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期末

长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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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赛期中,随着隆冬到来的,还有学校期末考试。

    10月月考后,学生们经历了11月和12月两次考试。

    总体来说,他们的排名提升了一、两百名左右。虽然大家进步的幅度不太一样,但还是比较明显。

    这是家长们放心让学生们继续踢球的原因。

    不过考试这件事落在文成业身上,就不太一样了。

    文成业的期末考试成绩,下降了一百七十多名。

    这是个很微妙的分数。

    他似乎没有作弊,自己完成试卷,所以成绩下降到正常水平。但还有一种可能是……

    林晚星分发完期末试卷的晚上,和王法两个坐在天台上,和王法分析这件事。

    王法:“你在担心文成业爸妈上门来找你算账?”

    林晚星:“那确实有点担心,但目前人家爹妈也还没找上门嘛!我就是觉得他这个分数很怪。”

    “小林老师可以直接点,你觉得文成业故意答错点题目,让自己成绩显得没那么夸张,好让你别找他麻烦?”

    “哎,我没想找他麻烦,而且就算我这么认为,也没有证据。”林晚星饮了口今天的茶,双手捂着杯壁取暖,“再说,就算有证据又怎么样呢?”

    她有些缓慢地说着。

    文成业加入后,大家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天。

    他从一开始的格格不入,到现在逐渐融入。

    他会开始写作业,而不是敷衍地交张白纸。

    球场上,他也能和大家一起完成战术配合,而不是一个人不管不顾地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学生们之间仍然会吵吵闹闹,但大家都有共同目标,他们要拿下来年后对阵禹州银象的比赛。

    好像从少年到成年,大家的改变就是学会彼此容忍。

    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王法听到这里。忽然问:“你想改变什么?让文成业主动不作弊,或者去自首?”

    林晚星拍了下桌:“好问题,教练问到点子上了!”

    桌上盛满茶水的玻璃杯跳了跳,王法也微怔了下。

    林晚星:“答桉还是,我不知道。”

    冬夜暖黄的灯光,落在王法的脸上。

    就像你不知道,要找到关于足球的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想文成业或者这些学生们,成为什么样的人。

    但我觉得,还可以多点耐心,再看看。

    ——

    林晚星站在讲台前,布置属于足球队学生们的期末考核试题。

    ——足球是为了胜利。

    她在黑板上,写了这么一行字。

    “足球是为了胜利?”

    “谁跟你说足球就是为了胜利的?”

    “什么意思,我们期末考试就一行字?”

    教室里炸开锅,学生们声音此起彼伏,他们意见很多,声音比楼上奶奶炸油饼更激烈。

    林晚星慢条斯理抹着手上的粉笔灰,等他们嚷嚷完了,教室恢复平静,她才说:“对,我们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就是这道题目。”

    “你管黑板上这个叫题目?”

    学生们开始抗议。

    林晚星笑道:“不行吗?”

    “那你要我们干嘛?”

    “写作文吗?”

    学生们咬着笔头,懵得很,开始胡思乱想。

    “我知道!踢赢比赛,证明这道题目?”林鹿灵机一动。

    林晚星笑了:“倒也不是不可以。”

    “啊?”

    男生们异口同声,响亮的疑问在小教室内回荡着。

    “怎么了嘛?”林晚星揉揉耳朵,问。

    “不是,老师你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林晚星站在讲台上,学生们表情很茫然。

    “这就是一个主题,你们可以用你们想要的方式完成它。”m.166xs.cc

    学生们很莫名其妙。

    对于这个期末试题题目,他们一开始不觉得有很多话想说。

    他们下意识想赞同,觉得“这不是废话”;可再多想一些,又认为“也不能完全这么讲”。

    所以大家面面相觑,属于一口气提上来,又吐不出来的阶段。

    这确实是个很钻牛角尖的问题。

    人为什么要学习,为什么要踢球,甚至再终极一些的,人为什么要活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回答,也或多或少思考过这些内容。

    但大部分时间,对于男生们,他们的回答都类似于——

    “踢球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秦敖反问。

    “老师我觉得你就是容易想太多。”林鹿也支支吾吾地说道。

    林晚星并不否认他们这么说是有道理的。

    “但偶尔在期末的时候,聊聊这个问题,也挺有意思的。”林晚星看向教室角落,王法不知何时,也坐在了那里。

    “没为什么啊。”秦敖说,“当时我们教练来挑人,小学体育课,我可小了,教练说我是块足球料子,让我试试,我就踢了啊。”

    郑仁举手:“我爹是老球迷,送我去教练那踢球的。”

    “教练?”

    林晚星听到学生们口中不约而同的那个人,有些好奇。

    “对啊,之前小学的时候,我们都是跟着教练在工人文化宫那的小足球场踢球。”林鹿说。

    “我是当时爸妈下班晚,给我随便报了个班,我们教练开足球培训班的。”这是俞明的回答。

    “原来你们从小学开始,就在一起了啊。”林晚星有些感慨。

    “老师你有点恶心,什么叫从小学开始就在一起啊?”

    “那怎么说?我换个词,青梅竹马?”林晚星笑道。

    男生们脸上嫌恶表情更甚。

    “我可不是,我初中才和他们一起的。”冯锁讲。

    “对,这逼后来来的。我们之前小学可勐了,土勐土勐的,就放学踢球,也没训练赛,但出去跟别人踢总赢。”秦敖讲起往昔的光荣故事,显得兴致勃勃的,“后来我们不是读初中了嘛,有些人不在一个学校了,门将和后卫就换人了。”

    提到后卫时,文成业投来冷冷一瞥。

    看来,他也

    是后来加入的。

    “那你们初中的教练呢?还是之前那位吗?”

    “对啊,蒋教练就是我们那个初中的体育老师,之前的足球培训班是他搞的校外班,后面没啥人上足球课,他就把培训班关了,专心带我们。”付新书继续说道。

    “蒋教练。”林晚星回味了下这个姓氏,笑问道,“那你们初中比赛勐不勐啊?”

    “你这不是废话嘛,当然勐,我们那会儿可是拿过省长杯亚军的!我们贼JB强。”林鹿嚷嚷道。

    “那是老子强,又不是你强。”秦敖昂首道。

    “省长杯射手榜头名,是你吗?”

    祁亮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秦敖立刻转头警告他。

    林晚星站在讲台上,窗外飘来带着雪菜肉丝面味儿的风。她听着学生们吵吵闹闹讲那些过去的事情,也不觉得饿。

    “后来你们一起进了高中?”她想起先前体育组钱老师曾讲过的一些事,忽然问。

    “对,教练帮我们谈了高中特招条件,我们足球成绩也好,就一起被特招进了宏景八中,读上高中了。”

    “教练带你们读的高中?”林晚星有些意外。

    “对啊,也不知道老头在想什么,反正就说我们最好的出路还是读高中。”秦敖答。

    “他没送你们去什么青训队吗?”林晚星不由得问出心中的疑惑,“我第一次见陈江河的时候,他就在被球探忽悠。你们既然初中踢得不错,教练没带你们去职业青训队试训过吗?”

    听到这个问题,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摇了摇头。

    这时,林晚星心中对教练的模样,有了个大致概念。

    蒋老师对足球很有热情,想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球队,所以从学生们小时候就挑选他们,培养他们。可慢慢地,随着学生们长大,教练对于该怎么样培养他们,又有了动摇。

    在林晚星看来,是他亲手给他们选了足球这条路,也领着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他真心认可这条道路,那该努力引导学生们走上真正的职业足球之路,但那位教练却没有这么做。

    他送他们所有人上高中,他认为他们必须得读高中,一个都不能少,也这么做到了。

    “那后来呢?”林晚星问学生们,“你们读了高中以后,教练还在初中教足球吗?”

    “进了高中后,蒋教练一开始还来看我们比赛,指导我们,后来就没啥联系了。”付新书很平静地说。

    教室里再度安静下来。

    好像故事的结局理应如此。

    老师或者教练,大家都是学生们生命中的过客。就算彼此相伴成长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分别以后,很容易慢慢澹了。

    “你们之前都没提过蒋教练,下次有机会请他来看我们踢球呀。”林晚星笑着说道。

    “蒋教练,他……”林鹿突然回头看着王法,然后说,“他也突然有一天跟我们说要去永川搞青训,然后就走了。”

    付新书说得很平常,林晚星也是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学生们得知王法要离开后的平静从何而来。

    他们确实已经经历过。

    林晚星有那么段时间没说话。

    “我们已经是成熟男人了,经历过的场面比你想得多。”见气氛沉闷,郑飞扬主动说话,活跃一下。

    纵然心中感慨,林晚星还不由得被那个“成熟男人”逗乐。

    “那有没有哭啊?”她问。

    “肯定啊。”秦敖指了指林鹿,“他抱着教练说呜呜呜别走,贼他妈丧气。”

    聊天进行到这里,

    学生们都是懵懂的面容。

    问他们为什会要踢球?

    好像当初教练挑了他们,说他们有天赋,他们就一直这么踢着。

    小学到初中都还不错,上了高中,一直以来的引路人突然离开,他们骤然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和目标。

    在那座始终与他们格格不入的高中里,他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校长后面不搞校园足球工程了,蒋教练走后,你们没有继续踢了?”

    “和教练没什么关系,那年反正反正出了点事,我们就没踢了。”秦敖看了眼付新书,直接说道。

    “什么事?”林晚星说。

    “你问题太多了,女人!”秦敖很难得闪烁其词,转移话题,“还是讲讲你的期末作业到底是什么幺蛾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