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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这件秘闻后, 青年再也不提加入边军的事情, 虽然筑基之后的心境试炼还是一个避不开的问题,但他如今处在皇宫中, 旁人以及周围的情绪动作对他的心境冲击不大, 而对于寻常筑基弟子来说, 心境巩固能在十年内完成已经是一种稳扎稳打的公认常态了。
青年也觉得自己不必急于一时, 他先前如此迫切的想要离开也和与帝王之间的相处不甚自然有关,如今他们两人间的隔阂已经隐隐消去,自然就不必太过着急于心境试炼了, 后年万宗峰大开山门, 才是筑基弟子最好的心境巩固去处, 在剑意试炼中巩固心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他虽然已经绝了去别处巩固心境的念头,帝王却是主动地提起了这件事。不仅给了他去心境巩固的自由, 甚至还提出了多种心境巩固的法子,让他随着他自己的心意选择。
青峭书院的问心路, 天玄宗的清和泉,玄门的三杀谷, 诸多寻常筑基弟子梦寐以求,甚至需要花费十数年才能够得到资格的筑基去处,如今却只是几份寻常的摆在他桌上的请帖,供他选择。
男人抬眼,温和沉稳地说道:“这些是时间不长,离上京也不远, 安全性能够保证的地方,我挑拣了很久最终才挑出这三份,昭儿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吧。”
帝王轻松随意的语气如同让人挑拣一份自己心怡的寻常礼物,没有过多的炫耀,只有平平淡淡的希望对方喜欢的真诚。
看着青年久久不答话,男人嘴角微勾着,是不很明显的一副宽容的微笑弧度,他说道:“三个都去也是可以的,只是——
别让老父在家中苦等太久就好。”
明明是说笑般的话语,男人眸中的认真与郑重却是清晰地让人一眼看出。
青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他低头避过男人专注的视线,想到心中最根本的疑惑,他犹豫着,没有问到关于这三个地方的具体情况,反而风马牛不相及地一字一句地问出了心中最疑惑的问题。
“父皇……为何突然改变了注意?”
帝王是何等强势,坚持自我想法的人,在青年过往的与男人数目不多的几次相处中,他已经充分了解到了,而在他与帝王想法的几次冲突中,几乎就没有一次是他能够说服帝王的,他们二人多是以不欢而散,或者是他先退让作为结局的。
也正因如此,在了解了帝王不愿意让他加入叶府边军的内情后,青年几乎已经否决了自己能够从其他地方加入边军,进行心境试炼的可能。而以男人护短,或者可以说对他看重到极点来说,恐怕没有几年他是很难说服自己是具有自保之力的修士,完全可以进行心境试炼这一事实了。
本是做好了一场长期拉锯战的准备,谁料如今帝王竟然愿意主动退后一步,他已经做好的诸多准备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在有些无奈好笑之余,青年不得不承认,他心中是有一些触动的。
男人不知道他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含着笑意的眼逐渐沉下,是一幅全然认真与专注的姿态。
“先前是因为——
如果我放你走的话,“帝王一顿,“你就不会回来了。”
男人眸中似有万千灯芒闪耀,那淡金色的光芒点缀着他眸中深不可见的深黑,眸色深沉又透着奇异的温暖。
“现在我让昭儿走,是因为——”男人一笑,这灯火光煌的房中仿佛被照亮了一层颜色。
“我想你永永远远地记得要回来。”
男人脸上没有多少笑意,专注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却让人有种仿佛被全世界包容迁就的温和,青年甚至想不起他先前冷冽的气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
不仅是他在变化,帝王为了他,也在做出很多改变吧。
青年抬起眼,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对上了男人如渊如海般的深眸,话语到了嘴边,蓦然地让整颗心都平静了下来。
他也露出温和,略带些轻松的笑意,然后应道:“儿臣记得了。”
……
最后的选择并不困难,这三个几乎都是所有筑基弟子的梦寐以求的去处,如果真的要吹毛求疵的话,就青年认为的自身状况来说,先前在问心路中没有成功渡过的他如今再入问心路,不仅风险极大,得到的效果也不会很明显。
而在天玄宗的清和泉和玄门的三杀谷中,清和泉对于性子比较平和的他来说恐怕功效也不是很大,而且因为皇家和叶府当年一同包庇了那些感染了死气的筑基弟子的缘故,纵使知道天玄宗的清和泉是对他最温和保险的选择,青年也对这个未来可能成为敌人的宗门亲近不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也很难全身地投入心境试炼中。
就在如此简单的排除之下,青年最后选择了既可以锤炼剑势,对他自身的心境磨练或许更为纯粹直接的玄门的三杀谷。
三杀谷的名字固然杀气腾腾,给人不安之感,但玄门却是最为求稳,对弟子的安全也最尽心尽力的大宗,甚至有着比清和泉的天玄门每年折损弟子还要少的记录,因为相信自己额外的嘱咐能够保护得了青年的安全,再加上玄门的可信度与所需的试炼时间不久,帝王也欣悦地接受了这个选择,甚至在听闻青年的选择后,神情中隐隐有放松之意。
心境试炼的地方虽是是定下了玄门的三杀谷,但也不是马上就可以启程的。
虽然青年已经做好了物资方面的筹备,他却没料到帝王也为他做好了筹备。
查探到面前的乾坤戒中如山般堆积的灵石,还有诸多的不知名的防护法宝,高级法阵,灵植灵药。
青年不禁皱眉,男人这是把国库都搬到乾坤戒中了吗?
帝王似乎是看破了他心中所想,自从那日他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后,男人的心情就变得不错了起来,如今帝王嘴唇微勾着,还未说话就给人一种如同春风拂面的温和气息。
“这都是我的私库里积攒起来的东西,一直都没有动用,”帝王一向不喜欢和他用朕的自称,现在更是如此。
“几千年攒下来,我也算是略有些薄蓄,现在都是昭儿的了。”
男人本身面相冷峻,威压逼人,如今温和下来,嗓音如同温醇的美酒一般,一字一句都让人觉得仿佛可以嵌入人耳中。
青年垂眸,却不是接受了好意的喜不自胜,相反,他脸上隐隐有愧意和为难露出。
看到他这副样子,帝王的眸色逐渐沉了下来。
“昭儿——不愿意?”
看着青年不答,只是一副默认与愧疚的姿态,男人面上的温和如同被云雾沉沉地遮盖住一般不见了踪影,他重新恢复了如同面具一般扣在脸上许久的面无表情。
那一刻间,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的隔阂终于显露了出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沉沉地拉长了,青年重新变回那个一言不发的人,而男人也终于变回座上没有喜怒的帝王。
男人却是给足了耐心,他不辨喜怒地沉沉问道。
“为何不想要?”
青年似乎思虑了许久,他终于开口。
“陛下……”
顺着心意一开口,青年便察觉到了他的失言,可惜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就差一根导火线就能点燃的男人站起,他努力抑制着胸膛剧烈的起伏,周围的气势波动得几乎连整个昭安宫都能被波及。
这次男人开口,气势更幽沉难辨了几分。
“你还是……叫我陛下。”
男人话中的沉重与淡淡悲痛之意,让青年听了心中也不禁沉重了下来。
“父皇……”
帝王粗暴地打断他道:“你心中还是没有我这个父皇。”
“儿臣——
只是想自食其力而已。”
纵使知道他欣然接受才是男人最想看到也是最好的缓和如今氛围的方式,青年咬了咬牙,盯着从顶上传来的男人视线的压力,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
“好一个自食其力。”
说先前男人语气还是不辨喜怒的话,如今已经彻底转化为了压抑着淡淡薄怒的话语。
“你不如说,只要是朕想给你的,”甚至他还破例用上了朕的自称。
“你都不想要。”
“是不是?”
青年良久都无语,男人专注望向他的目光终于黯淡下来,他挺直的腰背终于像是青松积压了不堪重负的积雪一般弯了下来,甚至让人看出了一些佝偻的老态。
男人在座上坐了下来,他不再看青年,只是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良久,他方才用着凉凉的,沉沉的宛如每个字都是从胸膛中逼迫出来的失望,抑或是无力的口气说。
“都随你吧。”
“反正朕为你做的,你一件都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