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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一边思索一边晃悠悠的走回韩王营地,感觉四周安静了许多,抬头才发现营地中的士兵比之前少了很多。雷远远看到一名左腿打着绷带、腰下夹着拐棍、一跳一跳走动的士兵,大踏步走了上去。士兵很年轻,瞧那单薄的身子和稚嫩的脸,估摸着不超过十五岁。一问才知道攻城战进行到惨烈处,九成的士兵都被调往前线。
士兵提到攻城,脸上全无血色,哆哆嗦嗦道:“俺们疯了,他们也疯了。俺膝盖中箭的倒地的时候,看到城墙上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太监,抱起几十斤的大石头,就往下面砸,眼睛都震得裂开了,还在淌血。石头还没松手,就被十几根箭射程了刺猬……”
“俺还看到,两个爬上城墙的兄弟因为刀被打掉了,张着嘴就去啃一名守军的脖子,那名守军也是杀红了眼……那兄弟竟然将撕下来的肉生吞了下去…这么说,我好久没吃过肉了…”
“两名士兵抱在一起,被另一名士兵拿长枪穿了串……肠子流了一地……有些人踩在人头上,滑倒了……血是温的,和以前洗澡的水差不多,就是有些粘……你看看,我腿上还沾的有嘞……到处都是红的,可好看嘞,又热闹,和俺家过年一样……”
“俺可是答应了村东的小喜,打完仗,赚到钱,今年回去就娶她……小喜的声音可好听嘞,就和我家养的小麻雀一样……”
雷看着眼前满眼血丝、陷入疯癫的士兵,心里没来由的堵得慌。在士兵准备撕扯左腿绷带之前,一个手刀敲昏了对方,然后扶着腰,轻轻平放进旁边的一顶帐篷。此时,正好路过两名年龄颇大的伤兵,一人缺了一条腿,一人少了一条胳膊。两人看着昏过去的士兵,摇摇头,长叹一声“完了”,向着雷递来感激的眼神。
“狗屁的韩王,就知道榨我们的血,好好的日子不过,打什么仗,我家中媳妇儿可怎么办。”
“小声点,不想活了!你忘了昨天被砍的几百个脑袋,还挂在大营外……”
“我就是不想活了,反正少了条腿,回去也是给老婆孩子填麻烦,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雷阴沉着脸,看着两名无端陷入争执的伤兵,战争比他想象的要残酷得多:“别吵了,为这点儿破事不值当。”说着,席地而坐,“我是流沙村的,你们是哪的人?”
说是争执也不对,两人更多的是对这场战争的抱怨,他们见雷坐下,也收起拐棍,靠着被子坐了下来。
断胳膊仔细瞧了瞧完好无损的雷,疲惫的眼中露出一丝羡慕:“我们和狗剩都是五家沟的,兄弟可是好运气,没有受伤。”
军营之中,见面皆是兄弟。尤其是在大战期间,朝不保夕,士兵为了冲淡心中对死亡的恐惧,陌生人经常坐在一起吹牛打屁。
“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哪有运气好不好。说不得,兄弟我还要羡慕你们嘞。”雷扯着嘴,摆出一个难看的笑,自嘲道。
见两人面露不解之色,雷取下有些燥热的头盔,长吁短叹道:“兄弟们虽然受了伤,但怎么说,命是保住了。大把大把的兄弟,昨晚还在被子里吹牛,早上还在一起吃饭,中午就见不着嘞,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说不准,就填了河沟。兄弟我虽然现在没事儿,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可一会儿就要上战场嘞,有没有命回来,那就得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两人面色一沉,算是理解雷的意思,心里也随之惋惜。现在大战正紧,九成士兵都上了战场,一会儿肯定还要调人上去。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沉默不语。眼前的兄弟为人还不错,晚上可能就见不着了。
“哈哈!”雷强颜欢笑,沉声道,“相逢即是有缘,兄弟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说这些无趣的事。刚刚听这位‘狗剩’说东村的小喜,别看兄弟我年龄不小,可还是个单身汉呢。不怕兄弟们笑话,我现在心痒的慌,兄弟们给我说说,解解谗虫!”
雷笑的很苦,感染了两名伤兵,让他们心中戾气消了大半。断腿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久违的笑,他稍做回忆,开口道:“这小喜可是我们十里八村最好的姑娘,不光生得俊俏,一双巧手更是厉害得紧,绣鸳鸯,绣鱼,绣花,只要能看见的,都能绣到巴掌大的布上。但这还不算厉害,最绝的还数那嗓子,就和早上的喜鹊一样,好听得让人心痒痒。就是前年乞巧节上,一首山歌,将十里八村的年轻小伙子都唱傻眼嘞。不过……”言道此处,断腿扭头看了一眼昏睡的狗剩,连连摇头,将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雷没有追问,他能看出来可能并不是好事。这些年月,大厉王朝兵锋四起,民不聊生,穷苦人家的日子很是难熬。而对于女子来说,战乱时期,长得美就是最大的罪孽。
远水解不了近渴,纵使雷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见两人情绪低落,他赶忙扯开话题:“不知兄弟们乞巧节如何过得,我家里穷得很,每年就做几个巧果填填肚子。”
两人看雷消瘦的样子,心中肯定了雷的说法。回想起节日气氛,断腿脸上渐渐洋溢出一丝幸福,笑道:“唉,都是穷苦人家,能好到哪去。我们五家沟比较大,和周围村子都发于一个宗祠,每年的乞巧节,四五百人聚集在河边的集市,祭祀,晒书,祈福,热闹得很……兄弟我最是喜欢点孔明灯,
我和我家媳妇儿就是这样认识的…….”说到家人,断腿突然哑了声,他盯着断掉的左腿,想起家中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含辛茹苦的妻子,眼眶发红,喉咙僵硬。
三人聊了很久,渐渐熟识,雷知道两人是表兄弟。
断腿乃是家中独子。五岁那年,父亲上山砍材,被山贼捉了去,至今了无音讯。而家里老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卧病不起。家中很是贫穷,三十多岁娶的老婆,近四十岁才有儿子,算是老来得子。但也正因为有男丁,此次征兵,他家必须出壮丁。雷不得不感慨,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有了儿子,本应是一件合家高兴的大喜事,却被一场与他家毫无干系的战争生生扭成了悲惨。上有病重不起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一个女人,在这个兵慌马乱的年代,如何能撑得起肩上的担子。
正如断腿所言,他若是战死了,韩王会发抚恤,也会免去他家的徭役赋税。现在断了一条腿,虽然依旧有抚恤,但给得很少,甚至可以算是没有。而他断了一条腿,是个废人,回到家中,除了增加妻子的负担外别无用处。死了,一了百了。
断手家中要好过一点,真的就是一点。断手家中有四兄弟,他是老四,前面还有三个哥哥。不过现在只有一个大哥了,因为二哥和三哥都在昨日激烈的攻城战中战死了。他本来也要死,他三哥临死前,用尽最后一口气,扑到他身上,替他挡住了落下的滚木。而他大哥为何没有上战场——因为是个傻子。他此次只是断了一只手,倒还能做些体力活,而且两个哥哥战死,家中抚恤定是不少,一家人勉强还能度日。
当然,以上这些全是建立在五王叛乱成功的前提下。如果失败,那将无法象限。
此次叛乱,波及整个大厉皇朝,大厉皇室危在旦夕。如果大厉皇室胜利,那么所有参与叛乱的士兵,定是会被斩首。而且为了斩草除根,五王封地内的所有男丁,轻者发配为奴,重者一个不留。
残忍吗?雷觉得残忍,可这也是必须,因为五王胜利,皇城的守军和大厉皇室也要面对相同的下场。
五王要的是龙椅,仙门要的是物资,可这些士兵要的是什么?雷不知道,也许是看到明天的太阳,也许是回家过年,也许是好好吃一顿。也许是陪着妻子白头偕老,推着父母走过夕阳,看着孩子成家立业。
但!一定不是战争,一定不是抚恤金。
“隆隆隆——”
突然,帐外响起急促的鼓声,断腿和断手浑身一颤,随后伸长了脖子往张望看去,大睁的眼中满是慌乱,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又缩了回来,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
“集合——没缺胳膊少腿的速速集合——”
听着帐外传来冷漠的命令,雷拍拍屁股站起身,戴上头盔,冲着两人畅快的大笑三声,遂出门而去。
“好好活着!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许久,整齐的跑动声传进帐篷,两人还直勾勾的盯着雷坐过的地方。耳边萦绕着荡气回肠的笑声,心中镌刻着情深意长的嘱托。
战争,从来不会因为小兵的个人情感而变化。十里开外的城墙上下,十数万士兵如同蚂蚁一般撞在一起,掀起由血肉组成的浪花,溅起由血腥凝结的狂风,发出响彻苍穹的呐喊。
雷站在大营出口,遥望惨烈的战场,注视着士兵那疯狂嗜血的脸。那一双双充满绝望的眼睛,深深刺痛雷的神经。长吸一口气,粘稠的血腥冲进肺腑,肆无忌惮的融入血液,一寸寸灼烧着他的灵魂。
蝼蚁尚且偷生,人谁不想活呢?
雷转身走进空荡荡的大营,除了偶尔走过的伤兵和守候在韩王大帐外的亲卫,再也见不到一个完好的士兵。
雷很快便来到隐秘处,远远就看到坐立不安的夏芸和心绪不宁的周驭夫……等等!小蛇呢?那厮又跑哪里去浪了!
身处乱军大营,小蛇有个三长两短没事儿,就当是为民除害,但若是小月擦了碰了,那以后谁伺候我睡觉吃饭,谁给我当玩具……啊呸!口误,谁给我当养成对象啊!
雷急冲冲地走上去,逮着夏芸问道:“夏芸,小蛇怎么不见了?”
本就是惊弓之鸟,突然被人从背后抓住肩旁,夏芸顿时慌了神,对于身后传来的声音压根没听清楚说了什么,正要尖叫,一只大手从耳边伸出来,按住了半开半合的朱唇。夏芸下意识的就向着手咬去,奈何相比于大手而言,嘴唇太小,完全起不到一丝一毫的威胁。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舔来的合适。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湿热而柔软触感,仿佛有一只小猫在舔,雷立刻忘了小蛇,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摸着都这么舒服,不知道吃起来又是一番怎样的美味。
尽管隔着两层甲胄,依然能感受到那惊人的弹性和傲人的弧度,再加上沁人心脾的少女体香,不由得蠢蠢欲动。
嘶!这妮子挺有料,看来上次探索的还不够啊!
一男一女紧贴在一起,男子从后一手锁住女子的肩膀一手捂住女子的嘴,女子满脸都是惊恐和惧怕,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像犯罪现场。
“咳咳!”周驭夫看着雷和女儿不雅的模样,尴尬的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看来最近有些上火,竟然忘了这还有一个成熟美丽的第三者。
雷腹议一句,松开手,同时笑声嘀咕道:“别叫,我是雨田(雷用的化名。)”
感受到束缚自己的大手离开,慌乱的夏芸一个箭步就冲出了一丈有余,看得雷啧啧称奇。
夏芸取出罗帕,使劲儿擦了擦朱唇和脸颊,雷满手的口水,蹭了她一脸。又想到这些口水都是她自己的,一霎那,血气上涌,头晕目眩,俏脸殷红。
雷注视着夏芸花猫一般的脸,被那双水雾蒙蒙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僵硬地耸耸肩,望天道:“那个!小蛇哪去了?我不是交代了他保护你们吗?”
“下流!”夏芸吐出两个字,紧咬嘴唇,一语不发,瞧那愤恨的模样,雷估摸着是没被教育过,不知道他的强大。
最后还是周驭夫替雷解的围,并告诉雷,小蛇说此地有已被布了阵法,除了雷,其他人进不来。至于小蛇哪去了,她却是不知道。
得!早就知道这货不靠谱,现在还得耽误时间去找。
雷抱怨一句,重复了小蛇的话,嘱咐母女二人不要离开此地。再次钻入韩王营地,开始搜索无组织无纪律的小蛇。
幸好大营中就剩阿猫阿狗两三只,没转悠几圈,雷就在韩王大帐的背后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身影猫着腰,脸紧贴着大帐,屁股厥得老高,并有规律的随风左右摇摆。甲裙分在大腿两侧,露出大红色的裤子,那紧致的两半臀部和中间一抹深深的沟壑,令人作呕。要不是那人穿着大红甲胄,雷还以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遇到一个捡肥皂的妖人。
雷踮起脚尖,慢慢靠了上去,生怕惊动了对方。来到妖人背后,雷隐隐约约听到“呲溜呲溜”的水泽声和喃喃地嘀咕:“龙爷今天是大饱眼福啦,没想到人类也能这般标致。啧啧,这身段之丰腴傲人,声音之妩媚入骨,动作之挑逗勾魂,简直要把龙爷酥死!不行!今天龙爷不做龙啦!要做人!”
雷缓缓移动到侧面,借着阴沉的天空,只见小蛇额头满布细密的汗珠,双目赤红,瞳孔放大,闪烁着摄人的精芒。
“这……这,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栏露华浓。快…就是这样,再下来点儿,再下来点儿。出来看玉兔,又欲望银河……独怜幽草涧边生……桃花今日随水流,洞在清溪何处边…”
小蛇魂不守舍,嘴唇微张,气喘如牛,发出如同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声音。一缕缕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汩汩而流,在光滑的下巴处汇聚成一滴浑浊的水滴,某一刻,滴落,牵出长长的细线。原本邪魅的脸上,现在只剩下邪,邪欲的邪。
雷耸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散发着似有似无的汗味,这不是汗味,应该是雄性想要翻云覆雨时散发的气味。人类散发的是荷尔蒙,有些许催情的效果。小蛇本体是龙,散发的应该是某种不知名的气体。无论如何,说明此时的小蛇想对大帐内的某只雌性做少儿不宜的事。
念及于此,雷陡然来了兴趣。记得没错的话,小蛇以前可是用龙爪拍着肚皮保证只喜欢龙,人类女子绝对入不得法眼。当时说的是赵武灵,雷回忆赵武灵那嫩得能捏出水来的肌肤,和凹凸有致的身段,对大帐之中的人类女子的兴趣又提高了三分。
十数万大军中,女性自是不少,但此地是韩王大帐,结论自然是只有一个——小蛇正在偷窥的人定是韩王无疑。雷又想起在大营中穿梭,遇到士兵和赵王在提及韩王时的表现,在心目中已经将韩王拔高到天人的层次。
天人也和我没关系,我对二手货都没什么兴趣,更别说这个n手货。
念头闪过,雷耳边再次响起小蛇疯狂而沙哑的嘶吼。
“我的个乖乖,竟然还是个雏!这把,龙爷要定带相味猛冲,走中路,拿一血,出无尽电刀红叉饮血复活甲五速鞋,推高地,破水晶,直捣泉水,杀得她丢盔卸甲,一泻千里,欲生欲死。不行了,龙爷受不了了!龙爷来了!”
小蛇张牙舞爪,宛若疯魔,抬手就要撕破大帐,起身正好和雷若有所思的双眼对上。震惊,羞怒,鄙夷,唾弃,两人当即就愣住了!
小蛇愣住当然是因为自己的丑态被人瞧了个干净,觉得没脸活在这个世上,更何况他可是当着雷的面拍胸脯保证过对人类女性不感兴趣。他萎了!
完犊子了,这慌是圆不上了!以后没活春宫可以看了!
而雷愣住当然不是因为小蛇胡言乱语,而是因为这个“雏”字。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韩王竟然还是完璧之身,毕竟小蛇活了几十万年,既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阅尽母龙无数,心中自有氪金狗眼,肯定不会看错。
这不合逻辑啊!难道一个女人真的是靠纯粹的手腕儿登上的王位,没有走龌蹉路线?
你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本大师兄是不信,打死都不信。想想武则天,千古女帝,智计百出,手眼通天,还不是当了两个皇帝的禁脔,才走上了人生巅峰。
既然不信,那就是有鬼咯!
蹊跷之处必有因!
这韩王,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