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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一连好几天,秦昭昭天天跑去北门菜市场附近转悠。她希望可以像林森和周明宇无意中在长机遇上她一样,她也能无意中在菜市场附近遇上乔穆,就能顺理成章地提出去他家拜年。既然到了家门口,总要顺便去拜个年吧,这也是人之常情的礼数。
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但这句话在秦昭昭身上却不灵验。她明明已经很有心了,功夫却一再地负她,怎么都遇不上乔穆。过年期间,北门菜市场很热闹,川流不息的人河车海在她身边涌过来又涌过去。她徒劳地在人群中寻找,想找到记忆中那张清秀干净的面孔。来来往往,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是她心心念念间的那个——怎生不见我那一个人?
这天下午,秦昭昭在北门菜市场附近几条马路走了又走。来来回回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趟,只知道整个下午的时间在越来越沉重的脚步中走完了。
回家的时候天下起了雨,她没有带伞。公共汽车只开到长机地区的路口处,下车后她飞快地朝家奔去,雨挟风势,劈头盖脸打向她,很快就披满一头一脸的雨水。跑回家后,妈妈数落她出门时伞也不带结果淋着雨回来,小心又感冒了咳嗽。一边数落,一边赶紧拿了干毛巾让她快擦擦。
她没精打采地接过妈妈递给她的干毛巾,正准备擦时,突然听到“中南海”方向传来一缕优美的琴声。
那有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美妙的琴声,明明是虚的声音,却仿佛如有形,撞得她心头猛地一颤,颤动迅速扩散到身体每一处神经末梢。这——应该是乔穆在弹琴,圆圆是万万弹不了这么好的。他是不是回长机来了?仿佛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伴着琴声一起遥遥传来的,是圆圆拍着小手欢呼的声音:“小舅舅真棒。”
果然是乔穆回来了。满头满脸的雨水顺着双颊往下滑时,秦昭昭眼中更有激动与喜悦的泪水,在雨水的掩护下,安全滑落。
这天的晚饭秦昭昭吃得格外匆忙,饭碗一扔就撑把伞出了门。说是去买点东西,其实她压根就没往商店那边去,脚步一直在“中南海”门口兜兜转转着。
“中南海”门口的马路边上停着一辆锃亮的小轿车,是乔副厂长——不、如今应该说乔局长的专车。乔伟雄调任机械局任副局长已经有几年了。工作关系和新家都进城后,他很少会回长机,除非是来女儿乔叶家坐一坐吃顿饭,但穆兰和乔穆几乎从不同行。因为乔叶对继母一直很冷淡,对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不热情,所以穆兰母子基本不上她这儿来。但这一次他们居然都来了,对秦昭昭真可谓意外之喜。她猜是春节期间乔局长想着一家人怎么也该聚一聚,所以才说服老婆儿子一家三口一起来乔叶家吃饭吧?
寒冷的冬日,夜幕已垂,路灯一盏盏亮起,映着银丝般的细雨,千丝万丝密密如织。天气很冷,秦昭昭走得急又忘了戴手套,握着伞柄的手冻得冰冷,她不停朝着冰冷的手指呵热气,宁愿就这样冻着,也不愿折回家去拿手套。她要等乔穆他们出来,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她离开的片刻功夫里他们搞不好就走了。
秦昭昭估摸着他们吃过晚饭后不会再在乔叶家逗留太久,稍坐一会应该就会告辞离开。但他们呆的时间却比她想像中要久,等了又等,两只手轮流撑伞,冻得都快没知觉了,才终于等到乔家三口人从“中南海”出来。乔局长和穆兰撑把大伞走在前面,乔穆没有打伞,他把外套的风帽翻过来戴在头上,双手擦在裤袋里,潇潇洒洒地迈着两条长腿走在朦胧细雨中。
夜色太黑,路灯太暗,一点若有若无的昏黄光芒稀释不了沉沉夜色。隔着遥遥数丈远的距离,秦昭昭看不清楚乔穆的脸,但那一道高高的挺拔的身影也足以令她激动不已,整个心如擂鼓般怦怦直跳。目光如被胶着了一般,紧紧地胶在他身上。可惜胶不了多久,她原本还想壮起胆子跑过去,假装无意中的偶遇,借故与他攀谈几句。可是他们一出院门就上了门口停着的小车,车子轰轰发动起来,两盏尾灯如流星般划过黑夜中的马路,迅速消失在她眼前。
在冬季寒冷的雨夜中等了那么久,冻得几乎快僵掉,却只是看了他一眼。遥遥的一眼,甚至未曾看清他的眉目,但秦昭昭已经满足了。因为这比起之前她在北门菜市场附近徒劳无功地反复寻找,已经要好太多太多。她终于还是又见到了乔穆,他和她想像中一样,又长高了好多,高大挺拔如乔木。
寒假很短,短如冬日的黄昏转瞬即逝。很快又开学了。
新学期学校启用了新建的宿舍楼。新宿舍楼每间宿舍都有独立的卫生间,比老式宿舍楼要排着队在水房或厕所外等着刷牙洗脸上厕所强多了。虽然住宿费相应地提高了一半,但很多学生还是愿意出钱住得好一点。僧多粥少,学校优先照顾女生搬进了新宿舍。
秦昭昭一开始还有点不想搬新宿舍,因为住新宿舍得多交住宿费。但是跑去新宿舍楼一看,又大又宽敞的房间才住四个人,而且还有独立卫生间,不冲别的就冲那个卫生间她马上动心了。且不提刷牙洗脸上厕所的方便,有了这个卫生间她以后就不用拎桶水去公共厕所洗澡,多出一半住宿费也值呀!
秦氏夫妇听女儿说住新宿舍楼虽然要多交一半的住宿费,但住的是带卫生间的套间后,二话不说就掏钱。做父母的只要力所能及,谁不愿意让儿女住得舒服住得好呢?
女生们搬宿舍那天,各班主任都派遣了班上的男生们来帮忙。他们表面上纷纷作不情愿状,嘴里还叨叨着什么“这是把我们当免费劳力使唤”之类的话,但往女生宿舍跑得却一个更比一个快,干起活来也一个更比一个卖力。平时不准男生进入的女生宿舍楼在这一天全面解封,楼道里上上下下进进出出的,几乎都是拎着扛着抬着抱着各式大小行李物件的男生们。干得那股热火朝天的劲头,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在替自己搬宿舍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当真是替他们自己搬,搞不好又没这劲头了。
秦昭昭她们宿舍八个女生,由林森和周明宇率着几个男生在领头大干。女生们都已经把自己的铺盖行李收拾好了,由他们轮流搬去新宿舍就行。
秦昭昭的行李最简单,一床被窝铺盖,一个装满衣服的行李袋,一只盛着脸盆漱口杯牙刷香皂等零七八碎日用品的水桶。这么简单的行李她准备自己搬了就是,并不想让男生帮她搬。
在实验中学,男生女生之间的来往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若是对方帮了你的忙得请人家喝饮料或吃东西。同宿舍的沈萍就买好了几罐可乐准备给帮她抬行李的男生喝。全宿舍数她的行李最多,各类辅导书籍和衣服鞋子就装了好几大袋。她也是该好好犒劳犒劳替她下了大力的男生们。
秦昭昭觉得自己这么简单的行李铺盖无须劳动哪位男生的大驾,自己走上两趟就能搬完,何必欠那个人情破那个费。可是那个林森一进门就把她的三件行李拎走了两件。因为她就住在宿舍门口那张床的缘故吧,三大件全堆在床头边,他就近又顺手地一手拎一样把被窝铺盖和行李袋全拎上了。她张了张嘴,终究不好意思说出不要他帮忙的话来。人家终归是一番好心,总不能为了省一罐饮料钱给糟踏了吧?只能啥也不说了,赶紧自己拎上那只水桶别别扭扭地跟在他身后走。
林森帮她把铺盖行李送到新宿舍,她按“规矩”表示谢意:“谢谢你了林森,放学后我请你喝饮料。”
他也一付理所应当的不客气:“好,放学后我等你的饮料。”
下午放学后,严丝合缝关了一整天的校门终于打开了,学生们像出笼的雀鸟般成群飞奔出来。秦昭昭准备履约请林森喝饮料,他却好像忘记了这回事似的,一下课就背起书包跟着周明宇一块走了。
她看着他走出教室,想了想也没有叫他,一来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去叫住一个男生;二来,他忘记了更好,她原本也不是心甘情愿要请他喝饮料的。
秦昭昭巴不得林森忘记喝饮料的事,可是在食堂吃过晚饭出来,迎面却见林森跑来,他嘴角还沾着一粒饭呢,显然是刚吃完饭扔下碗就奔学校来了。他敢情是想起了她欠他的饮料,专程跑来“要债”:“秦昭昭,你还没请我喝饮料呢。”
没辙,她只能和他一起去光顾校门口的商店,摆出一付大方的样子让他想喝什么饮料随便拿。她估摸着有罐可乐或是雪碧也足够打发他了,谁知他的要求还真特别,残冬还没完呢,他居然要喝冰可乐,校门口这排商店有哪家会傻得大冬天的用冰柜去冷冻饮料,白费了电还卖不出去。
“这里没有冰可乐,超市有。我们去超市买好了,反正七点的晚自习还早着呢。”
秦昭昭眼睛都瞪圆了,为了一罐饮料还要特意跑趟超市,犯得着嘛。她不想去,小小声地跟他商量:“要不,我给你钱,你自己去买吧。”
林森的眼睛也瞪圆了:“你是不是不想请我喝饮料?不想你就直说嘛,我难道就缺这罐饮料的钱嘛!”
秦昭昭还能说什么,再说下去可就等于是在打人脸了,也确实显得自己没诚意。只能啥也不说了跟着他走两条街去超市,心里越发觉得这两件行李搬得亏了本。尤其是跟个男生一起走在马路上让她觉得很别扭,加上她和他又没什么话可说,更加尴尬。
好在林森会有一句没一句地找话说,从学校新盖的宿舍楼扯到校食堂的饭菜质量,再扯到班主任布置的作文题目,有的没有的说了好几箩筐。最后还说到她的头发上来了:“秦昭昭你的头发怎么剪了一截?”
开学后不久,秦昭昭因为功课越来越紧,实在缺乏时间打理那一头长发,就去把原本齐腰的头发剪短了一半。林森此刻问起来,她随口答道:“剪短一点,洗头梳头都更方便。”
“挺可惜的,你长头发梳两根辫子很好看。”
秦昭昭一怔,这还是头一回有学校男生说她梳辫子好看。下意识地她看了林森一眼,他却又改口了:“不过梳辫子土气了一点,还是叶青那种圆圆的童花头更好看。”
他会改口秦昭昭不奇怪,他眼中当然是叶青最漂亮了,他不改口她才奇怪呢。当下不置可否地微笑了一下,也不接他的话茬。前方,超市已经在望了。
秦昭昭平时很少会去超市购物,因为超市卖的东西要比西桥批发市场更贵,也因为当时小城的超市都是中小型的,没有监视器和防盗条形码,故此在防盗方面缺乏力度,只能靠人去监视。每排货架前至少会站一到两个售货员,但凡有在货架前浏览的顾客都得被她们像防贼似的紧盯着。这让秦昭昭感觉特别不舒服,基本上就不会进去。
林森显然是超市的常客,进去后熟门熟路找到冷藏保鲜的冰柜拿了一罐冰可乐,然后问秦昭昭:“我就喝这个,你喝什么?”
她摇头:“我不喝,我不渴。”
接过那罐饮料她转身朝收银台走去准备付帐,途经糖果货架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大白兔奶糖,顿时顿住脚步,毫不犹豫拿了一袋。
林森在一旁建议:“你喜欢吃奶糖吗?阿尔卑斯的奶糖更好吃。”
“我就喜欢大白兔奶糖。”
把可乐和奶糖一起拿到收银台付帐,秦昭昭还没来得及掏钱,林森已经麻利地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了收银员。
“哎,你怎么付钱了,说好我请你的。”
“我突然觉得让你请很没面子,不就是替你拎了两件行李嘛,也没出啥大力。算了,我是男生,还是我请你吧。”
秦昭昭不肯,两个人在收银台前推来搡去了半天,她想把钱塞还给他,他的手却一个劲挡回来。都是年轻的男生女生,肢体动作不好意思太大,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拉拉扯扯也不好看,最后她只得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