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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则眼见谢迁那满不在乎、玩味戏谑的眼神,心中的暴虐戾气瞬间爆发,恨不得即刻冲上前去将这大胆狂徒斩于刀下。
他从小到大从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京城百姓谁人不畏惧他萧正则?
遥想天监初年,他萧正则何等风光?
开国之初,功臣勋贵子弟大多放纵不法。
这些纨绔子弟的父辈大多自恃功高,纵容家中子弟行不法事。
至尊本性宽厚,初掌天下对昔年下属更是优待有加,如此一来下面的官吏愈发不敢出面制止。
当年的建康,东府城有萧正德、萧正则两兄弟;潮沟有董当门的儿子董暹董世子;南岸有夏侯夔的长子夏侯洪。
萧正德的马称为西丰骆马,萧正则的牛称为乐山乌牛,董暹豪奢天下无双,一件金帖织成的战袄便值七百万钱。
他四人自称建康四公子,在京城横行无忌,杀人抢劫、奸人妻女、无恶不作,百姓见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四人招揽大批亡命之徒,经常于黄昏时分当街杀人,还把这恶行称作“打稽”。
萧正则从小到大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成长,他一直对自己的恶行引以为豪、从不收敛。
昨日受连角胁迫乃是他生平奇耻大辱,他心中实是恨透了谢迁。
看着谢迁挑衅的眼神,萧正则稍一犹豫,冷声道:“当今世上除了至尊还没人能奈何得了本侯,本侯有何不敢?”
“四公子不愧为大梁宗室,输钱不输气度,不错!”谢迁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忽然话音一转,正色道:“不过……倘若在下侥幸找出的贼人是乐山侯府中人,公子又当如何?”
萧正则铁青着脸,挥袖怒道:“混账,此事绝无可能!”
“这不是打个比方吗?”谢迁脸现轻蔑之色,悠然道,“这捉贼游戏很是有趣,非常适合拿来赌上一回,你可敢放胆与在下打个赌?”
萧正则狂傲之气顿生,回道:“你想赌什么?”
“便赌在下能否教贼人自动现出原形!倘若在下做不到,公子你可赚大发了,你欠在下那十万钱便一笔勾销。
倘若在下侥幸找出了真凶,你便再输我十万钱,真凶更要押赴龙州交刺史府惩办,其余赔偿自然也是公事公办,你可敢与在下豪赌一把?”
萧正则怒气上涌,恨声道:“废话连篇,便依你又如何?”
刘昭急忙喝止:“四公子不可!——”
谢迁若有深意地看了刘昭一眼,朝众人朗声说道:“临川王四公子既已允了在下的赌局,哼哼,便请诸位配合谢某行事。
融水驿所有人等从现在起全部进入正厅集合,稍后在下自然能揪出真凶!”
英苘朝谢迁拱手一礼,感动道:“公子高义,英某与融水驿众兄弟感激不尽!”
他身后的众驿丁也纷纷朝谢迁抱拳行礼。
胡九喜上眉梢,对龙云悄声道:“老云,公子爷出马定然好戏连台,哈哈!又有乐子了。”
龙云偷笑道:“老.胡,公子轻易不出手,出手定然已有妙计。
俺老云生平最喜赌博,跟着公子一路好生有趣,哈哈!”
范弦眼珠一转,急忙对二人道:“那我可得赶
紧去通知小公子一声,倘若错过好戏日后没准又要借机寻我麻烦,嘿嘿,本公子去去就回。”
众人陆续进入驿栈正厅,谢迁朝萧正则划了个请势,道:“四公子,请移步正厅稍侯,在下片刻即至。”
说完哈哈大笑数声,独自往后院大摇大摆而去。
萧正则见他这般嚣张神情,直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扒了他的皮。
他忿忿地一甩袍袖,快步往正厅而去。
刘昭怔怔地望着谢迁的背影,心中惴惴不安:此人所思所想着实教人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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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迁不慌不忙地穿过了后院,再次来到昨夜饮宴的江岸码头。
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面朝江面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西洋法子管不管用,姑且拿来一试。”
清晨的江面浓雾弥漫,只能隐约看清前方数米开外的景物。
“谢公子,何谓西洋?”
前方浓雾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清悦动人的女子声音。
谢迁心中一惊,急忙警惕地朝江面上望去。
只见一排竹筏破开浓雾迎面而来,竹筏前头一位花季少女手执撑篙、语笑嫣然。
这女子约摸十六七岁,细眉瓜子脸,俏巧动人,薄薄的唇微微上勾着,脸上笑意盈盈,配上一身水绿云锦袍服,当真清丽脱俗,教人眼前一亮。
谢迁朝这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总觉得眼前这花季少女眉眼间似乎有些熟悉。
他忽然一拍脑门,自嘲笑道:“噢!——原来张兄弟是女娇娥呀?在下着实眼拙,昨夜失礼了。”
“什么张兄弟?”那女子蹙眉嗔道,“谢公子,小女子名唤张灵宝,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你莫不是将我认作了我阿兄?”
“张灵宝?张灵……呃……姑娘你不会是与在下说笑吧?”谢迁玩味一笑,说道:
“谢某就算再如何眼拙,也不至于一夜功夫便连张灵兄弟的长相都忘记了。”
那女子响起银铃般的笑声,片刻后掩唇轻笑出声:“张灵便是小女子的孪生阿兄,嗬嗬!
谢公子,我阿兄已经在十里之外驿道旁为公子备好了晨食,灵宝特来告知公子一声。”
谢迁想起张灵昨夜的手艺,忍不住食指大动,吸气叹道:“可惜了张灵兄弟的一番美意啊!
在下今日恐怕赶不及品尝张兄弟做的人间美味了,眼下我有一桩麻烦事尚需解决,嗯……倘若顺利的话没准来得及也未可知。”
张灵宝眉头轻扬,笑问:“谢公子才华过人,有何事为难?”
这女子清秀灵巧,善解人意,不过寥寥数语便让谢迁心情大好。
“在下此行的马匹昨夜被贼人杀了,眼下我正设法找出真凶。”
张灵宝身材俏巧,踮脚轻跳上岸后来到他的身旁,蹙眉道:“昨夜暴雨,普通贼人定然不会在这样的天气行凶。
此事恐怕并不简单,公子须多加小心才是。”
“多谢姑娘提醒!在下还有要事待办,姑娘请自便。”
谢迁说完朝她拱手郑重一礼,转身匆匆进了竹林。
他弯着身子在地上四处搜索,张灵宝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悄然紧随其后留意
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谢迁双眼一亮,前方杂草丛中赫然出现一丛含羞草。
他急忙蹲下身来,眉开眼笑道:“今日捉贼便要多仰仗你了,嘿嘿。”
张灵宝在他身后听得直皱眉头,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这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
竟想依靠这株草去捉贼,莫不是他昨夜饮酒过度在说胡话?
谢迁小心翼翼地挖了数株含羞草,起身正欲返回正厅,忽见张灵宝便在身前数尺外。
他急忙清咳了一声,正色道:“张姑娘,你方才所言在下已然知晓。
烦请姑娘回去代为转告令兄,谢迁感激不尽。”说完捧着手中含羞草急急忙忙往正厅赶去。
张灵宝眼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心中越发好奇,她眼眸一转,唇角勾得仿若一弯新月。
她四下张望了一眼,悄悄地来到了后院墙下,腾身一个纵跃便窜上了房顶……
谢迁刚进入正厅,奚流风、楚氏兄弟急忙迎上前来朝他齐齐抱拳一礼。
楚昭满脸肃容,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道:“谢公子,此前我三人已分头前往不同方向追查马匹踪迹。
鄙人已发现大量马匹前往马平的痕迹,那马蹄印迹已然模糊不清,多半是贼人趁着昨夜暴雨连夜转移了驿栈中的马匹。”
谢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片刻后朝三人咧嘴笑道:“无妨,我等只不过损失了数十马匹,人员安然无恙才是万幸。
萧正则睚眦必报,此人就是个祸害,嗯……我心中已有计较,你等静观其变即可,呵呵呵。”
奚流风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不由得赞叹:“这厮还真是个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货色,这份胆略着实令人钦佩不已。”
楚信数次启唇欲言又止,片刻后轻叹出声:“天气逐渐转凉,郗姑娘病体危在旦夕,眼下我等没了马匹,龙州之行恐怕又要耽误不少行程,唉……”
谢迁安慰道:“楚兄不必担忧,郗姑娘既是需麒麟果入药,在下到时自然能有法子相救于她。”
楚信大为动容,躬身再次施礼:“多谢公子!”
谢迁虚扶一把,笑道:“楚兄不必客气,你兄弟二人对在下的恩情,在下刻不敢忘。
此事日后再议,容在下先解决了眼下麻烦再说,呵呵呵。”说完含笑迈步朝大厅中的奚兰、王妙容走去。
王妙容自打他进入正厅便觉浑身不自在。
想起昨夜那羞人的情形,她心中再也无法淡然处之,眼神躲闪间谢迁已来到她的身前。
“女医仙,你可识得此物?”谢迁轻抬手中之物,神秘一笑。
王妙容神情有些许慌乱,匆匆看了一眼他手中捧着的含羞草,讷讷地道:“此草名唤知羞草,可入药,对风寒之症有奇效。”
她忽又皱起了眉头,轻声问道:“子歌,你找来这知羞草作甚?”
“嘘……”谢迁急忙竖指于唇,趋身上前附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王姑娘,山人自有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