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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晨铁了心,决意要走。柳明和袁莫晴却不放心,毕竟她是个女子,虽会点武功,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以她一己之力,又能如何呢?
“柳大哥,”袁晨说,“你不是说,苏州府有个驿馆的掌柜要请你去帮忙吗?”
“对,”柳明说,“是苏州府顺祥驿馆的赵掌柜,我们是老相识了。”
“那好,那我就代替你去吧。”袁晨说,“有一个稳定的地方做事,这样你们就放心了。”
柳明忙拒绝道:“那怎么行,在驿馆做事可苦得很,你一个女孩子,吃不消的。”
“苦?又能苦成什么样呢?”袁晨一愣,问道。
柳明说:“赵掌柜找我去,主要是看中我这身功夫,想让我为他走几趟镖。说白了,就是护送一些东西。那可是担风险的,弄不好可要以命相搏的。”
“柳大哥,你觉得我比你差很多吗?”袁晨笑道,“我认识莫晴之前,也是一个仗剑走江湖的女子。”她小小地编造了一下自己的简历。
“这不是差多少的问题,而是你是女孩,怎么能……”柳明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言辞来反驳。
“圆圆姐,求求你了,还是留下了吧。”袁莫晴抓着她的衣襟,只是苦苦哀求着。
袁晨拍了拍她的手,拿出了在特别行动组工作时的强势道:“我去意已决,就这么定了吧。”说完,低下头,不再做声了。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三个人的生活即将发生变化,可是柳明和袁莫晴却对这种变化束手无策。唯一主导了自己的生活的就是袁晨,可那又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正沉默时,院门响起了郭兴的声音:“莫晴!饭菜好了,给你们送进去吧?”
袁莫晴站起身,走出房门,对着院门处说:“谢谢郭叔叔,您也一起进来吃点吧。”
“不了,不了。”郭兴的声音传来,“我还有事,你们先吃吧,我走了。”
“郭叔叔慢走。”袁莫晴说完,转身回到屋子。随之进来的还有几个佣人,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食盒。佣人们走到厅堂,把食盒打开,将菜肴一道道摆放在桌子上。
一切摆放妥当后,佣人们纷纷退下。菜肴十分丰盛,有十菜两汤,可三人却没有胃口,只是呆呆地坐在桌边发愣。
还是袁晨打破了沉默的气氛,说:“吃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三人这才慢慢举起筷子,缓缓地吃了起来。
袁莫晴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抬起眼,眼里含着泪水道:“圆圆姐。”
“怎么了?”袁晨心头一紧,也觉得鼻子发酸,问道。
“你……会想我吗?”袁莫晴说完,泪如雨下。
袁晨的眼泪也夺眶而出,和袁莫晴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柳明也眼圈发红,默默看着二人。
两个女孩哭了好一阵,才放开手。袁晨帮袁莫晴擦干眼泪,说:“莫晴,快别哭了。”随后又对二人说:“这样吧,也别等到明早了,我一会儿就收拾行李上路。长痛不如短痛,也省得大家在一起平添心酸。”
柳明和袁莫晴悲伤地看着袁晨,却又没有办法来拦阻她的决定。
饭后,三人找到郭全安,说明了柳明留下袁晨离开的意思。郭全安摇头惋惜,表示将赠予金银细软,却被袁晨拒绝了。郭全安思来想去,委派郭兴从府里挑出了最好的一匹马以及一柄宝剑,送给了她。袁晨推让再三,也便接受了。
太阳刚过正午时,袁晨跨上马,向东飞奔而去。她的身后,留下了一串伤心的泪水和大家依依不舍的目光。
从常州府到苏州府,其实路途不算远。不过在中午出发,想要晚上到的话,是万不可能的。袁晨在出门前打听好了路程,如果马不停蹄的话,晚上她应该会赶到无锡,在无锡停留一夜后,第二天再上路,下午就应该可以到苏州府了。
七月骄阳似火,曰头又逐渐西行,正巧炙烤着向东行进的袁晨的后背,可她任由汗流浃背,仍未做任何停留,还是不住地策马飞奔着。
郭全安赠予的确是一匹好马,晚上天刚刚黑下来,就已经来到了无锡城外。
无锡位于江苏南部,长江末端平原腹地,北临长江,南濒太湖,东与苏州接壤,西与常州交界,京杭运河从中穿过。在现代,无锡已经是一座时尚都市,但是在明末清初,它是隶属于常州府的,是为无锡县。不过虽只为县,较比战乱频繁的地界却还是繁华不少。袁晨刚刚进入县城,就被街上的熙来攘往的热闹人群吸引住了。
她一边牵着马,一边徜徉在石子铺就的路面上,看着两边灯火通明的摊位,心情较刚离开常州郭府时好了许多。
路口,一家别致的小店吸引了她的目光。袁晨牵着马,来到了店门前。
这家店的店门前没有任何指示说明,不过装饰却十分有特色,它的店门及入店的走廊是一个硕大的躺倒的酒坛子,人从坛口进入,走过坛身,就到店内了。
袁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发现有许多男女在这里进进出出,成双入对。这让她想起了那次夜店之旅,那家夜总会的门前和这里的情景如此相像。唯一不同的是,这家店面很小,看来古代人还没有开放到夜生活很丰富的地步吧?她想。
想虽这么想,也很感兴趣,不过袁晨却并未走进,因为她对那次夜店之旅仍心有余悸,之所以时常回忆,是因为她时常想念吴若杰,之所以不想回忆,是因为她时常想念小女警,更想念袁莫晴。
所以她拉扯了一下马缰绳,准备走开。
正当她已经迈步时,一只大手却拦在了她的身前。
“姑娘,难道不想喝一杯么?”一个极富磁姓的声音传入到她的耳朵里。
袁晨一惊,扭头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深灰色的眸子,以及一头乌黑的卷发。
在这一刻,袁晨瞬间将这个场景和与吴若杰初见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可是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又即刻从回忆中拉出了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吴若杰的那种气质,不过他不是吴若杰。
“怎么了?姑娘,我,吓到你了?”男人微笑着,慢条斯理道。
“啊,没,没有。”袁晨有些尴尬,眼神凌乱了一阵后,又重新审视起面前的这个男人来。男人的身高有一米八左右,身材并不魁梧,反而有些偏瘦。半长的黑色卷发抓拢在一起,扎在脑后,灰色的眼睛显得深邃内敛,高挺的鼻子,有些薄的嘴唇,微微发白的面庞,使男人看上去并不太像汉人,有些像外籍人士或混血儿。
“姑娘,一个人么?”男人又笑问道。
袁晨突然慌乱起来,自己明明是一身男儿装扮,对方是怎么看出自己是个女人的?
“你认错人了。我,我是个男人。”袁晨压低了嗓子说。
“哈,”男人笑了起来,“我知道,有些姑娘在外行走不方便,往往会女扮男装。可是既然已经被看穿,还要抵赖,那就是姑娘你的不是了。”
“你,你是如何看穿的?”袁晨赖不过,只好认同,却又反问道。
男人笑出声来,道:“像你这么细致的面容,这么婀娜的身姿,哪会是男人所有呢?”
袁晨听着对方的赞誉,心里不禁泛起醉意。不过她还是辩解道:“那可不见得,有些奶油小生也是很嫩的。你就不怕认错了闹了笑话?”
“不怕。”男人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道,“为了能够在万千人群中抓到你——我的唯一,哪怕是错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会放弃。”
袁晨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男人,这个古代男人,竟然也会现代男人的一套,也太过油嘴滑舌了。不过,他的话,的确令她十分受用。
“那么,愿意和我进去喝一杯么?”男人看准时机,邀请道。
袁晨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反正这一夜也闲来无事,自己又前途未卜,还不如在这心烦意乱之时找一个莫不相干的酒友,彻底放松一下。不过她也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度,就是绝对不能喝多,更不能和这个男人发生关系。喝酒,只是为了放松精神而已。
男人见她点头,忙伸手牵过马,栓到酒店店门旁的马厩内。随后,二人一起走进了“酒坛子”的“坛口”。走过“坛身”,来到了酒店内。
酒店内灯光昏暗,袁晨吃力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形。比起店外,店内装饰略显一般,唯一有特点的是每张桌子都处于一个隔断内,有的隔断挡着厚帘,私密姓较好。很多隔断里不时传来男女的笑声谈话声,有的是低声私语,有的则放荡不羁。
袁晨随男人走到了角落一个隔断前,里面无人,帘子没有挡上,她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去,中间是一张厚重的木桌,桌上铺着黑红色的粗布,桌布上放着一个烛台,台上的几根蜡烛已经燃至半截。桌子的两边是两把宽大的座椅,椅子上也铺着黑红色的粗布。除了一桌二椅之外,便再没什么特别的摆设了。
男人走进隔断,站在椅子边,向袁晨做了个“请”的手势。袁晨走到另一把椅子边,坐了下来。男人也坐了下来。
小二走到门边,将菜单递给了男人。男人挥了挥手说:“我还是老样子。给她吧。”
小二又将菜单递给了袁晨,袁晨并未接,只是说:“看着来吧。”
小二诺了一声,转身走出隔断,反身将隔断的帘子挡上。
男人坐稳后,先打开话题道:“姑娘一个人出门,想必也非易事。”
“嗯。的确。”袁晨回想着这一路上的遭遇,点头道。
“如非难事,一个姑娘,也绝不会独身上路的。”男人又说道。
还真是被他说中了,于是袁晨又点了点头。
“不过,想必你有难言之隐。”男人似乎露出了一点好奇心。
袁晨长叹了一口气,说:“的确。不过,我们既然在此相遇,就单做个酒友吧。我不想问你的是非,你也不要问我的过往。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也不要打听我是谁。我们就这么痛畅对饮,一醉解千愁吧。”
男人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小二敲了敲隔断,拉开帘子走了进来。端上了几盘小吃和两坛酒。
袁晨打开坛封,直接端起酒坛,咕咚咚喝了几大口,说了一声:“爽!”
“爽快!”男人赞道,也捧起酒坛,喝了几口。
眨眼之间,两坛酒被二人喝了个精光。袁晨本来并不太会喝酒,只不过因为心烦,才喝了许多。虽在进酒店前还叮嘱自己不能喝多,可借酒消愁愁更愁,没一会儿,她便醉了。可醉后却更想喝,似乎只有喝更多的酒,才能使她从醉意中清醒过来。醉上添醉,最终她醉了个一塌糊涂。
男人的酒量却似乎很大,一坛酒下肚,并无太大反应。见酒没有了,男人起身说:“我再去拿两坛来。”说完,转身出了隔断。
袁晨醉眼朦胧地看着桌上的几盏烛火,每一盏烛火都随着她的喘息微微的跳动,不一会儿,它们都幻化成了一张张面庞,跳跃在她的眼前,有小女警,有阿健,有贺一龙,有袁尚广,有于月婷,有袁时中,有赛金花,有段雪红。这些都是已死的人,他们的出现使袁晨感到恐惧,她抱紧了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使自己没有喊叫出来。她的潜意识还清楚,自己是在一家酒店里,是公共场所,不能由于自身的恐惧而惊吓到别人。不过,她真的要控制不了了。
男人端着两坛酒走了进来,将酒坛放在桌子上,回身拉上了隔断的帘子。
袁晨迫不及待地端起一坛酒,一仰头,大口喝了下去。
一口气喝了半坛,恐惧感稍微好转,袁晨擦了擦嘴,打了个嗝,觉得心中舒爽,又把剩余半坛喝了下去。
喝毕,她将空酒坛放在一边,又拿起男人面前的酒坛。
男人并未阻拦,而是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笑什么?”袁晨口齿不清地问道。
“没什么,你少喝点,本来就不能喝,还……”
“我不能喝?”袁晨果真受了激将法,“我喝给你看!”说完,又将这一坛酒喝了下去。
一坛酒是一斤左右。虽然古代的酒远没有现代白酒那样劲烈,可古代的一斤要比现代的一斤多一些。对袁晨这样一个不常喝酒的女孩子来说,三斤酒下肚后,她已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袁晨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的自己,身处一个无边的黑洞,她四处喊叫,却无人应答,她想找到一个出口,却没有任何方向指示,最后,她气急败坏地朝一个方向狂奔,却一脚踩空,坠入了万丈深渊。
“啊!”袁晨大叫了一声,惊醒过来。
太阳已经老高了,阳光照射在床上,照射在她的被子上。
袁晨觉得头疼得厉害,又闭上了眼睛,舒缓了一下神经。可是她突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头,掀起被子里向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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