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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或许是它太过恐惧而产生的错觉一般, 北海君总觉得身体中仿佛无处不在的细小虫子在它的经脉钻着, 而那些咬入了它腿中的虫子,伴随着一些细密黏稠的液体飞快流动着。
尽管北海君已经在发现的第一刻便控制着身上的气血凝滞下来, 然而那些粘稠细密的液体积攒在伤口附近, 却是如同有意识的生物一般不受着它妖力的涤荡, 除非它肯下狠心提高着妖力荡涤的威力, 哪怕冒着将自身蔓延到这虫液的血肉都杀死的风险,不然它也抵挡不了这吞噬着它的血肉,壮大着它自身力量的虫液多久。
可恶!都怪它疏忽了大意落下, 竟给了那只虫子伤及到自己的机会!
高大男子的面容狰狞着, 此时他衣衫不整着, 胸膛上没有化形干净的黑密羽毛之下, 是几乎颗颗突起的粒纹,在如此危急关头, 它当然没有了再与那虫子纠缠的心思。
伴随着一声尖利鸣叫贯彻长空,天将城中大半的凡人被这挟带着妖力的惊鸣贯耳, 没有如同赵北尹一般承受能力和恢复能力的凡人七窍流血着,城中刚开始还有些哀鸣, 后来却是纷纷陷入哀嚎,最终沦为一片死寂。
叶齐望着那黑色巨鸟的身影如同遮天蔽日一般地再度覆下,他近距离地受了那妖力夹杂的影响,只觉得脑中沉沉的如同被沉钟一声又一声地敲击着一般,然而这程度对他而言并不算大碍,然而他没有多少余力在看顾好怀中的天澜兽之后还顾得了自己了。
然而他的施法很快完成, 叶齐隔绝着外界一切的干扰,专心地沟通着那封印之符中的符纹,不知过去了许久,在那声尖利啼叫似乎都要贯穿他的耳膜之时,叶齐终于捕捉到了天澜兽的气息和那封印符阵中气息相通的一点。
“嗷呜!”
在那带着符纹的气息无可动摇地凭借着他和它结下的灵契压下时,陆岱望不安而又惊恐的看向他,却只是再害怕不过地瞪大它灰蓝如洗的瞳眸,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不丢的。
——叶齐说过,不丢下岱望……
将天澜兽的生机压缩到最小后,叶齐却只是将手再平静不过地在它脑背上轻柔抚过。
“不会丢下你的,只是让你睡一觉而已。”
当然,这句话已经被封入封印之符,而生机又被削弱到只剩一丝的陆岱望自然是听不到了的。
随着将它装入乾坤袋中时,表示成功的一道心神联系传来,叶齐心中顿时安心了许多,乾坤袋中不能装活性过大的物体的限制还是有的,但在他尝试着将那虫种喂养培育的时候便已经发现,若是让那虫种体内含有太多灵气,它的存在便会被乾坤袋排斥得不能再进一步地生存和进入。
而如今情况紧急,那不知为何而来的巨鸟和那诡异的虫王都是随便一道余波都能杀死他的存在,他自然不认为自己能够每时每刻都能分心护得了怀中天澜兽的周全,索性便根据着自己从虫种上多次试验得来的经验尝试一次,果然而如今能将天澜兽短暂封存在乾坤袋中一段时间,而不让他太过顾忌,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叶齐心中松了一口气,行事间也不再担心其他,他绕着那黑线疾驰着,要将那层层繁复的符纹代入特定的意义转换入脑中,寻求着最为快速能够摆脱着眼前困境的法子。
而在这时,身形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转换成了狂暴状态的黑色巨鸟,它澄黄的却不知在何时透出了几条血线的眼中,黑色的瞳孔几乎只凝成恐怖的一点,直直地失去所有理智一般地用着自己的身子撞向大地。
而那荒地受着那北海君狂怒一般的震撞,如同地震一般地裂纹如同蛛网一般密密地散开,大地之上还在活动着的异兽此时都两眼通红地朝着动静最大之处奔来。
终于,那荒地如同不堪重负的软板一般层层塌陷下去,被那凝固的泥块的力量夹击着,此时的虫王也终于现出身来。
而那云端上的张天箐不过淡淡地看了这处几眼,赵北尹此时恭敬地站在他身前,便听到它开口说道。
“这妖物实在蠢了些,有着金丹的修为和神通,却连一个只是偷融了金丹身体的虫王都制服不了。”
说完这话,张天箐略有所思的眼神便转到了赵北尹身上。
那眼神如同刀刃般锋锐,让本就存着不端心思的赵北尹感觉在这位人族大能面前,便连呼吸也仿佛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然而在这位人族大能面前,实力本就不如人,心中已经起了归顺之心的赵北尹,心中更是打起了比应对北海君时还要小心翼翼的心眼,他不清楚这位人族大能是否看穿了他在其中动的手脚,而他又是否应该涕泪齐下地承认自己的心思,才能让这面前的大人物不对他产生恶感。
毕竟背主的家仆无论是有多大的理由,都是不能再信的,而那位大人好不容易收纳了他,若是那位大人心中只是猜测,现下也不过趁着无趣,随口说上一句,那么他却将事情都全盘托出,岂不是自寻死路?
赵北尹心中七上八下着,面上却仍然维持着经过历练后已经成为习惯的真诚笑意,他没有接下这个话题,只是拐弯抹角地说道。
“那两头妖物,自然是比不上尊上的。”
而赵北尹的识趣,也让张天箐心中开怀了不少,此时他倒是有些喜欢这一小方秘境了,不像在玄门一般,沉重的门规和一尘不变的面色冰冷的诸多长老都拥有着钳制他的能力,而在这方秘境之中,元婴初期的他却是一路过来畅通无阻,莫说是有丝毫烦扰他的人,只要见识到他的修为之人,均尊他为主宰着这方天地间的一片大能。
而此时这劳什子北海君和那虫王的打斗,若是换在他那方天地,名门正派为了顺承天意,自然是不会容许两位金丹大能引发危及许多常人性命的这一对战来的,而到了那时,一个又一个闭关的老怪物现身,莫说是他,哪怕玄门的宗主出来也抵挡不住这些人的“循循善诱”。
想到这,望着脚下在他眼中无异于菜鸡互啄的打斗来,张天箐心中非但不想阻拦,倒还有种恨不得能够看上一天一夜的快意来。
他寻常地凌空而坐,乾坤袋中如同地毯一般豪华的宫殿便在他身后扑将开来,而那座巍峨高武的宝殿上散发着夺目而不能让人正视的光泽,张天箐悠游自在地坐在那灵石铺成的台阶之上,灵酒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无需任何提醒,赵北尹自然至极地承担起了倒酒的职责,如同再过熟练不过的奴仆一般,他面上没有一丝不堪承受的羞恼之色,反而带着真诚而自然的笑意,一边斟着酒,一边小心地说起几件事,试探着这位人族大能的心思。
张天箐自然是不会在意他的这般试探的,这种出于小人物小心翼翼的试探,对于多年在玄门不得出,心性甚至还比不上岁数一个零头的他而言,这突然来临的自由和快意太过轻易,让他哪怕斟着并不足以让他醉下的灵酒,也觉得自己有几分醉了。
他信手地问道,或许并不为什么,只是出于对赵北尹如此多问的一种下意识地回应。
”那符阵能够困住它们,让它们打上多久?“
听到这位大能问起了事关自己立足之本的符阵,赵北尹控制着自己,让自己的面上显露出喜不自胜的潮红。
“承蒙尊上青睐,小道虽修为低浅,”赵北尹涨红的面上显露出掩藏不住的骄意来,他开始察觉到他已经能够把握了这位尊上的心思。
倒是比那北海君,还要好对付些啊。
赵北尹心中感慨着,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地继续说道:“但这符阵,却是小道的立足之本。”
待到要将那向北海君夸耀过的符阵种种再包装一遍,用一种更为华丽文雅的奉承说辞说给张天箐时,陡然间,赵北尹的面上陡然陷入了难以置信的怔愣之中,而在那怔愣之中,他的神情中却又透露出了难以言说的恐惧。
一股无由来的恐惧主宰着他,几乎是要主宰着他的生死的大恐惧。
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在北海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那黑线符阵的操控权悄无声息地分给虫王,便是因为他已经将自己神思的部分融入了符阵,因此此时主宰着符阵的属于他的神思微妙却精准地调整着,不让北海君和虫王哪一个拥有完全操控符阵的可能。
那么能让他哪怕在这位尊上面前都还能再有主宰生死恐惧的,除了那符阵还有哪出?而若是那符阵出了事,哪怕他在这位尊上面前保住了性命,沦为废人的他还能有何用处?
这一次赵北尹没有动用任何演技,几乎是本能反映着,他便惊恐地将视线投向了下方。
然而若是他此时还能留意到的话,便会发现,他口中那位高高在上,恣意逍遥的尊上在视线也跟着漫不经心地转下后,脸上也现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惊恐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