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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碌被一根爪子压住胸骨，艰涩地喘息。
“主人，骨碌以后一定去识字，主人！”
斯坦德路哼笑一声：“到现在想死撑，没关系，我从头说。”
“最开始我完全没注意到你，或者说没注意到所有地精，只不过是会叫唤的铜子，需要喂食的劳力。”
“直到我随手杀了一个拿着废矿的地精，我想你是意识到了危急，于是表现出不同来。一个可以清晰理解命令并且执行的奴隶，确实称得上是有用，起码不会被随手弄死了。不过，表现过头了……”
绿龙玩味说：“‘从上面左数第六个’，这可不是奴隶的台词。左右是个主观的概念，应用范围狭隘的方向工具。格斗者辨识左右来拆解攻击，文职者用它来确定书写顺序，祭司用它确保礼仪正确。不过地精学会左右做什么？确认哪只手来吃屎吗？”
“后来你的表现越来越‘好’，昏迷醒来一眼就明白自己在充当诱饵，然后老老实实的一声不吭，避免被土巨怪选为目标。因为其他地精的对比，那时候我才发觉，这东西太不像地精了，如此格格不入，甚至没有恶臭的体味。”
地精不敢再挣扎，龙爪上粗糙的角质层和锉刀一样，稍微一动就磨掉一层皮。
“骨碌那时候是吓傻了！”
斯坦德路没有在乎这苍白的辩解：“我很想知道你能聪明到什么程度，于是钓虫的时候，再增加了一些压力。”他大笑起来，“果然给了我一个惊喜，现编现演的剧本，一个满身才能忍辱负重的地精，从有用升格为很有价值，而且还给我留个一个角色——发掘人才的威严奴隶主，真是太有趣了！”
地精此时愣愣说：“你、你没信？”
“一个字都没信！”斯坦德路吼道。
爪子越发用力，“既然你不肯说实话，又不配合我，那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等、等等！”骨碌大叫着，声音却不是地精的小尖嗓，变得暗哑深沉。他的皮肤像是融化的白蜡，颜色逐渐变浅，形状扭曲变形，四肢和躯体越来越长。
“什么玩意？”斯坦德路缩爪，确认爪子上没粘上什么奇怪的液体。十几秒后，地精站起身，变成了一个瘦高的类人生物。比正常人类高一个头，浑身皮肤如同浮尸一样苍白，四肢纤细柔弱仿佛树枝，没有任何区分性别的器官，全身光溜溜的没有毛发。
他的脸上除了一对肿胀的黄色大眼睛外，一无所有。
绿龙牙疼地看着这个好似从简单素描画里走出来的生物，只有基本的形状和线条，简洁得像是半成品。
“你可真给你母亲省材料。”
类人生物优雅地一挽手臂，半躬身行礼，那看不到嘴巴的颅骨里传出声音：“如您所见，大人，我乃是诞生于万千种族中的面庞，虽不敢和巨龙比肩，但是我的种族同样悠久绵长，不附庸于任何神祇，不拘束于任何国家，每片大陆、每个城邦对我们的命名各有不同……”
斯坦德路眨眨眼，然后扬起尾巴。
“啪！”地面一声爆响。
类人生物原形毕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颤巍巍说：“变形怪，大人，我是一个变形怪。”
“哦，原来变形怪长这样，头一次看到活的。”斯坦德路把他拎起来，把弄玩偶般颠来倒去看。“你的伪装不怎么样嘛。”
“那不怪我！”倒吊着的变形怪说，“地精的所有本质特征都和‘有用’背道而驰，当然，也是您具有睿智眼光的原因。”
“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斯坦德路扔下变形怪。
变形怪说：“所有的变形怪都没有名字，别人的身份就是我们的面具。从出生到死亡，始终如此。”
“那还叫骨碌吧，我懒得记第二个名字。”绿龙一摆爪子，“说说看，你潜入我身边是想盗取什么？”
使用地精名的变形怪大声喊冤：“误会啊大人！我是一个自由佣兵，受雇于无冬城的商团。商团每个月都从北方购买大量物资，他们需要确定商路的安全稳定。所以我接受雇佣，被派来探查峭崖岗各种怪物种群的情况。那个地精营地是我第一站，就被您占领了，我被当做俘虏一路送到您身边。这一切都是命运女神的恶作剧！”
“就这样？”
“向天上的诸神发誓！我的一切都被您看透了。”骨碌言之凿凿。
绿龙点点头，“你知道吗，谎言是个好东西。我从出生开始学习它，用来糊弄我老妈。我发现单一的谎言是很脆弱的，一个漏洞需要一百句来弥补。真正的说谎不是让别人相信你所说，而是让别人觉得所想是自己想出来的，而非被引导。后来我开始使用‘双重谎言’，用一层可能被揭穿的谎言掩盖另一层，趁着对方得意洋洋揭穿第一层的时候，表现的沮丧无助，这很有效。”
变形怪浑身轻微颤栗着。
斯坦德路森然一笑：“所以，我觉得你他妈还是在骗我！”
他一把抄起变形怪，举到石碑正面。
骨碌闭起眼睛大喊：“不要，我不看！”
龙爪的力气逐渐加大，变形怪眼泡肿胀地像是青蛙，仿佛要爆开，迫不得已睁开眼睛。只是一瞬间的凝视，变形怪就呆住了。
斯坦德路紧紧盯着试验品，他看到变形怪眼睛越瞪越大，仿佛失去灵魂一般。随后呼吸急促，双拳紧握，再一个瞬间凄惨地笑出声，接着低下头，恐惧摇着脑袋地说：“我看不到，我看不到。”
一连串的变化让绿龙心惊肉跳。但他不管怎么责问，变形怪也没有第二句话了。恼怒之下，他干脆把变形怪一抛。
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诅咒或者幽灵冒出来，石碑也没喷出火焰或闪电。斯坦德路犹豫又踌躇，好奇心如同发春的猫，抓挠着他。
看一眼应该没事的吧？巨龙的法术抗力和意志强度怎么也比变形怪强，骨碌都没死。就看一眼，然后撤回来，就一眼，斯坦德路侥幸地想着。
他眯着眼，小心翼翼伸出脖子，往石碑上一瞥……然后他就定住了，浑身僵硬，龙目圆睁，嘴巴越张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