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0

雪影霜魂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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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日升月落一天又一天,日历不知不觉翻到了六月。

    六月的江西大雨滂沱,雨水的过于充沛造成了长江流域的洪水肆虐。江西省有好多县市受灾,尤其九江市是洪水侵害最严重、持续时间最久的重灾区。进入六月后,九江境内的长江大堤就频频告急,险情不断。这道长江堤岸保护着上百万人、上百万亩耕地及京九、合九、武九铁路和10、316国道,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政府一边紧急转移附近居民一边不惜一切代价力保大堤。驻地解放军官兵和武警战士们和当地群众一起投入长江大堤保卫战,誓与大堤共存亡。

    每天晚上的电视新闻都会报道抗洪救灾的事。长机地区的街道办事处和厂管理处先后贴出了捐款倡仪书。实验中学也号召学生们向灾区人民捐款。

    学校的捐款号召让秦昭昭很头痛。因为说是说自愿捐款,但学校却会搞排名,捐款得多的班级届时会表扬和颁发集体荣誉证书。学校这么一搞,班主任就马上在各自的班级里动员开了,谁也不想自己带的班落在后面。于是自愿捐款就变了味,变成了人为摊派。

    秦昭昭他们班上,班主任的“建议”是每人最少捐五块。而一些家境优越的学生,她更是点着名让他们多捐一点。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们不能丢了这个美德。同学们一定要用最大的爱心去帮助灾区人民。”

    秦昭昭以前上小学和初中时,学校有什么捐款活动学生们大都是五毛一块地捐,捐多捐少反正都是一番心意。现在班主任定出的最低标准却是五块,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不捐这五块钱简直就是没有美德缺乏爱心。没办法,她只能回家找父母要钱。

    学校这种几乎等同硬性摊派的捐款,让秦妈妈听了摇头叹气,秦爸爸则气呼呼地骂上了:“放他妈的屁!有爱心就是肯捐钱,捐得越多爱心也就越多?照这么说只捐一块两块钱的人都是冷血无情了!人家只要捐了,哪怕捐一分也是爱心。”

    的确如此,爱心难道只能通过金钱来证明吗?捐款的多少也不见得就能证明一个人道德的多寡呀!

    可是骂归骂,骂完秦爸爸还是要拿钱给女儿。让她“自愿”地去学校“献爱心”捐款。横竖是不能为了五块钱把班主任给得罪了吧?

    六月底,除了迎接即将来到的期末考试外,高一学生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要面对,就是高二的文理分科。因为高考时文科和理科的考试科目是不同的,所以选文科还是选理科是每个高中生必须面临的一次重要选择,与前途未来紧密相关。学校为此特意召开了家长会,会议主题就是高二文理分科。与会的家长们也大都很重视这件事,很多人与班主任、甚至与各位授课老师反复讨论,好为自己的孩子在文理分科的方向上掌舵导航。

    秦昭昭的妈妈开了家长会回来后对女儿说:“这些事情我也不太懂,不能替你拿主意。学是你自己在上,你自己想学哪一科就自己做主吧。妈相信你。”

    秦昭昭决定学文科,虽然她的理科成绩也不错,但是她还是更喜欢文科。谭晓燕特别支持她学文科:“文科好,理科太枯燥了。如果不是被理科拖了我的后腿,我就不会读中专,而是和你一起读高中了。所以你好好学文科,顺便把我那一份也学了啊!”

    班上倾向文科的女生很多,尤其那些有艺术特长的学生如凌明敏龚心洁等都是目标明确地学文科,文化艺术原本一家嘛。把各班学生分科打算的小道消息一汇总,林森在后排哇哇大叫:“哇,几乎全年级的才子佳人都汇集到文科去了。那我一定也要报文科班,否则整天和理科班那群歪瓜裂枣混在一起多没劲啊!”

    后排那批无心向学的男生们一致认同他的“高见”。

    文理分科的事,基本上就这样尘埃落定。只等高二一开学,学校正式安排学生们分科分班。

    这天自习课上,秦昭昭听到邻桌的叶青在问凌明敏暑假有什么安排,她答得简单明确:“打算去上海玩一趟。”

    “咦,上海你不是都去玩过两次嘛,怎么还去上海玩,你老实说是不是去找乔穆?”

    叶青戏谑的问话凌明敏没有回答,亦是一种无声的默认了。

    秦昭昭心里突然酸得难受。上海,有乔穆的上海,曾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她也好想去上海,去看一看乔穆。半年不见,他现在怎么样?过得还好吗?是不是又长高了,如乔木般高大挺拔?

    可是她去不了上海。她不是凌明敏,每年寒暑假都能外出旅行,想去哪就去哪,有经济实力的父母自会无条件支持。她长这么大,足迹还没有出过江西省呢。如果不是小时候父亲的车间组织过一次庐山游,年幼的她兴高采烈地跟着父母去爬过一次庐山,她的足迹甚至还不曾走出过这座小城。

    所以,上海对秦昭昭而言,简直遥远如海市蜃楼,那么的充满吸引力,却又那么的遥不可及。不论她此时是多么渴望走近它,但最快的走近也还要需要两年时间。两年后的高考,上海将是她唯一的目标。如同中考时,实验中学是她唯一的目标。

    旁边那桌,叶青还在不依不饶地打趣凌明敏,她无奈地轻笑:“你别闹了,对了,你还有空信封吗?先给我一个。”

    “又给乔穆寄信啊,行,我贡献一个给你。”

    秦昭昭下意识地一瞥,看见凌明敏接过叶青递给她的信封埋头填写地址,心顿时一动。

    她一直很想知道乔穆的通信地址,却始终不可得。她曾为此特意积极地帮生活委员跑去校传达室拿班上的信件,目的只为寻找乔穆寄给凌明敏的信,好从中获知地址。可是他每次寄来的信都不写寄信地址的,只写“内详”两个字。看着没有来信地址的信,她心里说不出的失望;看着“内详”那两个字,她心里又说不出的难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现在凌明敏要给乔穆寄信,信封上当然要写他的地址。如果,她能把那个信封拿过来看一眼就好了。可是,她以什么理由去找凌明敏拿信封看呢?

    一堂课秦昭昭都心不在焉,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留意凌明敏。她看见她写好信封后,夹在语文书里一起塞进课桌肚。下课铃响了,叶青叫她去上厕所。看着她们结伴走出了教室后,她的视线瞟向旁边的空座位,要怎样去她的课桌里把那个信封找出来看上一眼呢?教室里还有那么多同学在,而她平时和凌明敏又没啥来往,冒冒然过去翻她的课桌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一筹莫展时,几个男生在课桌行间打打闹闹的行为突然启发了她。她走出教室在走廊上站了站后又马上走进去,走到凌明敏课桌前时假装脚底一绊,整个人站立不稳地向前跌。顺势扑在凌明敏的课桌上并暗中使劲把课桌往前一推,课桌肚里的东西马上就稀里哗啦地掉出来了。

    让人家课桌里的东西掉了一地,自然要蹲下去一一捡起来。秦昭昭首先就是弯腰去捡那本夹着信封的语文书,那个信封仿佛知道她的心思般自动从书本里滑落出来。只一眼,眼睛就如同摄像机般把那一排汉字摄进了脑子里,清晰分明。

    眼睛看到了信封,手却还来不及拾起就被人抢在她前头捡了那封信。抬头一看,是同样捣蛋成性的崔远志,他拿着那封信大呼小叫:“乔穆收,内详。这一定是班花写给乔穆的情书!咦,居然还没封口呢。”

    后排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一下就全围过来了,半真半假地起哄:“快打开看看写了什么?”

    秦昭昭急了,冲着他们大声嚷道:“你们要知道,私自拆阅人家的信件是犯法的。”

    崔远志扬着那封信嬉皮笑脸地偷换概念:“我们没有私自拆阅,她都根本没封口,我们不用拆,直接拿出来阅就可以了。”

    秦昭昭毫不含糊:“这不是拆不拆的问题,你们偷看别人的信件就是犯法,你快把信交回来。”

    “关你什么事呀?又不是你的信。”

    “是我不小心把凌明敏课桌里的东西碰到地上的,我当然要负责把它们全部捡回课桌去。所以我不能让你偷看她的信件,快交回来。”

    秦昭昭说到最后,把手直伸到崔远志面前,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目光锐利得简直有棱有角,扎得崔远志不禁一愣。本来兴致勃勃围在他身旁的林森突然扭头便走,边走边嘀咕:“小宇宙好像又要爆发了,危险勿近。”

    他的话提醒了崔远志,他十分识时务者为俊杰地把信交还给秦昭昭。这个女生“发起疯来”他也是见识过的,还是不要惹得她小宇宙爆发为妙。一群男生也都颇为扫兴地作鸟兽散。

    林森和崔远志一前一后溜回座位,两个人窃窃私语:

    “刚才还好你提醒我,否则那个小宇宙爆发起来真是吃不消她。”

    “我看到她的眼睛开始喷火了,这种情况还不见好就收恐怕就收不了啦。”

    “是呀,刚才她的眼睛瞪得足有铜铃那么大——咦,话说,班上的女生好像数她的眼睛最大呢。”

    崔远志说着说着转移了话题,再把班上女生论“姿”排辈了一下后,他有了新发现:“以前没注意,其实秦昭昭大眼睛浓眉毛长得也不错,可惜就是皮肤黑了点。”

    说到黑,林森突然想起头天晚上在电视机里看到的一段相声《卖布头》,里面有一段词是形容黑布的。他脖子一缩眼睛一眯,坏笑起来:“你说她怎么就那么黑?她怎么就那么黑?她赛过李逵气死张飞。像在东山送过炭,像在西山挖过煤,唉呀妈呀瞅瞅那个黑。”

    他直接套用段子的话来取笑秦昭昭的皮肤黑,听得崔远志哈哈大笑:“她哪里就至于那么黑了,你也太损了点,这要让她听见一定又要气得拿刀子扎你。”

    秦昭昭丝毫没有注意后排的嘀咕。把凌明敏的东西都捡回课桌肚后,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纸笔一笔一划仔细记下刚才偷偷看来的地址。

    用了那么久的时间,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她终于有了乔穆的通信地址。可是有了又怎么样,她能写信给他吗?当然不能。他一定会讶异地问她哪来的地址?而她怎么弄到的地址,她羞于启齿。

    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如蛇之鬼祟,但秦昭昭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她想要得知他的消息,想要有他的联系方式,即使不能跟他通信,看着那个地址也是件令她心满意足的事,至少她知道了他在上海哪所学校上学。她是那么那么地希望与他还有关连,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关连也好,所以她在意和他有关的任何人与物。她甚至悄悄收起了一支他当初离开时遗忘在课桌里的圆珠笔芯。那样普通的一件旧物对她而言却意义深长,感觉仿佛犹带他的手泽,时常在独自一人的夜晚拿出来爱惜地摩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