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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元十五年, 冬日仿佛过得格外长。
刚过完了年, 宫里成帝废后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一个月后,皇后在冷宫里服毒而亡, 据说只留下一封遗信, 恳求皇帝看在多年夫妻情谊, 好好栽培太子,万万不要夺去他储君之位,逼他走上绝路。又过了一个月, 太后因久病难愈再加上皇后之死的打击,终于薨逝。两位陪伴他半生的女人离开, 让成帝仿佛一夜间老去, 这位向来勤勉君王, 连上朝时都明显露出了疲态。
然后便是一个月的国丧,无论是皇城还是乡野, 再听不见礼乐喜宴,大越皇朝就在这静悄悄的迈步中, 走向未知的动荡。
太后的丧礼上, 太子一身素服站在皇子的最前列, 以往那张嚣张乖戾的脸上, 除了深不见底的悲伤, 竟隐隐有了沉稳之色。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身为皇子的残酷,走向那至高权柄的每一步,可能都藏着尖刀和陷阱, 四周都是深渊,随时都会有人将他狠狠推下。
现在,最疼爱她的母亲和皇祖母已经不再了,父皇与他隔着君臣的距离,至于那些兄弟们,各个都想要了他的命。
还没坐上皇位,就已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而在几个月前,他还是备受宠爱的太子,有亲人,有众人吹捧,现在,一切都没了。母亲没了,皇祖母也没了,剩下的只有茫茫不可测的前路,和默默守在黑暗里,觊觎着他储君之位,随时想给他致命一击的兄弟。
想到此处,太子跪在太后的陵墓前,额头伏着地,哭得真心实意。哀乐声息,太子双目染成赤红,始终埋着头,手指死死抠着砖缝,直到抠出血来。
他不甘心,舅舅劝他一定要冷静,只要安分做好东宫,皇帝看在皇后和太后的情份上,绝不会轻易废储。只要他能熬到父皇驾崩,这皇位迟早是他的。但他已经快熬不下去,他太恨那个几乎夺去他一切的三弟,迫不及待想拉他进地府,将他挫骨扬灰。
可当他被太监扶着重新站起,所有的恨意又被他埋进心里。他已经没有资格再任性妄为,只有在父皇面前做个听话乖顺的皇儿,才能保住储君的位置,保住一条命。
这时,李儋元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帕子道:“静妃才去世不久,皇兄千万莫要太过悲伤,小心伤了身子。”
皇后死前被降位为静妃,连下葬时都是按皇妃的名号和仪式,这正是太子心里最大的痛。可他明知李儋元是故意提起这个封号,还是咬牙接过那块帕子道:“多谢三弟关心。”
李儋元望着那块几乎被他揉碎的帕子,在心里冷笑着想:他这个皇兄,总算懂得了如何收敛,只可惜,他懂得太晚了。
到了六月,睿王府书房后的荷花铺满了整片湖面,安岚长长的纱裙曳地,霜雪似的皓腕露出一截,一手握着把纸扇,一手手托香腮坐在一池荷花旁。微风拂来时,吹得荷叶时起时伏,随波光颤动,安岚椅旁胭脂红的裙裾也被连带着吹过栏杆,映着满池的碧浪,格外养眼。
可那穿着纱裙的美人儿,却没赏荷的闲情逸致,懒懒打了个呵欠,皱着眉抱怨:“到底还有多久啊?”
正在她面前作画的三皇子,将腰直起来些,握着手中毫笔摇了摇头道:“你这般没耐心,怎么画得好□□。”将笔尖蘸进油彩,笑了笑,又道:“幸好当初你没让画师给你作画,再送来我这里选妃,若是碰上个学艺不精的,只怕会画得眼歪嘴斜,如果接到那样的画卷,本王可是万万看不上你。”
安岚又气又不能动,只冲他飞去个大大的白眼道:“那你以后发现,居然因为画卷错过了我这么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一定会气到谁也不想娶,后半辈子都在悔恨里度过。”
李儋元笑得越发愉悦:“看不出,王妃竟对自己这般自信?”
安岚眯起眼,语气很有些危险:“莫非三殿下还想过要娶别人?”
李儋元没想到她会为假想的王妃打翻了醋缸子,于是清了清喉咙郑重道:“这辈子,下辈子,我都只娶你当王妃,不然就宁愿终生不娶,这总行了吧。”
安岚听得十分舒坦,突然想起前世,三皇子确实没有娶过王妃,连登基后,也因病体为由没立皇后。可在豫王所说的另一世,他娶得又是谁呢?
有些奇异的东西在她脑海飞闪而过,为何她会有种感觉,他们之间好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冬日对饮,春日作画,许多事都会在一瞬间勾起熟悉感,可偏偏那些念头太过飘渺,令她怎么也抓不住。
于是李儋元惊讶地发现,总是动来扭去的小娇妻竟然安静下来,只是两道烟眉微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猜不出她的心事,只是笔下不停飞快画好了画作,得意地展开在她面前问:“怎么样?你家夫君是不是比什么画师都厉害。”
安岚这才回过神来,盯着画卷上静坐观荷的美人儿,不光是容貌、姿态栩栩如生,眉眼间还蕴着的动人之色,任谁都能看出作画之人勾勒出的情思,于是仰起头赞叹道:“果然是丹青妙笔,不枉你家夫人在这儿枯坐快一个时辰。”
她伸手要去拿那画卷细看,可李儋元却倏地收起藏在身后道:“我也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夫人光是一句夸赞就想打发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安岚不明就里,歪着头问:“那你想要什么?”
李儋元弯腰在她眉上小痣点了点,神秘地笑道:“你可还记得,我曾在这里画过一朵茶花。”
安岚以为他还要在她眉下作画,便乖乖仰起头道:“好,今天我就任由夫君处置,你想再画什么呢?”
可李儋元笑得更加狡黠,唇贴在她耳边道:“不是这儿,是别的地方。”
当安岚被他拉到了屏风后的榻上,长长帷帐放下来,脸红得想要滴出血来,被他用蘸湿的笔尖游走涂画,终于羞得捂住脸问:“到底还有多久?”
李儋元跪在她身旁,依着峰峦曲径画得十分专注,不一会儿,便看见她整个身子都在抖,其实他也是忍得很辛苦才不至于心猿意马,这时也被诱惑到,扭头清了清喉咙道:“这油彩是我让他们用蔬果特制的,可以吃下肚子。”
安岚倏地把手放下,声音都有点微颤,瞪着他问:“你说可以吃?是什么意思……”
李儋元笑得有些坏,压下身子道:“意思就是,待会儿你如果想叫,不用憋着,可以叫出声来。”
帷帐轻颤,偶尔飘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吟哦。当三皇子终于享用完他的奖励,安岚红着脸伸出胳膊,拽着衣衫披到身上,一看窗外的天色都暗了,懊恼地想着:两人竟在书房厮混了整个下午,不知外面的守着的下人会怎么揣测,真是没脸出去了。
转头看见身旁那人一脸餍足,愤愤地磨着牙道:“三殿下,你到底看了多少黄.书!”
李儋元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狐狸,身体撑起来些问:“你不喜欢?”
安岚回想了下方才的经过,倒真是……挺刺激的,可大白天的就弄这些花样,还是觉得十分羞耻,愤愤将那人的里衣甩到他头上道:“不喜欢!下次不许了!”
李儋元将皂白的里衣拉下来些,露出一双漂亮又狡黠的眸子,道:“不喜欢吗?那刚才不知是谁缠着我,求着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岚翻身紧紧捂住了嘴,红着脸压在他身上道:“你再敢说一句,以后就休想我再搭理你。”
李儋元见她真的生气了,忙摸着她的头发安抚道:“好了好了,夫人是万般不愿,全是怪我非要强迫你,总行了吧。”
安岚想来想去还是不对味,戳着他的额头道:“枉我以前还以为三殿下是位禁.欲高洁的君子,现在才知道,满脑子都是龌龊念头。”
李儋元抓住她的手指道:“全怪娇妻太美,情难自禁。”
安岚轻哼一声,嘴角却忍不住扬得高高,捏了把他的脸道:“油嘴滑舌。”
李儋元一脸严肃道:“句句真心。”
安岚觉得自己和他比脸皮厚是必输无疑,干脆再不理他,跳下床去穿衣服,两人都收拾齐整后,正好厨房已经准备好晚膳,安岚坐下吃了几口突然想到:“你昨天说,过几天要进宫去?”
李儋元点了点头,倾身过去,手压在她手背上道:“你在府里好好呆着,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任何人以我的名义来接你都不要出去,等我回来就行。”
安岚把碗放下,看着他问:“会出什么事?”
李儋元不想有事瞒着她,便靠过去,小声把所有的计划说了遍,安岚瞪大了眼问:“可徐家为何要谋反?”
“皇叔说,他自有办法逼迫他们谋反,这睿王府我交给你,你把这里看好,等你夫君的好消息就是。”
安岚点了点头,虽然明白他们敢赌这步险棋,必定是做了周密的安排,可心里还是觉得不安,这时外面已经全黑了,而在右相徐邵的府里,正经历着一场凶险。
作者有话要说:三殿下大流氓,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