送男子面前道:“故道传来的消息!请将军过目!”

    “哦!”眼前的汉子一愣,伸手接过羊皮纸,打开查看,眼神随着时间的流逝透露着一股子凝重。

    此人正是凉州刺史马卓山,总揽凉州一切军务,麾下拥兵十五万,曾经多次击败来犯的羌族。

    马卓山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的盯着手中的书信,看完之后随意的扔在了地上,转身坐在身后的石凳上,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觉得颇为好笑道:“没想到!咱们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勇武不凡啊!白巾军这群废物不堪大用啊!”

    虞说看着马卓山一脸惆怅的表情,神色迟疑,牙咬上前献策道:“眼下主公占据凉州,若是挥兵南下,和白巾军前后夹击李德明,那乾国将再无余力收拾这大好山河,到时候主公长驱直入,攻入洛阳,可图天下啊!”

    “子瑜你这计策确实不错,但太过理想化;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凉州的处境你也知道,地广人稀,产粮艰难;虽然主公麾下将士兵精将勇,可却缺乏治理人才。

    主公若是采用你的计策,必然成为叛贼,到时候天下文士谁会为主公效力,难不成你想用武将来治理百姓吗?”虞说的画面刚讲完,身后走来一位中年儒士,边走边反驳虞说的意见。

    打眼一瞧,此人面郎俊美,皮肤粗糙,有着凉州独特的文人相貌;身长八尺,剑眉星目,说话更是颇有一番见解。

    马卓山向后观望一眼,随即开口招呼道:“正兴也来了!”

    “拜见主公!”名叫正兴的文士年岁四五十左右,名叫闻隋,在西凉一带颇有文名,马卓山更是三顾茅庐,方才请他入帐,对其颇为重视。

    “来人给二位大人赐座!”马卓山冲着身后的兵卒吆喝一声,后面的兵卒搬来两把椅子,让这位老先生和虞说落座。

    “闻先生!那您以为如何!”虞说静静的看着闻隋,等待他的下文。

    “老夫认为!应当等李德明身死!方是取天下的机会!”闻隋双目杀意浓重,说话虽然风轻云淡,但出口剑章,颇为彪悍。

    “闻先生说笑了,李德明死了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这怎么可能?”虞说不屑一顾的嘲讽;在他看来这都是迂腐之计,国家大事岂是因一人而定。

    “将军!你觉得李德明此人如何!”闻隋没有回答虞说的问题,而是转而问向了马卓山。

    “李德明的确是一员将才,此人的战绩也非我能比拟的;他对外先后三次战胜匈奴,斩首三十余万,对内也是平压了大大小小三十五次叛乱。

    只是这老将军终归是老了,竟然拖兵半年之久,还未拿下白巾军!”马卓山说到这里有些倾佩,随后又摇了摇头,像是对英雄迟暮的叹息。

    “将军!不是李德明老了!而是这大乾不行了!”闻隋声音铿锵有力,手指更是虚空轻点,一副指点江山万户侯的姿态;整个人的气质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朝发迟暮,反而如利剑出鞘,夺人性命。

    马卓山一听,面色略微变色,看向闻隋道:“老先生请讲!”

    “白巾军与绿林军的起义是规模,是乾国立国数百年来最大的一次,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乾国已经是树大烂根的缘故;其国策出了问题,滋养了一大批的蛀虫,这些蛀虫盘剥百姓,官逼民反,所以起义不断。

    而乾国平压叛乱需要将士,需要粮草、需要甲胄,这些都需要百姓出资;历年来叛乱不断,朝廷忙于应付,加重税负,各地百姓更是怨声载道。

    朝廷加赋税,百姓活不下去就起义,百姓起义朝廷加赋,彼此轮回交替,朝廷必然毁灭,而李德明就是关键点!”闻隋言辞犀利,一语道破。

    “先生请讲!”

    “李德明功勋卓着,但他已经是迟暮之年,即便侥幸平定了白巾军,也没了多少年的活头;没了李德明的朝廷,就是没了牙的老虎,到时候各地起义再次爆发,试问这天下,除了将军能够比拟李德明,还有谁能助乾国稳定天下局势!”闻隋双手交叉于袖口,面色平淡道。

    “好你个闻正兴,将军三顾茅庐请你出山,你不思如何辅佐将军登上大位,反而让将军替乾国当个看门狗!”虞说怒瞪着闻隋,一副我要你好看的姿态。

    “非也!将军占据凉州,有了朝廷的调令出兵平叛,乃是名正言顺,到时候进可入洛阳,挟天子以令不称职;退可留守凉州,如若天下有变,有人拿下洛阳,皇室崩殂,那天下无主,到时候将军占据天时、地理、人和,登上大宝之位,谁能抵挡。

    彼时殿下为皇,武将如云,谋臣如雨必然能够一统天下!”闻隋说话有些大声,也或许是真的老了,情绪激动下连连咳嗽;一旁的马卓山连忙将手中端着的瓷碗递给闻隋,声音关切道:“先生请喝茶!润润喉!”

    闻隋慌忙接下,喝了一口这才舒畅心神,拍了拍胸膛,略微恢复后,继续说道:“反之!将军此刻出兵,一要背负天下骂名;二来底下忠于乾国的士兵武将会离心离德;三来治下的百姓能否支撑将军称霸天下,会不会在重赋下生出叛贼!如乾朝一般。将军三思啊!”

    马卓山整个人为之一振,他在意的不是闻隋前面的话,而是后面的三个问题;虽然目前自己麾下的武将都是忠心自己,可兵卒说不好啊,还有百姓!

    一念至此,原本打算出兵的马卓山,又开始按耐住自己的心思,眉头不由得紧锁了起来!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动作。

    “正兴!你以为接下来吾当如何!”马卓山深吸一口气,想先听听闻隋的意见,而且他肯定依照闻隋的言语谋划;乾朝积弊已久,后面肯定还有起义百姓,到时候李德阳怕是要活活累死了。

    “我有两策,主公可听一听!上策是朝廷早已催促将军出兵平叛,将军可沿袭先前的决策,告知朝廷羌族蠢蠢欲动,主公可继续捏个三瓜两枣打发打发就应付了;下策就是遵从朝廷的命令,出兵南下汉中,帮助朝廷平叛!”闻隋神情严肃道。

    “闻正兴!你……!”虞说正欲嘲讽,马卓山却是率先出口拦住虞说,示意闻隋继续说下去。

    闻隋略微咳嗽,继续说道:“将军扩军十五万,其中新军颇多,战力良莠不齐,且麾下粮草每日消耗都是天文数字。

    此次出兵:

    一来可以练兵;

    二来让朝廷承担我军中粮草开支;

    三来将军出兵,能够扩大名声,塑造将军忠君爱国的形象,有利于日后主公夺取天下;

    四来可借机刺探一下李德阳的身体虚实,可为将军日后早做打算;

    五来!白巾军战败,李德阳必然调往南方,到时候没了李德阳的掣肘,将军更可轻易收复汉中蜀地民心,领双州之职,日后慢慢经营,可成为我军粮产之地!”

    闻隋说的话,几乎条条清晰有力,马卓山此刻觉得自己快要被说服了。

    虞说此刻也不敢在说话了,和闻隋一比,自己的计策就像是天马行空,而闻隋的计策有理有据,因时制宜,相比之下,虞说都有些自惭形秽,心中佩服,只是他表面上不认;他这个人有个特点,即便是他做错了,那也是对的。

    “啾啾啾!”

    “哈哈哈哈哈哈哈!罢了罢了!且让这乾朝在挣扎一下吧!”马卓山看着天空中盘旋的哨鹰;伸出壮硕的臂膀,天空中那只白色的哨鹰俯冲而下,直接落在了马卓山臂膀上。

    马卓山也不害怕,伸出空余的手掌向身后摊开,背后的侍女急忙拿出食盒,里面摆放了切好的碎肉;马卓山随手抓起一把在手中摊开,臂膀上的哨鹰便是张嘴叼咬。

    锋利的鹰嘴更是直接刺破了马卓山的手掌,使得他鲜血横流,对此马卓山毫不在乎,就这样欣赏着哨鹰的吃食;这是马卓山的习惯,闻隋和虞说二人也不阻拦,看二人的脸色,他们皆是知晓拦不住,故而从不发问。

    “子瑜!”马卓山将嘴一块碎肉喂完,此刻他的手掌已经是鲜血,上面还有不少的血孔在流血,整个手掌鲜血淋漓,就这他都不发一言,忍耐力极强。

    虞说连忙上前拱手一拜道:“主公,有何吩咐!”

    “传我军令,调冯章、郭犀、董瑜、段巍、马全、马照六人,点兵六万,整顿军备,五日之后,兵发汉中平定白巾军!”马卓山扬起手中哨鹰,这畜牲吃完展翅高飞,又开始在空中盘旋盯梢。

    “属下遵命!”虞说得令,掉头就往身后去安排,闻隋看了一眼虞说离去的背影,思虑一二,最终开口提醒道:“主公!虞姬才疏学浅,一切皆是凭着一张嘴,他做说客尚可,但他缺智少慎,主公用他万万慎重,其计策千万不可采纳!”

    “哈哈哈哈哈!正兴莫要嘱咐了,子瑜什么脾性我也知道,眼下虽然天气热了,但还是要多穿些衣服好!凉州苦寒,你年纪大了,莫要得了伤寒。西凉不比他地方,正兴还是要保证身子啊!”马卓山抓着闻隋的手掌拍手嘱咐道。

    “既如此!臣也就不过多叨扰了!这就回去了!”闻隋急忙缩回手,看着满手的血污,心中有些别扭,拱手一拜,在马卓山的陪衬下,慢慢向着府外走去。

    送走了闻隋,马卓山猛的伸手,身后的士兵迅速将弓箭递给了马卓山,马卓山此刻一改先前礼贤下士的面容,面色狰狞无比,双臂猛然发力,弓拉如满月。

    “咔嚓!”这张三石强弓再也经受不住马卓山的臂力,当场被拉扯成两半。

    马卓山长呼出一口气,随意踢了一脚长弓,背着手略微闭目,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如同入定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