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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有些尴尬:“我知道了,阿兄,你莫非想以鲔鳣传讯?这柳江中可没听说过有鲔鳣啊!”
楚信充满自信,微笑道:“世间不只鲔鳣能传讯,不然你以为阿兄跟师尊都学了些什么?呵呵呵。”
奚兰越听越好奇,楚信比楚昭更让人难以接近,她当即轻声问道:“楚昭,你阿兄得了两册金书,你得了几册?”
楚昭沮丧道:“师尊说我是天生的武者,只传了我兵法十三篇,其实我更想学那纵横十三篇,唉……
当年我有个师兄叫杜文轩,非但习得兵法、纵横二册金书,便连阿兄的星命数术都学了几篇,只可惜后来……算了,陈年往事还说他做甚?”
楚信在柳江边蹲下身来,以手试探了下水温,又捏起一搓岸边土壤,在掌心仔细查看了一番,随后低眉沉思起来,手指不停在掐算着什么,不时还抬头看看天空。
片刻后,他欣然道:“奚公子天时地利人和集于一身,此行任务应当能顺利完成了。”
奚兰大喜,激动道:“楚兄,你说的可是真的?太好了!怎么个说法?”
“你我几人办不成这桩事情,需请侯府内史临时解除捕鱼禁令,我等随后找来捕鱼能手相助,方才能办成此事,不过一旦事成,相信不出两日,军情就能顺利传到郁林。”楚信信心满满。
奚兰大喜过望,她虽然不知道楚信到底要如何传讯,不过隐约觉得似乎跟这水中的游鱼有莫大关联,如果两日便能传讯往郁林的话,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楚昭见她这般神情,笑道:“奚公子,别大惊小怪了,我墨门匪夷所思的能人数不胜数。
只可惜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我墨门遭遇重创,此后只能隐匿于世,若非如此,如今又怎会叫终南剑宫?唉……墨者行会才是我墨门应有的名头。”
楚信不悦道:“阿弟!你还有完没完?奚公子毕竟非我墨子门徒,你跟他说这么多师门秘事,不怕师尊怪罪吗?”
楚昭不置可否:“怕什么?阿兄,你糊涂了?你莫不是忘了,奚公子可是拿着风神引来找的我们,风神引对师尊意味着什么,你会不知道?”
楚信想了想,释然道:“也对!我方才糊涂了,倒忘了这茬,难怪师尊当年说我资质鲁钝,难习纵横之术!呵呵呵!”
奚兰越听越好奇,与楚氏两兄弟的谈话,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神秘之境的玄幻之门。
她心道:“我原本以为这世间便只有公子这么一个怪胎,谁晓得跑一趟龙州便又结识了两位。
呵呵呵,这一切的机缘,似乎又和我无忧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嗯……此事以后再慢慢从楚昭口中了解,这一趟可真是没白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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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州广信侯府正堂内,众人齐聚一堂。
周琅为难道:“奚公子,至尊的禁荤令,龙州已例行数年,侯爷更是戒绝五荤,奉行不渝,此事且不说违逆陛下,便是侯爷那里,我又怎敢逾越?”
奚兰怒道:“周国相,战阵之下,人命尚且贱如蝼蚁,何况河鱼?国相怎可如
此迂腐?”
陈霸先见周琅迟疑难绝,朗声道:“侯爷待我不薄,此次马平若是城破,侯爷恐怕会大难临头,我陈霸先愿以身犯险,以报侯爷知遇之恩!
国相可否便当做从来不知此事,若是他日马平城因此得救,你便将这传讯的功劳归到侯爷身上,或许能助他减轻罪责,它日若是至尊追究起龙州开禁之事,便让侯爷将罪责尽数推在我陈霸先身上。”
周琅第一次认真的审视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侯府传令官来,片刻后,眼神中渐渐流露出欣赏之色。
他来到陈霸先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慨然道:“兴国真义士也!豫让荆轲不外如是!我虽是至尊御命侯府内史,不过你放心,此事我定会设法为你遮掩。”
楚信淡然道:“二位想必过虑了,此次在下并非要捕鱼杀之,而是先捕鱼再放生,何罪之有?若是鱼儿死了,我还拿什么去传讯郁林守军?”
陈霸先、周琅二人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奚兰笑道:“陈兴国,我收回此前的话,你这人,还不错!”
陈霸先半晌才回过神来,对周琅试探问道:“国相,既然传讯之事已然有法子解决,我还需不需要去找侯爷?
我看找到侯爷的可能性很小,莫不如让我与侯府部曲一同前往马平声援,或许陈某还能立下些微功劳……国相以为如何?”
周琅对他看法已经大异从前,思索片刻后,慨然道:“你既然愿为侯爷立下些许战功,我若拦阻未免有失臣下本分,找人的事情我会另行差人前往,便命你领侯府部曲百人,即刻前往马平声援!”
陈霸先单膝跪地,慷概高呼:“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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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平城下,尸体成堆,许多尸身早已被烧成了焦炭,有些还在冒着呛人的青烟。
这一战惨烈非常,从卯时算起,已过去了六个时辰,樊虎望着眼前的惨状,生平第一次从内心生出少许恐惧,他从来不怕死去,令他害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将如何面对中军大帐中的那位。
樊虎脸上肌肉抽搐了数下,铁蒺藜留下的伤口狰狞恐怖:“赵四,大贤良可有新的法旨传来?”
身旁赵四战战兢兢地回道:“方主,大贤良师睡得正香,属下没敢……进去,此前知晓了冯护法阵亡的消息,我看他老人家似乎……我不敢说。”
樊虎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说!”
赵四壮着胆子轻声道:“我看他老人家好像……全然不放在心上,我只听到大贤良师说:‘冯龙走得好啊!这世上几十载的苟且,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我道门图的是千秋万载、永生不灭,待义父功成之后,再去地府捞你不迟!’,方主,有些话小的听不明白。”
樊虎脸色越发难看,心中忐忑不安:“义父如今连我等誓死追随十余载的义子的性命都不在乎了,实在令人齿寒啊……
他既然如此痴迷仙途,这天下又要来何用?最后还不是白白牺牲了我等的性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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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之上,一片肃穆。
数十具
兵士的尸身被灰麻葛布覆盖着,整齐的平躺在城头地面之上。
谢迁接过范弦递上来的酒水,逐次来到死者身前,停留片刻后便在死者身前洒上一碗酒水,不断重复直到在所有尸体前默哀完毕,才回到众将士跟前。
他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知道战场之上死人是难免的,此刻胸中还是有些压抑沉重,这些鲜活的生命,片刻前或许还在城头奋勇杀贼,此时却已成了冰冷的尸体。
谢迁深吸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世间最宝贵的便是生命,而他们却已为我们活着的人死去,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来自何处,更没办法让他们魂归故里,唉……”
他调整了下糟糕的情绪,强迫自己尽量不要再去多想生死之事,淡淡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将他们烧了吧……”
谢心珏再次感受到了阿兄心中的忧伤,悄然上前劝道:“阿兄,今日阵斩贼人过千,这已然是前无古人的惊天大胜!
他们虽然牺牲在了战场上,却极有可能换得了数千人活命,功莫大焉!你别太难过了……我看贼人已然鸣金收兵,不如趁此机会,阿兄与众将士痛饮一杯,如何?”
谢迁朝她笑了笑,一阵难言的困乏疲惫之感袭上心头,他强自振作起精神往众将士望去,只见众人脸上已现出沮丧失落的神情。
他蓦然惊醒:“我现在是一军主帅,怎可打击将士们的士气?刚才我已经犯了致命的错误!现在这气氛不像哀兵必胜,倒是很像四面楚歌了,简直愚蠢至极!”
谢迁当即朝众将士抱拳一礼,慨然道:“今日大捷是诸位用性命和鲜血拼来的,大丈夫马革裹尸,死则死矣!来!我等当痛饮一杯庆功酒!”
范弦望着片刻前还情绪低落的谢迁,心中困惑之极:“厉害啊!怎么片刻间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嗯?这感觉好像有些熟悉啊?莫不是上回在悦龙雅居的套路,又用在眼前这些大头兵身上了?高!实在是高!”
众将士见他情绪慷概豪迈,受他影响,顿时精神为之一振,齐声喝道:“大丈夫马革裹尸,死则死矣!”
“来人,上酒水!我要与众将士痛饮一杯!”
饮过酒后,谢迁忽觉胸中豪气冲天,站在城头就肆无忌惮地放声高歌起来: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
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众人起初听着这歌声觉得很是怪异,待到他重复第二遍的时候,慢慢被他歌词的豪迈狂放所感染,陆续跟着哼了起来,又过片刻,竟然四门城头皆大声唱起这首后世著名的《霸王别姬》前四句来。
范弦听得心中震撼不已,渐渐也跟着用他那娘炮嗓子哼哼起来,身旁谢心珏忽然重重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笑道:“赶紧收起你那公鸭嗓子,听着教人瘆得慌!”
范弦痛苦的蹲在地上捂着脚掌,怒道:“我也想喊得更像男人些,只是这由不得我啊!哎哟!——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