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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短暂的试探性攻击后,11月1日,在得到乃木希典旅团支援的野津道贯集中了40余门火炮,两个师团的兵力,对牛庄一线发动了全面的攻击。
顷刻间,铺天盖地的炮火在清军的阵地上升起一团团的烟柱,从最初的一团团的烟雾,到后来整个阵地都被炮弹溅起的尘土所覆盖,清军最前沿阵地搭建的掩体工事被炮火炸得粉碎,震耳欲聋的轰鸣中,不时有人的身体被抛向半空中。
宋庆在指挥所内,一动不动的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日军炮火急袭的情况。牛庄之战已已经打了两天了,因为提前修好的坚固工事,日军至今未能突破第一道防御线。此刻,他对皇上设计的战壕赞叹已。但同样他已经填进去了三个营头的兵力了。
“告诉前线的营官,可以逐步放弃第一道防御线了。”宋庆刚说完,一个人猛的冲了进来。
“禀报军门,日军再次从三个方向,同时对我军的阵地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刘盛休刘大人让我来向军门请求援兵。”刘盛休的亲兵一头冲进位于前沿阵地后面的掩体中,站在宋庆身后大声禀报道。
日军选中了牛庄右翼的刘盛休防区为攻击重点。为了能一举突破此处对牛庄形成包围的局势,更是在此处集中22门火炮和乃木希典旅团。
“小邓子,让张顺和刘成两个营头去支援刘大人。”宋庆对自己的亲兵下令:“告诉张顺和刘成,到了刘大人那一切听刘大人之命,若临阵退缩,莫怪老夫无情。”
叫小邓子的亲兵望着宋庆,同刘盛休的亲兵转身冲出了指挥所。
轰!轰!……耳朵里炮声依然不断。厚厚的扬尘之间,只见炮弹爆炸的火光在刘盛休防区阵地上四处闪现,日军密集的炮火倾泻而下,几乎要把阵地都掀开了一样。但是蜿蜒的战壕很好的保护了清军士兵们,只要不冲出去,一般火炮还伤不到他们。士兵们一个个蜷缩在战壕里面。用手抱着头,浑身上下都是土。
轰鸣的炮火带来的压力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的住的,尤其是那些还没来的及上阵的新兵们。一个是被吓傻了的士兵猛地窜了起来就往阵地后面跑去。一个铭军地哨官伸手没有拽住,便看见那个士兵摇摇晃晃地爬出战壕。还没走两步,一发炮弹轰了过来,整个人便被巨大地气浪卷到了空中。
“看着没。就是怕了也别冲出去。只有把鬼子全杀了才能活命。”铭军哨官捂着头探头瞄了眼外面,一脚却踢向身边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士兵:“你他妈地抖什么抖啊。这才刚刚开始呢。小鬼子的这套老子早就搞清楚了,先用大炮轰,接着就是往上冲。早着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军终于停止炮击了。刚刚还震耳欲聋地战场上顿时变成一片咳嗽声。灼热空气和硝烟,让这些个新兵咳嗽得死去活来。
“日军就要冲上来了。都别慌,看看自己的长官们是怎么做的,有样学样就可以了。等会儿听号令。一齐开火……”一个调到牛庄一线地第五团的一个排长,躬着腰在战壕里面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老子还用你教,毛都没有长齐……”那个哨官低声嘀咕了一句。慢慢地从战壕里爬了上来。阵地所有地人都开始架好步枪,瞪大眼睛向前方张望着。等到硝烟散尽,所有地人都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阵地前方的开阔地上,排的整整齐齐的全是戴着大檐帽地日军士兵,像潮水般的从尘烟中涌了出来,一眼望不到头。日军军官们都走在队列地前面,举着手中的指挥刀,嘴里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沉重的脚步声震得整个大地都似乎在颤抖。
“这些小鬼子傻呀,还排得那么整齐。别乱开枪,等鬼子靠近了瞄准了再打。别他娘的浪费子弹。”哨官说着,便把眼睛压到瞄准器上。
位于主阵地后方的炮兵阵地上,负责指挥各处阵地协同攻击的新军军官,在望远镜中望着日军汹涌的人潮,心里却在仔细的计算距离。猛然间,他举起右手向下一挥,“开火!”
随着主炮兵阵地的开火,整个阵地一线的炮兵阵地几乎同时爆发,密集的炮弹狠狠的砸向了日军黑色的队列中,在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军队伍中升起一团团烟柱,继而,便像是一张用气浪和烟雾组成的大网,将阵地前沿的那片空旷地笼罩在其中。
“杀给给……”日军的队列由便步变成了快速的冲击。整个战场上顿时响起一片疯狂的叫喊声。三百米、两百米……当日军冲到阵地前沿布设的障碍物和鹿砦时,清军阵地开始密集的开火了……
交叉的机枪火力将一排又一排的子弹倾泻而出,冲在前面的日军士兵如同割麦子一层一层的倒在地上,而后面的日军部队仍然不断的冲上来。日军是真的发狠了,不计伤亡不计代价的反复冲击。整个日军上下都是下定了决心,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伤亡,都要一举攻克清军在牛庄的阵地,彻底击垮清军的意志。
“杀给给!……”又是一轮强攻。这一次的出发点很近,鬼子的冲劲很猛,从后边看感觉一下子就到了前沿战壕,下一步就要踏进阵地一样。
“打!打!打!”……阵地上到处是新军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前沿阵地的士兵们开始露出头向敌人开火,“砰砰!叭叭!”各种枪械射击声一起响起来连成一片。
“腾腾腾、腾腾腾……”重机枪喷射出道道火舌,眼前清晰可看子弹打进人体的一瞬间,日军的身体被重机枪子弹打到一边。异样的扭曲着飞跌到一旁……
“噗、噗、噗。”前排日军也拼命射击,子弹打到战壕边溅起一片尘土。
“快,冲上战位。没有枪的人拿起阵亡弟兄的枪,继续射击,不要停。”后边不断涌上去的预备队在军官们的大声呼喊中,就在掩体里猫着腰前进摸索着,他们捡起死伤者的步枪填到射击位置上开火……各条战壕里不断有人在交火中倒下,激烈的交火下。新兵们跟本没有时间去看那些已经倒下去的士兵,大家只是继续填上去捡起枪支开火。
清军的步枪火力虽然猛烈,但是熟练程度和射击精度都不高,只是对着前面晃动的人影拼命放枪。相反,日军在以巨大伤亡冲破了清军阵地前沿的障碍物后,开始表现出了其战术素养高的优势。不断的向阵地上的清军阵地发起冲击,一点一点的靠近了清军的前沿阵地。渐渐地。已经有日军士兵冲上了阵地……
“命令炮兵,给我往后打,截断日军的后续部队。告诉张顺和刘成,组织人头给我冲上去,把日军压下去……”看着日军已经开始突破了前沿阵地,刘盛休对着身后大声喊道。此时战场上的联络。就只能靠他的亲兵不停的反复奔跑,向各部传达指令。
清军阵地上,二百多人稀稀拉拉的冲了上去。刘成挥舞着大刀片子。一刀劈倒面前的日军。日本人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刘成连摸把脸的时间都没有,又有一个日军挺着剌刀上来了。大刀轻轻格开刺刀,又是一挥。日军倒了下来。刘成大步跨过日军尸体,向着日军冲去。
刘成自己的配刀早在昨天就已经砍卷了刃,这次这把刀应该也卷了刃吧,每一刀都要用更大的力气才能砍的下去。不知打了多久,也不知道杀了多少鬼子。身边渐渐的安静下来,一起冲来的弟兄们的声音小了不少。仗打的太苦了,他带着的这营头早已经伤亡大半,没有补充,也不敢退下。再退,后面就是皇上呀。要是死在自己人的枪下,就连二十两银子抚恤也拿不到,不能退呀。一刀,又一刀的劈下。一个,又一个日军倒下。
一个日军面目狰狞的冲了上来,刘成讥笑着躲开刺刀,然后一刀砍在日军的肩膀上。就你们这水平还敢跟爷拼刀法。一使劲却没把刀拔出来,原来被鬼子的骨头卡住了。再一使劲,刀拔出来了。
“噗”。一把刺刀捅用了他和身体。原来刺刀捅进身体是这种声音,弥留之际的刘成转身倒了下去。这下家里能拿到抚恤金了。刘成闭上的眼睛。最后印入眼帘的是日军已经冲过阵地,远处,刘盛休大人挥舞着大刀冲了上来。
“军门,日军已经突破了我右翼防线,刘盛休刘军门所部已经开始退了下来……”小邓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大声叫道。
日军经过五天来不断的反复攻击后,终于在牛庄刘盛休防守的右翼寻找到了突破口,乃木希典的一个联队迅速沿着突破口向纵深挺进,刘盛休所部开始向后撤退了。
刘盛休,你还能往哪退呀!宋庆猛地一拍土墙,瞪着眼睛大声喊道,“集合我的亲兵,去把刘盛休堵住……”
清军右翼的防御阵地上,主阵地已经被日军完全占领,局部的抵抗还在继续。刘盛休不敢退往辽河,只好带着铭军余部向宋庆的主阵地缓缓的靠了过来。
一路上,刘盛休都担心着宋庆能不能接受自己。可眼前看见的是宋庆灰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散着,200多人的亲兵队伍一个个平端着枪,挡住了去路。
“刘盛休,你还想再退去哪里?”宋庆大吼一声,提着一把大刀狠狠的注视着刘盛休。
“宋军门,日军攻势太猛了,铭军所部伤亡惨重,已经无力再战了啊。”刘盛休长叹一声,脸上全是血迹。
“刘盛休,今日一战,乃是国战,皇上就在田庄台看着,你想往哪里退?你又能往哪里退?你难道忘记了,你是七尺男儿,你是大清提督!”宋庆瞪大双眼,咬牙说道。
“放屁。我刘盛休岂是怕死之人。宋军门,日军用主力攻我右翼,兵力悬殊,实在敌众我寡呀。你看看我7000多铭军还在还剩几何。连军门支援的两个营头都完了。此刻我刘盛休就是把人都拼光了,也是守不住的啊。”刘盛休也是大喊道。
宋庆惨然一笑道,“那你就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今日一战,无论何人胆敢后退一步,老夫立杀之!
“宋军门……”刘盛休见宋庆不为所动,忽然对天长啸:“与其被自己人杀死,还落得个临阵脱逃的罪名。还不如冲上去。弟兄们,跟我冲——”说完掉头又冲了上去。
牛庄以东有个小镇叫中小镇,随着牛庄攻击开始,这里就是前线指挥所。大山岩、野津道贯等日军高级将领都面色凝重地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前面的两军交战的作战态势。
在营口,牛庄之战与营口是同一天发起的进攻,但战前,左宝贵已经将防御线推进到营口前方五公里的地方。日本征清第二军的猛烈攻击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打了五天,离营口还有一公里。大山岩对于左宝贵这种步步为营的战法也很是无奈,从来不主动出击。只有日军攻进清军阵地,清军才会在自己的阵地上一次次的将日军击退。大山岩明白,即使攻陷营口,在牛庄未取得实质进展前,第二军也不能主动冲过辽河。所以他把营口的作战交给山地园治,他自己亲自来到的海城。
但一直打到了现在,牛庄正面和左翼发起牵制性进攻的日军第五师团近三个联队的兵力,在清军的亡命反击下,死伤惨重。此刻,第五师团的士兵已经无力发起像样的进攻了。
而攻击重点的清军右翼,第三师团和乃木希典旅团轮番攻击,好几次眼看着已经突破了清军的前沿阵地,又被清军硬生生的完全不计伤亡的逼退了回来。
清军如此坚决的抵抗,让大山岩震惊不已。即便在营口,即使在征清的一路之上,北洋各部有着那么坚固的防御工事,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惨烈的抵抗过。所有日军军官的目光都投向了大山岩,虽然此战进展并不顺利,但是拥有近一个半师团兵力的日军主力却在何家屯,被清军活生生的顶住了近两万多人轮番攻击的。
“命令各部都撤退下来休整一天,从明天开始,以中队发起进攻,寻找清军防御的薄弱环节,再集中重兵一举突破。”大山岩无奈的摇了摇头,下达撤通命令。
“日军退了,日军退了。我们胜了……”清军阵地上响起一片呜咽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