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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哉游哉看戏的甄牧遥,这会儿也收敛了情绪,态度端正了些,她这个人,其实也不是漠视人命的那种人,只不过,她对夏碧荷的感官并不好,被欺负不是她的错,但是,懦弱的只会承受,从不会反抗,就让甄牧遥特别的看不起,豁出去的闹上一回,有她祖父在,怎么可能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不过她跟闻人滢的想法类似,不太想让这个才结识的萱姐姐印象不好。
夏碧荷块头大,小草的力气也不小,要将人扶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今年这天气有些变化无常,温度升高了些,隔两日又回落,浑身湿了大半的夏碧荷,皮肤一片冰凉,“七妹妹,去找人,夏姑娘需要尽快换衣裳,如果可能最好泡个热水澡。”显然,小草对现场这些人没半分指望的。
“哦,哦,我这就去。”闻人滢触及到夏碧荷的皮肤,心里也有些慌张,担心真的会闹出人命。更重要的是,夏碧荷状态看着就不对,双目无神,死气沉沉,而且从始至终都一动不动,若不是呼吸还有身体起伏,怕是要以为……
甄牧遥走过来,闻言,回头,“夏家其他人呢,都死绝了?”这话可是半点不客气,换个人必然将夏家得罪了,甄牧遥嘛,得罪了也不能跟她怎么样。
夏家来平津侯府做客的小辈,肯定不只是夏碧荷一个人,事实上,不仅仅有她继母所出的妹妹,还有堂姐妹,乃至庶出的姐妹,除了继母所出的妹妹,其他人的目的其实都差不多,都是到了年龄,需要相看人家,像平津侯五十寿辰这样的席宴并不常见,不只是夏家,其他人家只要有适龄的公子姑娘,差不多都有类似的想法,倒并非一定是冲着“相亲”来的,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了解了解,说不定就成了呢。
如不是这般情况,谁家主母会将庶女带到侯府这样的地方来。
然而,这种事对夏碧荷而言,其实是最痛苦的,事实上,她已经超龄了,还有半年的时候,就满十七了,婚事一直是大问题,或者说,是继母给她制造问题,她有时候甚至想着,只要能离开那个家,就算是三教九流都可以,可是她的出身不允许,她的祖父不允许,那好,找个门第相似,内里其实一团糟的男人,即便是这样,也依旧不被允许,继母找各种借口,想方设法的阻拦,而后又将这一切都栽在她头上,是她百般挑剔,是她故意破坏婚事,让所有人都嫌弃她,讨厌她,别说是求娶她了,是提到她就头疼,躲得远远的。
她的继母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将她带出来,带出来被人笑话,被人奚落,被人各种欺负,继母还做出一副为了她的婚事操碎了心的慈母心肠。
她不能说不,不能拒绝,因为后面的妹妹们都定了亲,她挡在前面,耽误了她们,她拒绝,她们就能生吃了她。
都不知道她的出境吗?不,她们只是漠不关心,从不在意,更因为,继母的所作所为又祖母的默许,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什么叫都是她母亲欠下的债?
她痛苦绝望,她撑不住了,活不下去了!
夏家人倒是不想搭理,但那是不可能的,如果对自家人的死活都不关心,那她们的名声也别要了,所以有那么两三个姑娘不情不愿的走出来,磨磨蹭蹭的,将其中一个丫鬟推搡出来,“没看见你主子不好,还不赶紧过去。”
那丫鬟的而动作倒算快,只是靠近了,那眼中是明显的嫌弃,“姑娘,你又闹什么,你是不是又惹事了?你也别说是明姑娘欺负你,好端端的明姑娘为什么要欺负你?”语气中有着对爱惹是生非的主子的无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小草语气淡淡,但是那眼神,真的要吃人一般。
那丫鬟正要重复,只是触及到小草的眼神,生生的被骇得退了一步。
这还没完,下一刻,一巴掌就落到脸上,甄牧遥眼神锐利,“别说你主子没做什么,就算做了什么,你个当丫鬟的,也要无条件的站在她那边,谁给你胆子说这种话的?”这种奴大欺主的狗东西,在她手里,直接打死,绝没有情面可讲。
“甄六姑娘这话说的,我们明家可养不出以为纵容主子,不将主子往好的方向引导的下人。”夏家一位姑娘蹙着眉说道。“随意动手打我们夏家的人,又算什么?”
甄牧遥冷嗤一声,“你这是在跟我说教?”
夏家那姑娘神情一滞,“可不敢。”
“不敢就闭嘴,没人跟你说话。不过一个本分都不知道的丫鬟,打了就打了,你待如何?”
那夏家姑娘面皮涨红,敢怒不敢言。
而面对火气全开的甄牧遥,便是九皇子,这会儿都保持沉默,如果将甄牧遥惹毛了,她能直接闹到宣仁帝那里去,而宣仁帝还挺喜欢甄牧遥的,即便是亲儿子,宣仁帝通常也站在甄牧遥那边,按照他的意思,身为皇子就该有气度,而且一个大男人跟个姑娘家计较,算怎么回事?牧遥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姑娘,定然是你真做了什么。
甄牧遥看着“嚣张跋扈”,其实很懂得拿捏分寸,从来不会过火,她通常也不是主动惹事的那个,所以就算没理也不会是她的过错,如果有理,那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小草没工夫听人扯皮,想要将夏碧荷扶起来,这一回,夏碧荷倒是配合,顺势站了起来,瞧着小草,死沉沉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点情绪,“谢谢。”所谓人情冷暖,她已经忘记了“暖”是什么滋味了,毕竟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尚在,才能感受到,现在真记不得了,所以,一点点的温情,于她而言都弥足珍贵。
可是,这是远远不够的,不过,能有这一点点,也不错的,至少……
小草知道她现在状态不对,表情温和,正要安抚几句,劝她早些去换衣服,夏碧荷轻轻的拂开小草的手,扯出一个笑,“我没事。”
然后,夏碧荷突然间向着小桥的护栏冲过去,一头碰了上去!
小草眼瞳剧烈收缩,“不要——”以最快的速度想要抓住她,可是,完全没有预料,猝不及防之下,反应还是慢的那么一些,手指尖触碰到了衣服布料,就那么擦过,没能抓住。
砰——
并不是多响的声音,隔得稍远一些的本质上都听不到,然而造成的后果却如同山崩地裂一般,震得几乎所有人脑中一片空白,尖叫声慢了两拍响起。
原本围在明泽悦身边那么多人,将夏碧荷与小桥护栏隔了个严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距离明泽悦最近的丫鬟,都隔了至少三步远。
小草目眦欲裂,拉住了夏碧荷没让她倒在地上,可是心中的沉痛依旧急剧攀升到十二分,身体一个踉跄,带着夏碧荷一起跌坐在地上,被一个大块头重压是什么感觉无从顾及,急忙用帕子压住夏碧荷汩汩流血的额头。
那护栏,是用坚硬的石头雕刻而成,顶端还是瑞兽的模样,夏碧荷存着必死的决心,那一撞去,可是半点不含糊,额头上直接撞出一大个窟窿。
鲜血根本就压不住,帕子很快就湿了,顺着脸往下流,看上去分外的骇人。人已经晕了过去,小草无从从她的反应做出更精准的判断。
通常情况下,前额即便是遭受到了巨力撞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排除万一,万一颅内出血,万一造成了骨裂,这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帮忙啊!”
被吓傻的人这才回神,便是九皇子,都手忙脚乱的要上前帮忙,不过在碰出到夏碧荷身体之前,手下一顿,到底是将手缩了回来。
甄牧遥一把将他推开,九皇子也顺势的退了两步。
方才因为甄牧遥开口,闻人滢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搭把手扶人,夏碧荷本来就重,昏迷了自己不使力,想要将她扶起来只会更加的费力。
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要扶着走可是不容易。
“我背她走,你们将她的伤口压紧了,别撒手。”
“四姐姐,这能行吗?”闻人滢看看自家四姐姐对比夏碧荷堪比纤细的身体,她担心自家四姐姐会被压坏了。
“别废话。”小草这会儿可是没有半分温情可言。
闻人滢想太多,深闺娇养的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小草不一样,短时间内背个两百来斤都不是问题,只不过夏碧荷腿粗,想要环住并不容易。
“扶稳了,千万别晃,尤其是她的头。”不要本来没事,晃出事儿了,可就麻烦了。
一行人匆匆前往最近的一处院子。
其他人也不再逗留,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都纷纷离去。
独独六神无主的明泽悦留在了原地,整个人像是吓傻了一般,心里面就来来回回的两个字:完了。将人按进水里,被其他人抓了个现行,已经是不容推卸的大错,现在夏碧荷撞柱自尽,就算不是她抓着她撞上去的,也会被算作是她逼的。
九皇子本来就有退婚之意,现在就显得更加名正言顺,之前还好,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皇上很可能要过问,背上了逼死人的恶名,她自然没资格成为皇家妇。
而被皇家退了婚的姑娘,加上名声坏了,还能找到好姻缘吗?是要青灯古佛一辈子,还是离开皇城,被嫁到不知名的小地方?
明泽悦越想越害怕,内心的惶恐无边的蔓延。
无意间抬头,却对上了黎若水的视线,怨恨蜂拥而至,也下意识的想要推脱责任,于是不顾一切的向黎若水扑过去,“都怪你,都怪你,贱人,都是你的错,都怪你,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要你不得好死——”
在别人眼里,被吓到的黎若水不过是在丫鬟的搀扶下正要转身离开,明泽悦却跟疯婆子一样扑打上来,要说过来的男宾也就那么几个,而几乎都是黎若水的护花使者,个个都下意识的护着黎若水,以至于明泽悦直接被掀翻在地。“疯子——”
这么一闹,黎若水受到的惊吓似乎更严重,脸色都跟着惨白起来,面对护着她的男子,却如同面对洪水猛兽,不胜娇弱,“我知诸位不过是对我的诗词看重一二,但请诸位不要靠近我,免得叫人误会,若是再遇上明姑娘这样的女子,叫我如何自处?我日后是不是最好不要再拿笔,不要再写下诗词,以免惹来祸端?”
那泪水终是克制不住的掉落下来,美目中蕴含着无尽的伤痛,叫她才情不得施展,不能肆意挥笔泼墨,不能写下浓烈情怀,还不跟要了她命一般。
“若水,不是你的错……”
“别靠近我,求你们了,别靠近我,我承受不起,承受不起……姐姐妹妹都疏远我,莫不是要叫所有女子都排斥我?”抓着丫鬟的手臂,指尖都隐隐的泛白,眼神中孤寂与无可奈何,踉跄的转身,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心脏纠痛了。
这边儿女情长,那边人命关天。
本来就是供客人临时休息,或者出恭,或者更衣的地方,房间里,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下,夏碧荷那整张脸都血糊糊的一片,湿衣服,血液在上面洇开,感觉就像被血水泡透了一般,叫人心慌得不行。
小草身上也有不少血,却全然没在意,急忙让丫鬟给她脱了湿衣服,塞进被子里,再去准备几个汤婆子,另外准备热水,再让自己的丫鬟去马车上将她的医药箱拿过来。——因为老太妃的事情,考虑到万一,出门的时候,医药箱随身带着。
小草给夏碧荷止血,然而,这才发现,夏碧荷身体有异,难以止血,于是直接用银针减缓她的血液循环速度,以至于体温就更低了。
面上惨白如纸,任谁瞧着都觉得很糟糕,让人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