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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迫,宝蝉帮阿渔梳头时,不小心梳掉了一根头发。
阿渔吸了口气。
江氏见了,心疼地埋怨宝蝉:“慢点,慢点……”
嘴上埋怨着,但她声音细弱,一点威严也没有。
宝蝉也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继续利落地帮阿渔通发。
阿渔呆呆地坐着,视线在宝蝉与母亲脸上来回转了几圈,再感受着头皮被宝蝉偶尔拉扯引起的痛感,终于相信,她是真的回到小时候了,而不是做了一场梦。
“姨娘?”阿渔对着镜子里的母亲唤道。
小姑娘满眼水色,泫然欲泣,江氏以为女儿在担心等会儿迎接侯爷迟到,忙柔声安抚道:“阿渔别急,来得及的,千万别哭啊。”侯爷最烦女人哭了,虽然她与女儿的眼泪大多数都是被他那张阎王脸吓出来的。
听着那温柔似水的声音,阿渔的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她没有害怕,只觉得狂喜。
虽然没法嫁给徐潜了,可她回到了小时候,父亲与母亲都还在,平阳侯府还没有家破人亡。
擦掉眼泪,阿渔认真地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她,比宝蝉更小,才十一岁,杏眼桃腮,像极了母亲,只有下巴隐约有一丝父亲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仔细照过镜子了,阿渔忽然发现,原来她小时候就很美了,只是太过青涩,没有及笄后的明艳柔媚。
“好了好了,姑娘快随我走吧!”放下梳子,宝蝉快手快脚地将主子扶了出来。
阿渔忍不住往后看。
江氏一边随女儿往外走一边嘱咐道:“到了正院就去找你二姐姐,她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千万别乱说话。”
她是姨娘,今日侯爷与世子回府,她没资格去迎。
阿渔还没有习惯重生后的一切,心神不定地就被宝蝉带到了正院。
正院的前厅已经坐满了人。
阿渔往里走的时候,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想到的却是当年父亲兄长战死沙场,被人诬陷叛国,平阳侯府上下满门抄斩的情形。她身在徐家,得到消息昏死了过去,醒来以命相求,徐恪才带着乔装的她偷偷溜出徐府。夫妻俩匆匆赶到侯府所在的永平巷,只见侯府外面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而曹家家眷正被侍卫一一地押解出来,跪成了几排,其中就包括她的姨娘江氏。
与亲人们的惨死相比,阿渔后来受的那些苦都不算什么。
如今,亲人们都还好好地活着,那些痛苦地经历宛如黄粱一梦。
宝蝉留在了外面,阿渔自己跨了进去。
十一岁的小姑娘,穿了件浅桃红的褙子,俏生生一张小脸已流露出几分风情,这还不够,小小年纪,她柳眉微蹙,平添几分忧思,本就貌美,如此越发地我见犹怜,像极了那位颇受曹廷安宠爱的江氏。
哪个男人不爱美人?
曹二爷不经意般多瞧了阿渔几眼,但那眼神更像要透过阿渔在窥视别的人。
二夫人赵氏见了丈夫这副鬼德行,顿时在心里将江氏骂了一百遍,然后板着脸问阿渔:“怎么来的这么迟?平时睡懒觉没人管你,今日可是你父亲回府的大日子,你却还在睡懒觉,你眼里可还有孝道?”
赵氏盛气凌人,她唯一的嫡女曹沁幸灾乐祸地坐在旁边,等着看阿渔的热闹。
曹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大房的江姨娘胆小爱哭,生出来的四姑娘跟她一模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连枝头落下一片树叶掉在她肩上都要吓一跳,若是被长辈们教训了,哪怕只是一句稍微重点的话,四姑娘都会泪眼婆娑,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
因为这个,下人们都偷偷地叫四姑娘为泪美人。
曹沁虽然嫉妒阿渔貌美,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阿渔哭起来确实楚楚动人,可她更知道阿渔是真的害怕才哭的,所以与其让阿渔天天开心地笑,曹沁宁可看阿渔可怜巴巴地哭,哭得越丢人越好。
不仅曹沁这么以为,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觉得阿渔肯定要哭了。
大房这边,阿渔的庶姐曹烈涣车s堑乜醋虐15妫旖侨绰庸荒ㄗ布词诺男Α
阿渔的嫡次兄曹炯最不耐烦看庶妹的哭相了,冷哼一声,扭过了头。
但阿渔没有哭。
以前她确实很怕赵氏的冷眼冷语,可经历过家破人亡,此时此刻,阿渔居然觉得赵氏都变得和蔼可亲了,赵氏的表情越严厉,赵氏的话语越刻薄,就越说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有人来骗她,而是曹家众人真的都回来了。
“二婶母教训的是,阿渔以后再也不敢了。”阿渔诚心诚意地欠身,仔细观察,她的脸上没有委屈,只有欣慰。
赵氏等人俱是一愣。
三夫人徐氏最先回神,见赵氏只顾惊讶忘了免晚辈的礼,她温声道:“阿渔知错就好,快落座吧。”
阿渔抬头,见到徐氏,立即就想到了徐潜。
徐氏乃徐潜的堂姐。
在曹家,除了母亲,徐氏待阿渔最为慈爱和善,眼下有了徐潜那层关系,阿渔就更加觉得徐氏温柔可亲了。
“谢三婶母。”朝徐氏笑了笑,阿渔轻步走到曹辽肀叩目瘴簧希讼氯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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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炯愣住,这小丫头竟然敢偷看他?以前哪次见面她不是低着脑袋生怕见鬼的模样?对他如此,对哥哥如此,对父亲更是如此,仿佛他们爷仨全是凶神恶煞。两个妹妹都是庶出,但一个把他当鬼惧怕,一个见面就笑,曹炯当然更喜欢爱笑的曹痢
但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与大哥似乎更偏爱阿渔。
想了太多,等曹炯意识到刚刚阿渔朝她笑了的时候,阿渔已经重新坐直了,正默默地打量其他久别的亲人。
曹炯摸摸鼻子,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在此时,侯府的刘总管派小厮来传话,说侯爷、世子已经拐进巷子了。
前厅里的众人不约而同都站了起来。
曹炯直接跑了出去,十六岁的少年郎兴奋热切,长辈们都笑笑,不去管他。
可曹炯之后,另一道身影也不顾规矩冲了过去。
那人正是阿渔。
上辈子阿渔最怕的就是父亲曹廷安,因为从她记事起,就听吴姨娘对母亲说了很多父亲在战场上虐杀敌兵、在侯府重罚小厮丫鬟的事,听得多了,母亲越来越怕父亲,阿渔只会更怕,怕到连父亲的正脸都不敢看。
直到阿渔要谈婚论嫁了。
徐恪喜欢阿渔,阿渔也喜欢他,但阿渔只是侯府庶出,徐恪的母亲却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容华长公主,容华长公主看不上她,坚决不肯同意徐恪来提亲。阿渔得知后,忧思成疾,父亲来看她,阿渔只是哭,不敢说出真相。
父亲审问她身边的下人,宝蝉替她说了。
父亲只问了她一句:“真那么喜欢徐家老六?”
阿渔当时确实喜欢,除了徐恪谁也不想嫁的那种喜欢。
跟着父亲就亲自去徐家商量婚事了。
容华长公主还是不愿意,可徐恪的父亲、祖母都同意了,这门婚事也就成了。
她出嫁当天,一直被她视为阎王的父亲背着她上了花轿,父亲还用一种罕见的温柔声音嘱咐她,但凡受了委屈,尽管告诉他,他会替她做主。
也就是那一刻,阿渔才发现这个父亲一点都不可怕。
然而她领悟的太迟了,嫁了人,她一年只有三两次回娘家的机会,无法弥补父女间错过的那么多年,一晃三年过去,父亲竟死在了战场。
子欲养而亲不待,阿渔悔得肠子都青了。
泪如雨下,跑到门口时,阿渔已经看不清路了,只见东边的巷子里有人骑在马上,不缓不急地行来。
“阿渔,你哭什么?”曹炯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庶妹,该哭的时候没哭,现在父亲回家乃大喜,她怎么哭得那么凶?若说害怕到想哭,那她躲在后面哭就是,跑前面来哭干什么?
曹炯真是看不透这个水做成的妹妹了。
阿渔眼里只剩下车队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身穿红裙的小姑娘巴巴地站在侯府门口,满脸都是泪,曹廷安经常见小女儿哭,可这是小女儿第一次抬头朝他哭,而非遮遮掩掩。
家里出了事?
长腿一夹马腹,曹廷安脱离车队,快马来到了门前。
他还没下马,阿渔便冲了过去,哭得可怜极了:“爹爹!”
素来胆小怕他的女儿哭成这样,曹廷安立即跳下马,几个箭步向前,张手就将跑到面前的女儿抱了起来,虽然女儿十一岁了,不再是五六岁的女娃娃,但曹廷安魁梧健壮,十一岁的阿渔趴在他肩头,与孩童无异。
“爹爹!”阿渔死死地抱着父亲的脖子,温热的泪水一串串地流到了曹廷安肩头。
曹廷安轻轻地拍着女儿后背:“没事没事,爹爹回来了,阿渔不怕。”
阿渔呜呜地哭。
曹廷安动作温柔,一双虎眸却冷如寒潭,目光扫过赵氏等人,他严声问次子:“阿渔出了何事?”
在曹廷安看来,女儿哭成这样,肯定是被人欺负了,还不是普通的欺负。
曹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刚刚她还好好的。”
曹廷安再看长女曹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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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自家人,难道是二房?
曹廷安冷冷地看向赵氏母女。
威武挺拔的平阳侯,左脸从眉峰到脸上长长一道狰狞疤痕,恐怖吓人,可止小儿啼哭。
赵氏腿一软,差点就倒在了地上。
“爹爹,我没事,我就是想您了。”阿渔终于哭得差不多了,从曹廷安肩膀抬起头,一边抽搭一边澄清道。
曹廷安扭头看女儿。
阿渔终于再次看清了父亲的脸,那道疤如记忆中一样狰狞刺目,但父亲的眼中,充满了对她的关心。
阿渔悔恨,悔自己曾经辜负了这份父爱,阿渔也庆幸,庆幸老天爷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爹爹,阿渔好想您。”抱着父亲的脖子,阿渔一口亲在了那道曾让她不敢直视的疤痕上。
很小很小的时候,阿渔就羡慕大姐姐、三姐姐可以这样向二叔、三叔撒娇,现在,阿渔想补回来。
然而她这么一亲,曹家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就连在战场上遇到任何危险都沉着冷静的曹廷安,威严的脸上都浮现一丝尴尬。
这,女儿都十一了,这么做不合适吧?
可是,对上女儿装满思慕、想念的泪眼,曹廷安又无所谓了。
只要女儿喜欢,想亲就亲吧,看谁敢乱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