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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琢一愣,赶紧跟了过去。秋月等人自然也紧跟其后。
两拔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后院,发现后院并没有火光,只是厨房里冒着浓烟,看样子并没有烧起来。叶琢舒了一口气,停住脚步正要喘一口气,便看到刘氏从厨房里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个人,不是郑氏还能是谁?
只见郑氏穿着一身旧衣,头发凌乱,发上还沾着些茅草,脸上一道道黑灰印,眼睛大概是被烟熏的,红红的直流泪,嘴里还“咳咳咳”地咳着嗽。
刘氏看样子很是光火,对着郑氏就大声喝斥:“我原是怎么跟你说的?那柴不能塞那么满,要留空隙,茅草也不能拼命往里填,你怎么就学不会?我家厨房非得被你烧着了不可。”
“咳咳咳……我、我下次会注意……”郑氏抹了一把眼泪,转眼间便看到院子里站着三个姑娘,最前面的那一个,正是她的宝贝女儿叶琢,不由得呆了一呆,然后赧然一笑,走过来道:“琢儿,你怎么来了?”
“娘……”看着这样的郑氏,叶琢五味杂呈。原来的郑氏,平常虽然也没穿戴什么华丽的衣服首饰,也得不到丈夫和公婆的欢心,却永远可以把自己收拾得精致美丽,坐在敞阔的精舍里喝茶刺绣,身边奴仆环绕。现在却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过这样的生活,不知她这心里,会不会感觉很难受。
“娘没事,只是想帮你舅母做点事,却连个火都烧不好。”郑氏笑道,伸出手想要拉叶琢的手,看到自己手上黑乎乎的,连忙缩了回去,道,“你先到厅里坐坐,我洗个手洗个脸就过去。”转脸看到春雨也站在秋菊身边,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了一僵。
“好。”叶琢听话地应了一声,带着三个丫鬟回到了厅里。
郑氏性格刚硬,既然选择离开叶家,想必并不愿意让春雨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毕竟春雨就代表了老太太。想到这里,叶琢不由得自责了一下。今天带春雨过来,她就应该让秋菊过来事先通知郑氏一下,让她有个准备。不过,谁能料到郑氏会跑到厨房去烧火,把自己弄成那样一副模样呢?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郑氏才到了厅里。她不光洗净了手脸,还重新梳了头、换了一身衣服。只是叶琢注意到,她头上插的,并不是她原先常戴的银簪子。
“娘,我去你房里坐坐吧。”叶琢站了起来,然后转身看向三个丫鬟,眼神透着凛然,“我跟我娘说说话,你们就在这等着。”说着,拉着郑氏就往房里去。
春雨犹豫着正要说话,秋月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笑道:“春雨姐姐,老太太虽然叫你来跟着我们姑娘,但不至于连她跟母亲说体已话都不许吧?春雨姐姐,不是妹妹说你,咱们做奴仆的,不过是拿着月钱,尽自己的本份,做那份内的事情。至于主子间如何相处,可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虽然我们太太回郑家了,可你看老太爷和老太太,对我们姑娘可一点也没少疼爱;便是连王姨娘都不敢怎么样呢。这是为什么?春雨姐姐这么灵透的人,不会想不明白吧?”
“我也没说什么呀!”春雨讪讪地笑着,没有坚持要跟过去。反正老太爷交待说不让姑娘跟陌生男人接触,可没说不允许她跟母亲说话,自己这也算不上失职。
“娘,你以前常戴的银簪子呢?”叶琢进了房,便问道。
“你舅母整日说方姿要说婆家了,没个像样的首饰,又夸我这银簪子漂亮。我想着,既然要我在这里呆着,自然要出点住宿费,便把那簪子给她了。”郑氏笑道。
说完这句,她又凑近叶琢,小声道:“放心,那根金簪子和银票,我藏得好好的呢。”说完,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看着这样活泼而又鲜活的郑氏,叶琢忽然心情一片大好,原来的担忧记挂,一下子就消散不见了。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伸出手挽住了郑氏的胳膊。
郑氏自然知道女儿是担心她的,又拍拍叶琢的手道:“你放心,你舅舅对我极好,你舅母再如何,也不敢太过份。所以她目前除了时不时地暗示着要钱,对我还不错。便是烧火,也是我主动去帮忙的,否则整日坐着,也是难受。而且你知道我的脾气,谁能给我气受呢?这是我哥哥家,这房子还是我的钱买的,谁敢嫌弃我,我非得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一顿不可。然后,要不是她走就是我走。我有银子在身,我怕谁来?”
听得这话,叶琢笑了起来。以前她总觉得郑氏的性格太过刚硬,既不会讨好也不会转弯,所以与姜氏和王姨娘相处,总是吃亏。可现在,她倒觉得郑氏这性格极好。至少,她活得简单,活得痛快,而且不怕被人欺负,因为她不会忍气吞声。真惹急了她,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再说,有银子在身,这就是底气。
“你在叶府过得怎么样?她们可有欺负你?”郑氏抚了抚女儿玫瑰一般漂亮的脸,目光温柔如水。
“挺好的。”叶琢便把自已在府上的情况和她对老太爷想法的猜测说了一遍,也顺便将大房的事也说了。
相处了十几年,郑氏对前公公那唯利是图的德性,也十分的清楚,所以她倒也没怀疑叶琢所说的话是为了安慰她。放下了心,她又叹道:“我虽然跟你伯祖父一家相处不多,但他们为人确实是很好的。我成亲一年没有怀孕,整日受你祖母责骂,你那伯祖母还托人给我打听过方子,是个极热心的人。”
见到郑氏一切都好,脖子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了,叶琢便放下心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她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告辞离开。
乘马车到叶家大房门口下了车,叶琢看见院门敞开着,而叶予期一个人,正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眼睛定定地盯着手中的一样东西。正要走上前打招呼,却看到叶予期从旁边的凳子上拿出一把刻刀来,开始慢慢地雕刻手中的东西,她停住了脚步。
午时的秋天的阳光,透过桂花树茂密的树子,斑斑驳驳地撒落在那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身上。其中一缕阳光,正照射到他的左手上,映得他手上洁白剔透的玉石,散发出一层朦胧的莹光,那一份细腻与温润,仿佛凝脂一般静静地沉淀在人的心间。他右手拿着刻刀,慢慢在那块玉上雕刻着,眼神专注而痴迷,仿佛手中的玉,是他即将离别的心爱的女子,他要用手指摩娑她脸上的每一寸地方,将她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里。
叶琢不动弹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站在原处,看着那树下沉浸到玉雕里的老人,感受到他对玉与刻刀的那份炽热的痴迷,她那沉寂得散发着死气的心,慢慢萌动与复苏起来。
叶予期的左手因受过重伤,肌肉萎缩,不能使力。雕刻的时候,他的手一个劲地颤抖。最后,他终于不得不停了下来,将玉石放到水里冲洗干净,然后将它举起来对着阳光,细细地端详。
叶琢见状,缓缓地走了过去,凑近去看他手中的那块玉石。
这块玉石,严格来说是现在已是一块玉牌,极细,极腻,极润,极白,没有丝毫的瑕疵。它右上角和左下角,已雕琢成了圆润的边框;而中部,则用透雕的手法,缕空雕琢了一个佛的侧面线条;在佛的嘴鼻处,用浅浮雕雕刻了一朵盛开的莲花。在洁白而温润的玉质莹光的映衬下,佛与莲花显得是那么的圣洁,让人不敢有一丝的亵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