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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人这么说,启蛮当真是喜出望外。
“你等会儿,我们这就出去。”启蛮说。
“不用出来,你开一下门,我进去。”那人回应道,接着,就听见轻快的脚步声绕房子转着。但是,苏钦宇听见这似曾相识的脚步声,心里很是惴惴不安。
启蛮快步到了门口,拉开门闩,等那人进屋。突然,苏钦宇冲了过来,又把门闩挂上了。苏钦宇警觉地说:“孟大哥,你不觉得蹊跷吗?”
启蛮挠挠头,喃喃道:“蹊跷……对了,的确忘了件事!钦宇兄弟,我忘了我没钱了,你身上有吗?”
“嗨,蹊跷的不是这个!你想啊,怎么咱们刚说到没‘把子’,就有人上门来卖了?而且,还是进到了你家里!只怕,他一直在外头偷听咱们说话!”苏钦宇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
一个人影,映在了门上,那人推了推门,发现反锁着,便敲起了门。静夜下,生硬的扣门声显得格外突兀,又莫名有些诡秘,只听那人说:“让我进去吧,卖给你们把子。”
启蛮有些毛骨悚然,说:“我们不买了,你走……”苏钦宇立马堵住了他的嘴,冲门外说:“你先等等,我们去找银两,你的把子怎么卖?”
那人答道:“便宜着呢,一文钱一个。算了,咱们有缘,你们别找了,我白送你们一个就是!”
“那哪行,你等会儿,我们这就能找着。”苏钦宇这是缓兵之策,以免那人听说他们不买了,会强行破门而入。
可启蛮哪会想到这些,推开了苏钦宇的手,奇怪地说:“钦宇兄弟,你不是说有蹊跷吗,怎么还要买?”苏钦宇来不及解释,拉着启蛮跑向窗边。
良久,门外那人越等越觉得不对,终于不耐烦了,猛踢一脚把门踹开。这人面相凶恶至极,厚嘴唇遮不住满口黄牙,塌鼻梁翻起来鼻孔朝天,绿豆小眼聚着凶光,两条眉毛拧着往中间长,骇人的刀疤,从左眼下一直延伸到脖颈。
刀疤脸进到屋中,四下里一看,一个人都没有。窗子大开着,窗台上有被人踩过的痕迹。趴在窗边往外看,雪地中两行脚印,朝院子外跑了。知道上了当,刀疤脸冷笑,愤愤地翻窗而出,沿着脚印追去。
“钦宇兄弟,你跑得也真快啊!”刀疤脸走远了,启蛮才敢吭声。两人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启蛮紧闭门窗,如释重负。
方才,苏钦宇打开窗子,也不知使了什么诀法,全身就裹在白芒之中。启蛮眼睛被刺得睁不开,拿手遮住,透过指缝看去,苏钦宇身形如电,迅捷地冲出窗外,又飞快地倒退回屋里。打扫干净屋中的痕迹之后,两人就一起躲在了床底下。
后来有些个叔伯兄弟来问,刚才是不是启蛮撞的门,启蛮都敷衍说是风吹的。掩饰妥当之后,启蛮回过头来,见苏钦宇的脸上,竟混淆着惧怕和仇恨。苏钦宇并没站起,而是抱膝倚靠床边蹲着,浑身不停地哆嗦。启蛮疑惑:“钦宇兄弟,你要是冷,我给你找衣裳。”
苏钦宇慢慢转过头来,他的眼神弥散着,完全没有着落,从他眼底,透着深深的惶恐。启蛮手足无措,不知苏钦宇是着了什么魔,却见苏钦宇咽了几口唾沫,颤巍巍地说:“孟大哥,那个人我认得,他是来杀我的。”
“这……”启蛮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苏钦宇也只会瑟瑟发抖。启蛮抓耳挠腮,去给苏钦宇倒了杯热茶端来,说:“你喝点暖身子,压压惊。”说完递过去茶碗,自己也蹲在了苏钦宇身边。
苏钦宇抿了口茶,深深吸气,慢慢吐出来,这才能说出话:“我家里,是京城有名的绸缎庄。四天前,也可能是五天前……我记不清了,那个刀疤脸……那个刀疤脸半夜摸进我们家,逢人就杀!好些人还在睡觉,死得糊涂啊。”苏钦宇说着,表情变得狰狞,肿胀的眼睛瞪圆了,两行浊泪决堤地涌了出来。
启蛮不吭声,静静地等着。苏钦宇好半天才缓过劲,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苏家绸缎庄,全家上下,连同佣人伙计,四十八个人啊,里头还有老人跟孩子啊。我那个堂弟,都不足满月,整天不哭不闹,那么招人喜欢,他怎么下得去手!凭什么啊,我们本分生意人,招谁惹谁了。”不知不觉,苏钦宇咧开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泣不成声。
启蛮也不知该怎么劝慰,就任由苏钦宇恸哭。情至深处,苏钦宇拳头使劲在身上捶打着,撕心裂肺地喊道:“那都是大活人!是人命!不是砍瓜切菜!我咒你个不得好死啊!”
启蛮怕人听见,拿手捂了下苏钦宇的嘴。还没捂上,苏钦宇一下打开了启蛮的手,按着启蛮肩膀,红着眼睛问:“凭什么杀我家里人啊,就当着我的面,爹娘叔伯,脑袋说掉就掉了。那都是我亲人,十几年朝夕相处,一晚上的工夫,全都没了。我问你,他凭什么能杀人,我们家怎么对不起他了!
启蛮听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以前听人说起行凶伤人,向来是茶余饭后的话头,都是些耸人听闻的杜撰出。可现在苏钦宇所说的,分明就是前不久他亲生经历的血案,字字不虚,实在是让启蛮寒毛卓竖。
这时,苏钦宇却又站了起来。
“孟大哥,你们家的人都修习诀法,不像我们家那样容易欺负……”苏钦宇闪烁其词,似有难言之隐。
启蛮转忧为喜,也站了起来,爽朗地拍着苏钦宇肩膀说:“还是你聪明,我怎么给忘了!大伯他们都可厉害了,我爷爷更是了不起。我去跟爷爷说,只要你在我们家待着,谁都伤不到你!”
“不是!我不是想这样……连累你了,我真过意不去。不劳孟大哥费心了,这世道,谁会为了一个外人冒风险。我这就离开,你自己可得留心啊。”苏钦宇说着,长吁短叹。启蛮不解,难道爷爷和大伯他们,真的会见死不救?
两人这么无言对立,突然,苏钦宇双膝跪地,把脑袋庄重地垂下。
“钦宇兄弟,你饿得站不住了?”启蛮慌忙去扶,可苏钦宇依然坚持跪着,说:“孟大哥,救命之恩,苏钦宇无以为报。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好汉,可活到这么大,也从不曾朝人家卑躬屈膝。可今天,倘若这男儿膝下,真的有黄金,就让我拿来还你的大恩大德吧。”话毕,推开了启蛮的手,弓起身子,实打实地磕下三个响头。
已是戌时,月亮也算挂得挺高。月色如水,绕开阴云,透过窗纱,柔柔地泼进屋里,沾染在启蛮和苏钦宇的身上。朦胧的静谧,和钻进屋中的微寒,最能让人平稳心境。
苏钦宇磕过头,觉得了却了一桩心事,心里也多多少少舒畅了些。可当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启蛮根本就没有站在他身前,受他这份礼仪。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苏钦宇闻声转脸,启蛮与自己同向而跪,他的脸上,已经抹满了灰。
“钦宇兄弟,我也磕了三个,咱们拜完把子了!”启蛮笑道,抬手往墙上指。苏钦宇看去,墙上挂着一个练箭用的草靶子。
苏钦宇明白了:原来启蛮大字识不得几个,根本分不清“把子”与“靶子”的不同;原来启蛮憨傻迟钝,磕头的时候是拿脸着地,因而磕不出声音;原来启蛮箭法奇差,满墙坑坑洼洼,只有草靶子完好无损,显然从未被射中过!
这三样,任拣出哪一个都让人觉得好笑,可苏钦宇偏偏笑不出来。
自从家中生变,苏钦宇成了唯一一个幸存的。杀手穷凶极恶,紧追不放,苏钦宇靠着他那尚不娴熟的云体风身,没日没夜地逃命。不敢停歇,不敢上大路,不敢到视野开阔的城里。翻山越岭,穿林蹚泽,尽往险处钻。直到最后体力不支倒下,万念俱灰地认命,却被启蛮救下。
看着启蛮正经八百的样子,苏钦宇心头又热又酸,不禁和启蛮拥了个满怀,一遍又一遍重复:“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启蛮乐呵呵地拍着苏钦宇的背,说:“不哭哦,咱们论论年龄。我年后就十六了,钦宇兄弟你呢?”
苏钦宇觉得有些难为情,撒开了手答道:“我年后十五,叫你孟大哥不差。”
两人执臂站起,启蛮说:“行了,咱们从今往后就是自家兄弟。有人想要我兄弟的命,就是要我的命,你说管还是不管?”见苏钦宇还有些拉不下脸,启蛮又道:“放心,这次不用跟爷爷他们说。谁要是对你不利,咱俩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是说,就凭咱们两个?”苏钦宇目瞪口呆,他从来不敢想象,能亲自找那凶手报仇。
“自己的仇,当然得自己去报!”启蛮拍着胸脯说得有模有样,苏钦宇受他这般言行感染,顿时觉得热血沸腾。可细一想,苏钦宇又忍俊不禁,心道:“孟大哥说得有模有样,可他自己挨了欺负,似乎都是小玫姑娘帮着出头。”
两人平复下心情,苏钦宇忽然灵光一闪,当真想起了主意!“孟大哥,你屋里有铁器吗?”苏钦宇迫不及待地问道。
启蛮往墙角指了指,苏钦宇看去,见那里凌乱地堆着镰刀、锄头、柴斧、铁锹,杂七杂八,都是干苦力活的东西。苏钦宇不禁心想,孟大哥,你到底是这家里的人,还是雇来的长工?
苏钦宇又让启蛮准备好麻绳、麻袋,启蛮瞅瞅这一堆东西,怎么也想不出它们的用处。苏钦宇却说:“孟大哥,我来时看见这村子里树木繁密。咱们把他引到林子里,刨坟立碑,让他自己往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