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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
“师弟……”
宁风耳中听到熟悉的呼唤,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豁然惊醒过来。
“呃~”
“师兄是你啊。”
宁风一抬头,就看到沈兆轩。
“咦?”
宁风从蒲团上蹦起来,左顾右盼,讲道岩上竟是空无一人在。
天云子、申不疑,诸峰山主,乃至于那些各脉种子,天云峰记名弟子,亲传附庸……,所有人走得干干净净。
“这是怎么回事?”
宁风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在他看来只是出神一瞬,竟是过去了许久。
“师兄……”
他刚刚要发问,沈兆轩显然知道宁风在疑惑什么,温和笑道:“师弟莫慌,这是好事情。”
“好事?”
宁风愈发好奇,眼巴巴地看着沈兆轩。
引路师兄等了这么久,自然也不着急了,把着宁风臂膀,与他一起走到讲道岩边缘,在烟波浩渺的云海之畔坐下。
“当然是好事。”
沈兆轩悠悠地道:“师尊衍化神宫*,出神入化,一缕心念流露,亦蕴有道韵在其中,师弟心神为之牵引,如一梦经年,有何奇怪?”
宁风似懂非懂地点头,又有些不解地道:“那他们如何不会?”
一样的外门三年,柳意蝉和木小树兴许在天资上更胜于他,可论起来大家都是白纸一张,大哥不说二哥,一样还没入门,不当有差别才是。
没道理只有宁风一人受到影响。
“这就是为兄所说的好事。”
沈兆轩面露喜色,赞叹道:“不曾想师弟先天神魂之力强大,完整地接受到师尊流露出来心念,这才会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其余不论,入门时候神魂之强,师弟当在我天云一脉七子中居首。”
沈兆轩夸赞出乎至诚,宁风受起来倒不怎么有底气,心想:“该不会是与九窍石有关吧?魂境是它衍生出来的,这会儿自个儿还扎根在我魂魄里,不可能没关系吧?”
这个问题,妥妥的不能拿出来问,宁风只好闷声大发财了。
天色有些晚了,夕阳晚照燃起火烧云,师兄弟两人面前云海亦为所染,层层叠叠,丝丝缕缕,五光十色,绚烂梦幻。
“师弟。”
沈兆轩声音入耳,宁风心中一动,抬头望去。
他神情凝重,声音浑厚,与平时截然不同,常年笼罩在他身上温润如玉的气息,更是散得干净,代之的是渊?s岳峙,沉稳如山。
“看清楚了吗?”
没头没脑的五个字,沈兆轩凝视着宁风双眼,沉声道来。
宁风没有反问,缓缓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天云子衍化出来诸般*时候景象,记忆中浮现一个个刻骨铭心感受瞬间,颔首道:
“看清楚了,只是不知师尊衍化出的是何*?”
沈兆轩长身而起,凭风而立,足尖一寸是悬崖,面朝浩渺天云海,悠悠吟咏:
“天火浩荡太阳风。”
宁风眼前恍惚一下,似又见到天云子手掌推出,浩荡太阳风吹遍寰宇。
“九炼血阳紫金身。”
太阳之上,金色骸骨仰天咆哮,血肉重生,一如神?般的威势犹在眼前。
“我太阳神宫,有九法十三化。”
“天火浩荡太阳风,神宫九法中,第六正法。”
“九炼血阳紫金身,第八正法。”
宁风喃喃重复着这两大正法名称,一边在心里面与天云子衍化时候异象,当时切身感受结合在一起,牢牢记住。
沈兆轩吟咏之声还在继续,每一个音符脱口而出,似乎都蕴含着什么力量,逼得云海为之翻滚,清风不敢吹拂。
“正火三昧,金乌炼九霄。”
“九法十三化,第十一化,金乌化。”
宁风在脑海中看到金乌展翅而飞直上九重,裹挟滔天烈焰,欲要熔炼霄汉。
“虹化七光,一气贯长空。”
“第三化,虹化,又是神宫第二遁术,化虹术!”
一道长虹,倏忽之间,从天的这边,连接到地的那头,跨越了万里河山。
……
……
沈兆轩娓娓道来,如吟唱,似咏叹,为太阳神宫底蕴之深,为诸般正法各大化术中凝结的不知多少先辈血汗。
等他话音飘散随风,宁风长长吐出一口气,额前不觉布满了汗珠。
“九法十三化!”
宁风悠然神往,“不知道穷极一生,不知道能得其中几门正法,几道化术?”
“等等……”
他猛地想起什么,豁然回首望向沈兆轩,疑惑道:“师兄,师尊最后衍化的是……”
宁风问出口同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一轮煌煌大日,以及天地世间惟一存在的太阳神宫。
沈兆轩身形不由挺直,神情肃然,一字一顿地道:“太~阳~法~!”
“太阳法?”
“不错,太阳神宫九法十三化,中第一正法,又是一切神宫法术之根源*——太阳法!”
沈兆轩语速渐快,不觉中流露出一种狂热,一种落寞。
两种截然相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宁风对这一刻的沈兆轩记忆犹新,很多年后时过境迁还经常回忆起,无从忘却。
这一刻的他,犹如孺幕伟大父亲的孩子,既为父亲的光辉而骄傲,又为自己做不到如父亲一般而失落。
“九法十三化,以及神宫诸般*,皆是历代祖师自太阳法中化出,冠之以名。”
“太阳法,源自:太昊金阙神章,本是天授,又有何人有资格为之取名?!”
“它是太阳法,太阳法也只能是它!”
宁风没有插嘴,只是默默地,将沈兆轩所说的每一句话,牢牢地记在心中,生怕忘记了哪一句话,忘记了里面蕴含着的骄傲。
片刻沉默。
沈兆轩在平复,宁风在铭记。
稍顷,沈兆轩再次凝望宁风的眼睛,问道:
“看清楚了吗?”
同样的五个字,除了语气声调,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看清楚了。”
宁风略一沉吟,不是在思考师兄所问,而是在回想,回想天云子端坐讲道石,一言不发,一举一动,衍化出诸般*的景象
。
“我看清楚了后面的路。”
宁风缓缓开口,从第一个字吐出开始,再无迟疑,如雨后山间的清溪流泉,轻快地流淌出来:
“举手投足,诸法生灭;是耶非耶,只在一念。”
“我要大逍遥,大自在,就要有*力,大神通。”
沈兆轩含笑,点头,眉宇间尽是欣慰之色。
“我要这天下人,都知道我来过,便要如那煌煌大日,高悬于天。”
“朗朗乾坤,大日不言,谁能无视之?”
“清冷之夜,纵再漫长,世人皆知,明日太阳照常会升起。”
宁风向着天云峰巅,诚心正意,躬身行礼:“弟子拜谢师尊,指点前路。”
“好,好,好~”
沈兆轩抚掌而笑,朗朗笑声,回荡在讲道岩上,如被无形力量束缚着,久久不散。
“师弟你能看到这一点,师尊苦心,便不算白费了。”
他笑罢,第三次正色看过来,问道:
“看清楚了吗?”
四目相接,宁风觉得沈兆轩这一刻目光无比的熟悉,熟悉到如刚刚晃过了眼前一般。
的确,在不久之前,他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看到类似目光,并为那一缕心念,浑然忘我。
那是:期许!
不是沈兆轩的期许,是天云峰山主,天云七子之师尊,天云子的无尽期许。
宁风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看清楚了。”
“看清楚就好。”
沈兆轩这次与之前不同,没有激励,没有昂然,似乎在克制着,生怕导致了什么。
他淡淡地道:“师尊一辈神宫弟子,算上当今的九脉之主,计上其他师叔师伯,再加上半道陨落的,惟有师尊一人,以太阳法为根本法。”
“其余长辈,包括掌教申不疑真人在内,都是以九法十三化中的其他正法化术入道,回头再兼修过太阳法罢了。”
“这一步之差,就是天堑。天尚且无二日,太阳法岂能屈居他法之下?”
“故而,神宫那一辈弟子,惟师尊一人,有可能将太阳法修至圆满。”
宁风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口问道:“那我们这一辈呢?”
沈兆轩眼中一黯,艰难地道:“一个,也无。”
宁风心中剧震,总算能真切地体悟到天云子那份期许的分量。
他沉默时候,沈兆轩收敛情绪,笑着开解道:“师弟你也不用想太多,尝试,尽力,便是。”
“其实……”
他摇了摇头,很是遗憾地道;“包括为兄在内,师尊前面所收下的四个亲传,皆是以研习太昊金阙神章起步,尝试用太阳法为根本法。”
“我们都失败了。”
沈兆轩伸出手来,将眼前云海,乃至云海外群山一起划了一个大圈子,道:“不仅仅是我们,神宫当代弟子,除了极少数,何人不是如此?”
“我们,都放弃了。”
沈兆轩有些苦涩,有些无奈,有些怅然,旋即重新打起精神,对宁风道:“师弟,所以你也不用想太多,试了,无悔,无憾便是。”
“师尊也不想看到你因他期许,便耽搁了自身仙路。”
宁风依旧默然,缓缓点头。他没有发什么大愿,立什么誓言,只是很郑重地在点头,表示收到了这份期许,会全力以赴尝试。
这就足够了。
沈兆轩欣慰一笑,拍了拍宁风肩膀,与不知不觉中同样站起身的他并肩而立,面朝云海。
看着眼前云卷云舒,宁风脑海中依然在回荡着师兄三问。
第一问,问的是法;
第二问,问的是道;
第三问,问的是愿。
三问清楚否,共同构成了一卷画轴,徐徐展开在宁风的面前。
片刻之后,沈兆轩温和一笑,道:“师弟,我们回去吧。”
“明日为兄再亲送你上经香阁,选第一门法。”
宁风深吸一口气,面露喜色,与沈兆轩一起步下讲道岩。
“对了师弟,你看……”
沈兆轩刚起了一个话头,宁风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还来……,其他的我什么都没看清楚啊……”
宁风心里面刚在打鼓呢,沈兆轩后半句话说出来:“……看见没有,天行峰的曾醉墨师弟,天机峰的宝玺师弟,他们两个鼻青脸肿的样子。”
“看见了。”
原来不是问那个,宁风松了口气,旋即想起那两位样子,现在还忍俊不禁。
他们师尊将他们作为最看重的新晋弟子,带在身边参加法会,好家伙一脸刚挨过揍,连自家师尊脸面一起丢了,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凄惨呢。
沈兆轩也在笑,好像觉得这么背后议论不太好意思,压低声音道:“刚刚听说,他们两个是为了天择峰的陈昔微师妹打起来,据说是争风吃醋,两位山主还有掌教真人都大为光火。”
“嗯?”
宁风脚步不由得一顿,落后了沈兆轩半个身位。
沈兆轩还没有发觉,继续笑道:“师弟,你说好不好笑。”
“好笑,不过我更想把他们一起揍一顿。”
宁风很淡定地说完这句,快走两步跟上。
“什么?”
这回轮到沈兆轩不淡定了,他完全能想象出现那一幕自家师尊面如锅底的样子,决计不会比三位师叔伯来得逊色。
想到沈兆轩就觉得不安,真要出这种情况,他这个引路师兄哪里有脸见恩师,忙担忧地问道:“师弟你不会当真吧?”
“当然不会。”
宁风应得干脆利落。
沈兆轩心里一松,就听到自家师弟理直气壮地补充道:“我一个又打不过他们两个。”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会吗……”
沈兆轩整个呆了一下,这回反倒是他落后宁风半步了。
“不管怎样,我们天云峰不像他们天行和天机一脉成为神宫笑柄就好,原因不重要。”
沈兆轩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快步要跟上师弟步伐。
刚刚靠近呢,他就从宁风背影处听到嘟囔声音:
“不过也难说,他们两个不太合,未必就打不过,要不要试试呢?”
沈兆轩前脚拌后脚,一个踉跄,要不是修为惊人,妥妥成为第一个自己被自己绊倒的筑基强者。
真要那样,他就能抢在宁风将想法付诸实践前,把天云峰的脸丢到神宫每一个角落。
“师弟你开玩笑的吧?”
“是啊。”
两师兄弟的背影冲着水云间方向去,清风送来断断续续对话声音:
“真的是开玩笑?”
“是啊是啊。”
“你确定是开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