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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中, 春光明媚, 花柳方妍,叠石琳琅,绿柳青萝摇曳, 满园的幽香。年氏坐在凉亭里,望着粼粼水光, 这地方端是清静幽雅。
却看到齐妃李氏拉着弘历慢慢悠悠的朝这凉亭走来。弘历年纪渐长,但却心智不全, 但比寻常的痴儿要好的多, 言语间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宫里的人对这个阿哥倒也宽容的很。
“臣妾见过恭贵妃娘娘。”李氏忙给年氏请安,一旁站立的弘历慢半拍的甩马蹄袖:“弘历见过恭母妃。”
也没有待年氏免礼, 便自顾自的直起身子, 面上带着几分憨傻的笑容:“恭母妃,福宜弟弟呢?我想找他玩耍。”
年氏见李氏面上的歉意, 倒也不以为意, 让李氏坐了,又命人把桌子上的糕点移到弘历面前:“福宜上学去了,待下了学,在找你玩耍可好。”
弘历伸手抓着糕点一口一口的吃着,李氏不时的端起茶水喂给弘历, 免得弘历呛到,眼里满是慈爱。
这般母子深情的样子,倒也让年氏有了两分动容。与李氏不时说些闲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吧,好歹两人都是有儿子傍身的,自然也有个奔头。
自从弘晖与弘昀出海之后,后宫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乾清宫的位子十有八九该是弘s的了,他塔拉氏倒真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远远的竟然又有一宫装丽人婷婷袅袅的走近凉亭,年氏望着这女子的相貌,略有几分呆愣,恍惚间竟觉得仿佛是孝纯宪皇后再世一般。
这便是最近的颇为得宠的刘贵人,雍正七年进宫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答应,自孝纯宪皇后走了之后,一下子便入了雍正的眼,在雍正八年的时候被提为贵人。
只是,年氏瞟过刘氏眉目处,俨然眉峰未散,显然还是处子之身,看来雍正不过是看在她那与孝纯宪皇后相似的相貌上而给的体面。
“臣妾见过恭贵妃娘娘,见过齐妃娘娘。”请安的刘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是声音比起孝纯宪皇后实在太过甜腻,风姿亦过于娇柔,但相貌却是像了六七分。
年氏略微冷淡的点点头,便让刘氏起身,见到刘氏一身粉紫色的旗袍,两把头上带着头花、步摇、珠花……简直眼花缭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装扮生生把那份清新淡雅给毁的一干二净。
李氏眼里亦闪过讽刺,这相貌这做派,就是这人是个眼皮子浅又拎不清的,真真是可惜了,若是逝去的钮钴禄氏有这相貌,怕已经被封妃了吧。
年氏却是不由得轻叹了口气,雍正好歹能透过刘氏缅怀孝纯宪皇后,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那人一面吗?
年氏顿时没有了方才的闲情逸致,淡淡的不再言语。李氏也只顾着照顾弘历,顿时凉亭里便有些气氛沉闷起来。刘氏不甘心的绞着帕子,双眼里闪过不忿。
两人都有些淡漠的看着刘氏那藏不住心思的样子,颇有灵犀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散了,临走的时候,又看了刘氏一眼,这女人受宠的日子长不了的。
果真当天晚上的时候,刘氏被雍正训斥,重新贬为答应,再也没能翻身。
得了消息的年氏不过略微顿了一顿,便抛之脑后,若是刘氏装扮还是如同答应时候的素净,说不得还会多受宠两日。
但这却勾起了年氏的回忆,有些恍惚的想起还年幼的自己,想到那一生唯一一次的相遇,只是没有想到,这却是她的孽缘,平生唯一的一次相思,让她痛彻心扉。
那时候的她是几岁呢,才十三啊,真是天真无邪的时候,她的阿玛是二品大员,大哥二哥都是青年才俊,她更是年家的掌上明珠,自幼被捧在了手心里,备受呵护关爱。
就算进了京城,她在女眷圈子里仍是备受赞叹,闲暇的时候,她也曾偷偷的看过《会真记》之类的话本,虽然家教甚严,心里仍带着几分憧憬那些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哀戚。
一直到在布装店里,那翩翩少年郎身手不凡的护住了自己,依偎在那少年怀里的时候,她心里砰砰跳动,已然是痴了,莫非这便是天注定的缘分?双颊羞红的她不由得把这少年记挂在了心底。
时间匆匆如流水,三年之后,她已然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身形袅娜,双眸如水,那容貌更是如花似玉一般,每每额娘见了便握着她的手说她将来是有造化的。
或许额娘说的对,她确实有造化,被指给雍亲王做侧福晋,多少人羡慕她呢。接到圣旨的夜晚,她偷偷的落了泪,只为了哀悼她念念不忘三年的少年郎,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雍亲王入传言中的一般冷漠,不过对她还算略微和气,她亦是见过了传闻中的宋侧福晋,果然是能够十数年如一日的受宠,真真是人间绝色,让她有些惊讶的是,这宋侧福晋的相貌竟与那少年有那么两分相似,使她不由得升起了些许亲近的意味。
但也仅此罢了,她俩同为侧福晋,争的便是雍亲王的宠爱。徐徐图之,便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法子,与宋侧福晋想比,她早早的输给了时间,但是她能胜出宋侧福晋的便是她有足够的时间,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不是吗?
经过了年夫人的教导,她到底褪去了天真。为了自己,也为了年家,争宠她势在必得。她的举动并不显眼,只一点一点的潜移默化,雍亲王对她也开始慢慢的上了心。王府里的人都说她将宋侧福晋比下去了,只是她知晓,还没有,还不够。不然的话雍亲王不会探望了她之后仍能抽身回去宋侧福晋的如意居。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她走了一步坏棋,到底她太心高也太天真,那一次雍亲王的雷霆之怒让她对这个男人有了恐惧。宋侧福晋竟然能够面色如常的陪伴在雍亲王身边,尤其这女人望着她的眼里与雍亲王如出一辙,平和中带着一丝慈爱,这显得她的那些个手段好似笑话一般,她不甘心。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拜访,她念念不忘的人居然在宋侧福晋那里再一次的遇到了。
捂着胸口几欲昏死的她被宋侧福晋安置在软榻上,纵使泪眼朦胧却仍然清楚的见到那人小心的呵护着身边挺着肚子的女子离开了,原来他身边早有佳人相伴。原来他竟是雍亲王的儿子弘昀,可怜她此刻才知晓他的姓名。
只是老天让自己遇见他,为何不成全她呢?如今他见到她却只能称呼一句年额娘,不过是造化弄人,恨不相逢未嫁时而已。
自此之后,她总忍不住去拜会宋侧福晋,言语里也多有讨好和恭敬,只希望宋侧福晋能多喜欢她一点,能在弘昀面前说起她。只是望着宋侧福晋冷静通透的眸子,她却明白宋侧福晋看穿了她的心思。
令她疑惑的便是宋侧福晋言行仍一贯的温和平淡,莫非她不在意?随即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能在后宅里地位稳固如山的人,怎会如此肤浅和天真。最后她明白了,纵使她有些小心思,但是宋侧福晋知晓,她不敢有任何的不合时宜的举动,不止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年家。若她有个轻举妄动,到时候连累了年家,这个代价是她承受不起的。这才是宋侧福晋不在乎的缘由。
她真正把心思给深深的掩埋起来,既然成为了侧福晋,便该有个侧福晋的样子。只是到底忘不了,不时的能听到他的一些消息,比如博尔济吉特氏对宋侧福晋的轻慢,她对此有些微词,若是自己的话,想必会好好的孝顺宋侧福晋,紧紧的抓笼他的心才是。比如他文采出众骑射极佳……
一点一点的小心的听着拼凑着,弘昀在她的心底越发的丰满,越发的叫她念念不忘。每逢她生辰或者过节的时候,总能收到礼物,弘昀自然也有。她不敢太放肆,却也专门辟出了一个黄花梨箱子,箱子里放着宋侧福晋与弘昀的礼物,纵使旁人见到了,也有借口能混弄过去。
后来,她的儿子出生了,先前已经殇了一个小格格,对于这个自打出生便药病不断的儿子,她几乎哭干了眼泪。
满月礼的时候,她见到弘昀抱着儿子逗弄半天,对雍亲王说道:“阿玛,既然弟弟体弱,不如先取个小名冲冲可好。”
她当时便揪紧了帕子,直到雍亲王问了一句:“你倒是巴望着给弟弟取名字?想到什么名字?”
“不若叫福宜?到时候长大了哥哥带你去骑马射箭。”弘昀呵呵一笑。
没想到雍亲王竟然答应了,她的儿子便叫做福宜。当时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酸甜痛乐搀和在一起,让她鼻头有些发酸。兴许真的是冲走了晦气,福宜的身子竟一天天好了起来,虽比旁的人弱一些,却不再有性命之忧。她抱着儿子喜极而泣。
原本想着日子就这么过去,偶尔的时候能见一见他,她也满足了。但是没想到的是,登基之后的皇上竟然下了一道旨意,命弘晖与弘昀出海。
她登时有些失措,怎么好好的会有这么个旨意?莫非两个阿哥遭了雍正的厌弃,但是看样子并不像啊。不管她怎么想,弘昀最终离开了京城。
而她,也渐渐的习惯了后宫中平静的日子,每日教养福宜。后来,宋氏去了,她见到皇上的悲痛欲绝,那时候,朝堂里都如同风声鹤唳一般,稍有不慎便是皇上的雷霆之怒。
她不解,既然对宋氏上了心,为何能要下旨让弘昀出海呢?难道真的是为弘s铺路,这却是她怎么都不信的。
后来,雍正没熬几年,到底去了,新皇登基,福宜被封为郡王,她也随之出了宫。福宜大婚的时候,出海的人竟然传来了弘晖和弘昀的消息。
原来他的人生竟如此波澜壮阔,年氏望着相携着新婚妻子来请安的福宜,淡淡的笑了,知晓他过的很好,她终于能够将他彻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