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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静悄悄的,书房中空无一人,我半弯着腰蹑手蹑脚往回走。还好,裴潜随着府内众人去送江麟了,没有这个小畜生在一边当眼线,我还能在房内自由走动。可是一想到不能亲眼看见两个小鬼送别的有趣场面,又觉得充满遗憾。
我无奈地看看自己,把怀里的东西拿稳了些,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却冷不防身后响起一声大吼,差点让我扔了一地:“满身插着银针还敢乱跑!”
我马上头也不回地闪进门,飞快踢掉脚上的鞋子,正要往床帐里钻,却有人抢先一步到了床前。我立刻心虚地陪笑:“……凭潮大夫,这么快就把药煎好了?”
凭潮凶神恶煞般叉着腰,冷森森道:“幸好我来看看。若等药煎好再来,你是不是该上房揭瓦了?”
我小心看了看凭潮几乎要冒烟的头顶,知道不妙,忙道:“凭潮大夫言重言重,我不过下地走了两步,分寸掌握得恰好,银针也没移位。”
“你说没动就没动,还要我这大夫干什么?”凭潮杀气腾腾扫了我一眼,“怀里藏的什么?交出来!”
我老实交出一沓纸。
“还有呢?”
我再交出一支蘸了墨的笔。
凭潮拿着纸笔,表情满足了些:“回床上老实呆着!要写字不会等会再写?”
我爬上床,忍不住道:“我好容易想起来,就怕等会忘了。”
凭潮白我一眼:“你忘了不关我事!”
我长叹一口气,识时务地没跟他计较。如今凭潮就住在弘文馆内,早上煎药,晚上翻书,专心为我疗伤,没见有多大效果,脾气倒似乎有越来越暴躁的趋势。
凭潮带着杀气除去我颈间和耳后的银针,在我身上乱戳的同时推进一点内力:“疼么?”
“不疼。”
“这里?”
“不疼。”
凭潮又下劲在我脊背某处施了一针,吼道:“疼么!”
“疼疼疼疼!”
凭潮笑道:“就是这里了!”
我立刻觉得从脊柱下方升起一股凉意,小心道:“那里,没什么吧?”
凭潮又哼哼哼笑了几声:“终于找到症结了,你这里气血凝滞,以后还得用老办法给你治。”
我打了个寒噤:“不用吧?”那苦头我已经吃够了。
凭潮发飙道:“我说用就用!要怪只怪你自己好得慢,还连累我闷在这里!我警告你,从现在起每晚给我自行从丹田聚气,试着使用内力!”说着咬牙切齿地看我,“你筋脉脆弱,自行运功会很辛苦,但是你要敢偷懒,到时别怪我!”
我愁闷地看了性情大变的凭潮一眼,十分后悔居然一时发昏听信了江原的馊主意。凭潮医术高明没错,可他赚钱的手段更高明,平时经常逮住府里的人勒索高价,算盘比谁都精明。现在因为一道命令断了财路,有劲没处使,理所当然把我当成了发泄的对象。
凭潮一点没察觉自己不对劲,吼完之后又用很正常的口气对我道:“凌主簿,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你千万别动。”
我直到他出了门才敢重新拿回纸笔,愁眉苦脸地在纸上画了几笔,过不久又揉成团扔到一边。正在画另一张时,有个声音在门外笑道:“凌主簿好兴致啊!”
我使劲咬了咬牙,抬头道:“江容,你给我进来!”
果然一阵响后,江容轻快地推门进来,他穿着一身透绿的缎子,头上银冠亮得晃眼,看见我便假装哀怨道:“凌主簿真不地道,刚才被那小郎中欺负得大气不敢出,对本侯却这样耍威风。”
我哼道:“你要有他一半医术好,我也敬奉敬奉你。”
江容掏出扇子晃晃:“这个简单!回头我就学医去,凭着本侯天资聪颖,定能学个八九不离十。”
我眯眼道:“江侯在外面偷听多久了?”
江容肃然道:“乱讲!本侯来探望高朋,适逢其疗伤当中,不便打扰,就站在廊下观赏了一下景致。如此风雅的行为,凡俗之人怎能领会?”
我嗤道:“果然不能。不过高朋受伤已有一个多月,还差点被阎王召了去,江侯来得真及时。”
江容立刻像受了天大委屈:“冤枉啊,你没醒的时候我可是天天来,结果第四天上却被人拦在了府外,都是你家那位想吃独食害的!今天要不是我躲得快,又要被拦下了。”
我伸手把纸笔狠掷出去:“再胡说我就不客气了!”
江容跳了两步躲开:“你刚才大声叫疼,我还以为皇兄在呢,生怕坏了你们的旖旎春光,却没想到……唉!”说着又关切道,“好得怎样了?我给你带的补药就放在门外。听说你还要随军出征,我真担心你吃不消啊。”
我随意看他一眼,也叹了一口气,皱眉道:“有什么办法,都是燕王殿下执意要我去,就算死在他身边也要去啊。”
江容惊了一跳,又马上理解地点头:“皇兄他是舍不得你,就比如说我,若是让我现在就离开洛阳,定然要想办法把平日与我相好的姑娘公子们都带上。”
我忍不住呕了一下,却赞同地点头:“不想江侯也是重情之人。”
江容突然想起来般道:“对了,听说南越凌王那名护卫不幸身亡,晋王府里也有名侍从殒命,凌主簿当时在场,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微微凝神,想了片刻:“这事燕王不准说,不过咱们好歹也有些交情,江侯实在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江容眼神亮了亮,欣喜地走过来,我瞅准时机,一把按住他手臂要穴扭到床上,不理江容大声喊“疼”,讽刺道:“江侯好兴致啊,下官很想知道你是来探我的伤呢,还是找乐子?或者打探消息?”
江容急叫道:“哪儿话啊,我真的是关心你!哎哟,疼疼……”
我笑道:“下官可是警告过江侯的,是你自己不识趣。”
江容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活该还不成么?快放开……”
“你若再说呢?”
江容不假思索:“我烂嘴烂舌!”
居然还是那一套,我抽了下嘴角,放开手。江容立刻躲得远远的,一脸严肃道:“虽然本侯与凌主簿是知交,但也不可这般没上没下,下不为例。”
我扬眉笑道:“我也是真心想与你亲近,可能方式粗劣了些,望你勿怪——不知道江侯近来常与梁王殿下通信么?”
江容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听说山东近年收成不错,梁王殿下的仓中都满了罢?”
江容神色有些警惕,含混道:“家父从没与我提起,不太清楚。”
我笑道:“可是我听说山东的粮食多得烂在仓里,难道梁王殿下没想过为国出力,支援一下天御府?”
江容干咳了一声,突然很正经地看我:“你原来在打这个主意?我今日可算自投罗网了。”
我一笑:“你不来我也准备去找你,江侯口口声声为我担心,不会连这点忙都不帮吧?”
江容神色微耸:“这可不是小事,就算皇上亲自下旨征粮,我父王也未必就应了,你别说不知道这其中利害。”
我正色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向你开口。这一次征战非同以往,天御府几乎清囊而出,但没有大批粮草支援,就算再多五十万大军也没用。”
江容狠敲了下扇子:“你当我冤大头?先别说父王听不听我话,梁王府白白出了粮草,能有什么好处?”
我悠悠道:“说不定,会放你回封地呢?温柔乡虽好,时时受人监视的滋味想必不算好。”
江容眨眼笑道:“凌悦,你这是睁着眼哄我,本侯过得好好的,干嘛回去?我只问你,这样为我皇兄尽力,你不是真的动心了吧?或者这就是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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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无其事地看他一眼:“他是他,我是我,扯不上干系。你单说这主意怎样?”
江容瘪瘪嘴表示怀疑,看见我的眼神又不住点头:“嗯嗯,损人利己,是个好主意,何况你还这么光明正大毫无廉耻地提出来。”
我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拿出点粮草资助大军多撑三五个月,对你们梁王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是对燕王来说却是至关重要,他不是傻瓜,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江容拖长语调,大大地嗤了一声:“他会承情我信,但你说他会放我回封地,纯粹扯淡!那是他决定得了的?我再傻也不会去相信一句毫无凭据的空话。”
我拢了拢袖子,微微笑道:“你当然不傻,不会轻易为这种事出力,我的确也没那个能耐担保你能回去。可是不要忘了,正因为燕王不是皇上,才最有可能帮你,也最有能力帮你。江侯现在不答应帮忙不要紧,但若是开战后另有人行拉拢之事,只望你那时能想起咱们今日的话,权衡一下进退。”
江容看着我好一阵,皱眉道:“我明白了,你跟我要粮草不是真的,要我跟你们一条船才是真的。这么说真的动心了啊,唉唉!皇兄好是好,就不知能不能像我这般懂得情趣……”
我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吼:“江容!”顺手抄起枕边一柄玉如意,掀了被角下床。
江容撒腿躲到门边,连声道:“别别别,我认错!你好好坐回去,听我跟你说正经的。”直到眼看着我把如意放回原处,他才蹭回来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被谁拉拢,只受你一个人拉拢——谁教他们没你长得好。”
那柄如意到底被我扔了出去,江容慌忙躲闪,又手忙脚乱地接住,然后笑嘻嘻地看我。
我忍无可忍,猛然怒气冲冲向门外道:“谁在偷听,滚进来!”
江容闻声回头,我趁机欺到他身后。不想江容虽不会武,反应却快,拉开门就逃,被我及时揪住衣领拽回房里。他一边被我拽着,不忘杀猪般叫:“非礼!”
我手腕上还有未除的银针,当下拔出一根送了给他。江容身上一抖:“好狠,好狠,就没见过这样求人的……粮草?啊哟……你插死我也不给!”
我立时觉得脸上黑云密布,切齿收回银针:“你到底有没有正经的时候?”
“有。”江容忽然停止哀号,转过身来,“正经话就是我谁也不帮,也不会轻易表明立场。梁王府本来便处境尴尬,但如果稍微再弱一点,恐怕早被皇上拆了。有梁王府在,就有我江容在,哪一天梁王府没了,我又找谁去?我这人没什么要求,只要时不时会会美人儿,逍遥逍遥也就够了,各位皇兄的事还是不管为上。”
我坐回床上,满意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希望江侯言而有信,看清时势,别给我们帮了倒忙就好。”
江容瞪我一阵,拉开扇子呼呼煽了十来下:“我又上当了,你是不是这意思?啊?抛来个大秤砣把我压扁,然后拿个更大的吓唬我,最后给我挪走,还要我从心里感激你?”
我被他这比喻逗乐了,忍住笑拱手道:“江侯,下官现在对你是由衷佩服。”
江容毫不买账:“呸!本侯才对你五体投地!以前还当你纯良直率,没想到是个阴险狡猾之徒。”
我笑道:“多承夸奖,还有一事……”
正待说时,凭潮撞门进来,手上端着药罐,斜了江容一眼:“已经过了半柱香,殿下怎么还不走?”
江容极不高兴:“你以为我不想走?”向我道,“还有什么快说!”
我等凭潮除了余下银针离开,走到他跟前耳语道:“梁王府有个叫齐谨的人,不知现在何处?”
江容脸色不由一变:“本府中从无此人,你要做什么?”
我低笑道:“早听说梁王殿下私下训练水军,不知意欲何为?不肯与天御府结盟,难道自有不可告人的打算?”
江容神色少有地凝重:“凌悦,我可要告你诬陷的!”
我嘿嘿一笑:“我只是自己乱猜,又不会说出去,你告我什么?”拖过一只圆墩坐了,开始慢慢喝药。过了一会,又道:“对了,我查遍各州府都没有齐谨的出身记录,这人能力不凡,留在江湖上恐成祸害,既然你不认识,我就告诉燕王,让他解决一下。”
江容撩起袖子在房里转:“好得很,好得很!我明天就给父王修书,供你三个月的粮草行了吧?别以为我是怕你,本侯真恼了就先拿你开刀!你就是陪我下满一万局也不成!”
我立刻站起来向他深行一礼,诚恳道:“多谢江侯相助,为防你落了嫌疑,我这就草拟一本奏章,梁王只需奉旨行事便可。将来一战,必需千里馈粮,还要多仰仗侯爷。”
江容哼了一声:“你真是把我吃得干干净净,骨头都不剩。”
我敛容对他再行一礼:“若班师回朝之日,凌悦侥幸生还,一定陪你下满千局。”
江容两眼一翻:“稀罕么?只求你们小两口别又合谋陷害我就成了。”
我干笑一声,没敢回嘴,恭恭敬敬把他送到门口道:“下官一定全力游说燕王,请他助你早日回去。”
江容语气不善:“不敢!别又有陷阱等着我呢。”说罢火烧屁股一样出门去了。
我心情愉快地朝他背影笑了几声,走到书房重新研磨铺纸,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果然被人一混,好不容易想起的细节又忘得差不多了,临近中午才勉强画出一副满意的。放下笔墨刚回到卧房不久,就从窗里远远见一个挺拔身影挟着风雪行来。
我忙把画好的图折到袖子里,就这么一会功夫,江原推门进来。他穿着朝服正装,外面罩了披风,显然匆忙未及更换。让我惊讶的是裴潜也随后进来,带着一脸喜色。我笑道:“真是稀奇,居然你们二人会一同回来。”
江原摘了披风随手扔到床上,冲我一笑:“你问他。”
我转头问裴潜:“怎么回事?”
裴潜嘴巴差点合不拢,听我问起,迫不及待道:“江——” 看一下江原又改口,“世子临行前又开口取笑我,我当然不服气地回击,后来就成了比拳脚。比完之后,燕王殿下夸奖了我,答应派人教我弓箭和马术,知道我想出征后,还同意我加入军籍!”
我抬眼怒看江原:“你挖我墙角?”
江原弯腰向床脚的火盆里添几块木炭,表情轻松地在床边坐下,笑道:“分什么你我?让裴潜多习些武艺,这也是为你着想,我看他有几分天资,将来必成大器。”
我哼道:“是谁先说他鲁莽不成气候的?燕王殿下真是健忘。”
江原不在意地一笑,向裴潜道:“我有事与凌主簿商议,你先去吧,回头我命人带你去骑射场。”
裴潜便向我道:“我去北殿看书,你有事就叫我。”说着关门退出去。
我冲着关上的房门道:“没出息的小畜生!给点甜头就忘本。”
江原在一边看着我笑:“我是主帅,你几时又记得?”接着又仔细端详我片刻,“你气色不错,得了什么好处?”
我没好气道:“只要你那位神医大夫少让我疼几下,那就是天大的好处了。”
“怎么,凭潮不够尽心?”
“太尽心了,恨不得把我从里到外整治一遍!”
江原皱了皱眉:“我看看,身上还看得见伤么?”
我警觉道:“有什么好看的,我自己不会看?”
江原笑道:“你看不等于我看。”来不及躲避,手臂便有意无意般被他扣住,一时竟然动弹不得,接着本来松掩的衣襟被拉开。
江原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一回,煞有介事道:“身前的伤倒是几乎看不出了。”
我在鼻子里嗤道:“这个我也看得出来。”
江原微微勾唇,弯腰将我抱起。
我两腿徒劳地挣了几下,怒道:“做什么!”
江原抱着我转了半圈,放下时我已经面朝墙壁,只听他用淡淡的语气道:“这么慌,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为表不屑,我重重地哼了一声。
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江原居然出声地笑了,一手拉过棉被围在我身前,另一手把我肩头的衣服褪下,口中道:“身前你看得见,身后呢?”
平白被他笑话,我觉得颜面丢了不少,冷着脸道:“已知身前,自然不难推测后背,还要锣碌刂鸶隹疵矗坑植皇桥つ笈印!
江原听了,报复般把衣服拉到我腰际,笑道:“你这张嘴,从没有软的时候。”
我回道:“你这张脸,从没有薄的时候。脱人衣服比脱自己的还要理所当然,燕王殿下,你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下流毛病?”
“怎么,你觉得吃亏了?”
我猛回头看他一眼,只见江原正笑着看我,恨恨道:“难道不是?你每次都摆出一副知礼守制的伪君子样,把自己裹得比粽子还严实,我就活该这么粗鄙暴露?”
江原继续笑着上下看我,最后点点头:“猱背蜂腰,一望而勾人心魄,不得不说你还是适合粗鄙一点。”
“你!”我顾不得房中寒冷,一跃起身,飞起右腿向江原脸上踢去。
江原似乎早料到我会如此,不慌不忙伸手来抓我脚踝。我也早料到他招式,及时变招踢向他胸口。江原脸上仍挂着讨厌的笑容,就在我要踢到他时,微微侧身,伸指在我左腿弯里一点。我立时膝盖一弯,跌回床上。
江原趁势抱住我,将棉被在我身上左右一裹,笑道:“功力略有长进,不过三九寒天,还是别大意。这样光着出来打人比盖着被子文雅?”
我奈何不了他,只有狠瞪他一眼:“滚开,离我远点!”
江原倒真的向旁边挪了几寸,我把棉被扔到他头上,重新穿好衣服,着鞋子下地。江原拧着眉看我:“我怎么觉得你一点没变,有这样生气么?”
我提着茶壶惊诧道:“小臣何时生气了?只不过为殿下增添些许情趣而已。”
江原轻轻哼道:“假如你功力恢复,这点情趣会不会变成行刺上司?”
我向他龇牙道:“殿下明白就好。”向他晃了晃茶壶,“要么?”
江原走到桌边坐下,从茶盘中挑了一只细瓷盖碗。我替他斟好,坐到另一边,江原却指指身侧的圆墩,正色道:“坐这里,我有话说。”
我知道他有事相商,便依言坐过去。
江原抬眼看我道:“你背上的外伤也几乎痊愈了,只是那处箭创怕是要永远带着。”
我很想说“废话!”,不知为何,要开口时却酸酸地笑了一下:“再深几寸,我这条手臂都要没了,难道还在乎留个疤么?何况……”我住了口,把那句顺嘴要说的“武将受伤稀松平常”咽回肚里。
江原又道:“你脊背上那一大片黑青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以前并没有。”
我立刻诉苦道:“这个全拜凭潮大夫所赐,本来好好的,硬给他扎出了毛病。你有空多管教管教自己属下,别让他仗着有点医术就乱害人。”
江原淡淡道:“他现在归你管,我是管不着的。”
我愤愤啜了口茶:“我敢管他?他管我还差不多。”不耐烦道:“殿下扯够了么,你的正事何时出口?”
江原嘴角一抹笑:“凌悦,你这样真是难得。”
“不敢不敢,应尽之分。”
“但我今日没有公事。”
我放下茶,抬头看他:“那你——”
江原忽地手臂一勾,将我拉进他怀里。
“喂!”我要站起,却被紧紧抱住,正在胡乱挣扎的时候,双唇被轻轻吻住了。和身上那有些粗暴的重压不同,唇上的触感轻柔如水,只是绵绵交织着不肯离去。那一瞬我呆了呆,心里空空落落晃荡了两下,皱紧眉把头转开。
江原松开手,微微一笑:“对不住,一时忘情。”
我看他一眼,默默站起身,心灰意懒地走了几步,低声道:“打不过又躲不了,原来我还真是个废物。
江原猛地在身后拉住我,也站起来:“凌悦。”
我用力甩了一下没有甩脱,却没有回头看他。僵了片刻,江原仍是拉住我不肯撒手,开口时却换了个语调:“既然知道自己是废物,也该有废物的自觉,偏偏不甘落后,也不累么?。”
我没忍住,霍地回头怒道:“江原,你欺人太甚!”
江原拉起我手臂,从袖子里掏出几根银针,笑道:“幸亏运气好,拉住你这只袖子,要是上了当还了得!不就亲一下么,值得你每次都生气?”
我恼恨地握了握拳,可又无可奈何,冷冷道:“上百万石粮草,你想要的话就别惹我!”
江原有些意外地看我:“什么?”我理也不理径自往床榻走,却又被他拉住,“你能从何处筹得粮草?”想了想又道,“江容被你拿了什么把柄?”
我道:“这个不用你关心,只管找人上奏本,且看梁王作何反应。”
江原冷哼一声:“他如此听你差遣,必有目的。”
我冷笑道:“放心,不是以身相许,不过请你帮他回封地。”
“笑话!”
“不急,你可以留待破赵之后再计较。”
江原拉下脸,严肃道:“凌悦,将来惹下麻烦你自己顶着,我可不会护你。”
我把先前画好的图拿出来:“只要答应这件事,随你。”
江原皱眉不答,半晌从袖里拿出一枚精巧的银牌:“工匠是现成的,并且熟知南越锻造技艺。不过程休死后,虽然我们严密封锁真相,只宣称他是普通侍从,但南越谍报组织未必没有察觉。何况他曾为晋王效力的事,或许早被南越诟病,你要接替他,如何博取南越人信任?”
我将那银牌在手中把玩,眼中露出寒意:“正是如此,我才要利用这点。程休作为背叛组织而被清除的角色再适合不过,而我就是那个负责清理他的人。”
江原沉思道:“此事太过凶险,我为你另挑合适人选如何?”
我断然道:“非我莫属,只要你答应,二十万大军三月粮草齐备;不答应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出马。”
江原目光幽深:“你是为了什么?”
我冷冷道:“报仇,我要将这些人连根拔除。”
江原故作讽刺道:“我倒希望你打入内部后,让赤冲反过来为我们传递消息,那才是上上之策。”
我顺势道:“这个你休想。——改天把那工匠带给我看看。”
江原一把将我拉到他跟前,似笑非笑:“吃了豹子胆,还没谈同不同意,你倒给我下指令了。”
我挑眉道:“殿下也可以不同意,悉听尊便。只是这两样分明都对殿下有利,你不会为了逞一时之快而回绝罢?”
江原恨然道:“我不回绝,但有一句说在前面,你行动再嚣张也脱不了我的掌握,若是你将自己置于险地,我便能随时收回成命,让你行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