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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必安身子瞬间挺直,因为此刻王涟问出了自己想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的事情。
吕岩随口答道:“杀人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想了想,吕岩又补充道:“从前,我都是在别人打上门来之后出剑,甚至在我所在乎的人受伤甚至死去以后,才会杀人。一路走来,剑道愈强,可哪怕我击杀了那么多敌人,哪怕他们给我冠上了“剑魔”之类的诸多名号,最终能够留在我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为什么呢?他们难道不怕我吗?”
从有些磕磕绊绊,到最后的扪心自问,吕岩的语调越来越流利顺畅。那些明明才发生不久的事情,却令如今的他感到恍若隔世。难以言喻的痛和苦,横亘在少年喉间,久久难以下咽。
念头一闪即收,吕岩心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作嘴边一声轻叹:“既然如此,我就杀他个血流成河,直至尸横遍野。我倒要看一看,到时候谁还会不怕我,谁又敢不怕我吕岩。”
语气平淡,却难掩其话中凶戾,王涟望着面无表情的吕岩,原本就悬着的一颗心顿时忍不住更加忐忑起来。完了完了,小师叔他真的入魔了...王涟皱起眉头,心思迅速转动,自幼便被誉为天资聪慧可过目不忘的她,焦急地在脑海记忆中检索着有关于破除心障的各类法门。
五雷清心上诀?菩提斩念正法?还是说,自己该掏出春秋印,以儒家浩然正气震聩心神?
王涟猛地站起身来,向吕岩身边冲去。
“抱歉!”事急从权,王涟不等吕岩开口,便将两手掐成的散乱印诀当头拍去。
“祛邪明性,斩念成佛!”
不闪不避,吕岩察觉到一股暖流,自少女掌心覆落的眉心涌入,正气凛然,内蕴一股势要荡清天地的光明气象。
好笑之余,吕岩又忍不住心生讶异,没想到看似娇弱的王涟,仓促之间竟能施展出如此不凡的高深法诀。吕岩伸手一握,将少女的双手从额间拿落,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嗯?”
王涟顿时一愣,方才的那道温热气机虽看似微弱,却是她倾尽全力所能施展的最强法门,于清心荡魔来说已称得上是威力非凡,可吕岩怎么会好似全无反应。
除非...
眼带喜色,王涟如释重负,道“小师叔,你吓死我了!”
三两步转到吕岩身前,王涟犹不放心地开口问道:“小师叔,你真的没有被落日原邪魂侵入神智吗?”
“当然没有。”摇了摇头,吕岩道:“当天你也亲眼看到了,百万残灵尽皆归附,已与我不分彼此,又哪还会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王涟将信将疑,再三打量也未能从吕岩身上发掘出丝毫异样,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心弦一松,王涟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被吕岩握在掌间。面色一红,王涟羞地低头不敢再看,只是那双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得抽回来了。
会心一笑,谢必安在倾听过两人的对话之后,曾与王涟持相同怀疑的他也随之松了口气。原来烟波城内发生的那场屠杀,只是吕岩单纯的示威之举而已。
想到这里,谢必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沉声道:“吕岩,这件事情恐怕很难如你所愿。有些人或许会被你刻意为之的血腥手段暂时吓住,可诸子百家也不全都是这种胆小怕事之人。或许明天,或许后天,他们终归还是会集结一处,再次找上门来。到时候,你会怎么办?”
想也不想,吕岩冷声答道:“无非是继续出剑罢了。一到十,十到百,杀到他们亲友离散,直至胆气全无。世上又哪有那么多不怕死的蠢蛋。”
“以弹丸之地,与坐拥中原的五百年大明抗衡至今,西蜀不是只有你表面看到的那些实力而已。诸子百家累世传承,传承悠久者甚至可以追溯到数千年前。”语气急促,谢必安追问道:“只是我知道的,便有十几位匿世不出的前辈长老,个个战力超卓。吕岩你纵使剑道通神,又能抗得住几人联手?”
听到这里,王涟不由得抬头看向吕岩,眼中满是担忧。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前少女的异动,吕岩双手微微用力,与王涟十指环扣。
谢必安的问题,似乎根本没有给吕岩带来任何困扰。一边安抚着王涟,吕岩一边转过头来,与谢必安四目相接,道:“一步踏入到世上武道止境之后,我自信当今天下已无人可与我轻易言胜。那些习惯了躲躲藏藏的龟鼠之辈纵然联手,又能奈我何?”
“陆地神仙,又不是全无敌手!吕岩,趁现在时机尚早,不如就此退走...”
不等谢必安说完,吕岩又插言打断道:“陆地神仙,陆地剑仙,看似虽只有一字之差,实则却无异于天壤之别。世上大道万千,唯我剑修杀伤最强,想要胜过我手中的剑,他们就必须作好自己先死的准备。”
几句问答,吕岩始终面无表情,此刻却突然朝谢必安流露出一丝玩味笑意,“生死一线之际,你觉得他们能够协力同心吗?他们之间,当真会有人愿意争先赴死,作我的剑下亡魂吗?”
“你!”
谢必安突然站起身来,一手按在身前桌案,一手点向对面吕岩,指尖微微颤抖。但一时气结的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良久之后,谢必安长长吐了口气,再次跌坐原位,无奈道:“那如果他们鼓动民心,以城中官兵与数十万百姓围剿于你,吕岩你难道还会高举屠刀吗?”
吕岩张口欲言,却终究没能像之前那般冷血回应。犹豫了一会儿,吕岩轻声叹道:“或许会,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谢必安始终没懂,吕岩为何会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退一步,海阔天空,这里毕竟是诸子百家的主场,你又何必...”
听懂了谢必安言而未尽的后半句话,吕岩没有急于作答,而是转头再次看向窗外。
在压抑的沉默中,吕岩侧着头,淡淡说道:“没有制约的和平,脆弱的就像张纸,一捅就破。而我只有拿起手中的剑,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制约。”
时近日暮,淡淡的余晖透过窗棱,在少年的脸庞上洒落出片片阴影,稀稀落落。
王涟怔怔得看着,双眉紧锁,渐渐爬满忧郁。
和满是怜惜的少女不同,谢必安心中涌出的,还有许多更加复杂,也更加深沉的情感。
谢必安细细看去,这位曾经被他调侃为愣头青的莽撞少年,脸庞依旧年轻,眼神却已不再稚嫩。
一年时间,眨眼即过,谢必安想着想着,心中忍不住暗自唏嘘道:
“岁月如刀,风雨是剑,它们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将吕岩劈斫成了现在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