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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件事情,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分量自然大不一样。
落地之初,红袍老人就瞬间察觉到了君臣之间的沉重气氛,连问都不曾多问一句,陈正华便冷冰冰地开口说道:“既然他们敢惹得殿下心中不快,那就杀了便是。”
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两人便同时浑身一颤,与面对朱厚聪盛怒之下的威胁不同,李从心两人深知这位习惯藏身于黑暗当中的大内总管,杀起人时向来都只在眨眼之间。更何况,随着老人落地之后,一股子不知从何而来的腥臭血腥也渐渐在军中弥漫开来。
由淡转浓,坤一抽动着被血腥味微微刺灼的鼻翼,颤抖道:“王爷饶命,我等绝非有意隐瞒...”
朱厚聪脸上笑意渐浓,因为陈正华的意外到来,之前掩映在自己心头的阴云已瞬间消散大半。挥了挥手,朱厚聪随意道:“算了,你们退下吧...有些话,本王要与陈总管单独叙说。”
“哼...”鼻间轻轻吐气,陈正华眼角斜瞥过去,刻意分落出来的一缕冷冽杀气于两人头顶重重一压,而后骤然散去。
“拿下去,替殿下收好了。”边说,陈正华边抬手一挥,隐藏在宽阔袍袖中的一个染血包裹随之甩落。包裹在外的粗劣毛皮早已破烂不堪,受力之下,两颗死不瞑目的含恨头颅瞬间滚落在地。
“刘大将军,吴将军!”李从心下意识惊呼出声。
作为天下四大军镇当中的镇北主将,李从心怎会不识。坤一用力一拽,得了提醒的李从心赶忙以双手捧起头颅,不敢多想,也不敢再看,只是躬着畏缩的身躯,双膝滑地退去。
车队再次行进,朱厚聪望着与自己相对而坐的红袍老人,原本压抑了许多时日的满心疑惑,反而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火光摇曳,陈正华同样静静注视着对面有些憔悴的疲惫青年,面带忧愁,眼含焦虑,还有那与先皇年轻时尤其相似的俊逸侧脸。
怔了怔,自半月以前便一路奔波厮杀的红衣老人突然张开笑颜,用只
有当面对先皇时才有的温和语气,宽慰道:“殿下,您一路辛苦了。”
一言既出,朱厚聪顿时感觉到心田回暖,就像是一扁独自漂泊了许久的苦海孤舟,终于得以上岸。嘴角一抿,朱厚聪压抑道:“不辛苦,只是有些难受。”
作为见惯了多变人心的宫中老人,陈正华自然能够轻易地听出其语气当中的淡淡不满。
神色一凝,陈正华歉声道:“这件事,确实是老奴考虑不周。京中剧变过后,老奴满脑子里都是要将这些上下乱跳的虫蚤尽快拔除干净,好为殿下您扫平前路。却没有考虑到,殿下虽然还年轻,可毕竟是先皇选定的大明储君,这些事情本就该提前报由殿下知晓,由殿下您亲自决断。”
站起身来,陈正华边说,边要行礼下拜,道:“老奴知错...”
朱厚聪连忙伸手一拦,挽住老人双臂道:“陈叔叔,千万别这样,我也只是心里有些着急而已。”
双手用力下沉,弯腰及地的陈正华在行完一个大礼之后,才缓缓挺身。视线一斜,恰好瞟见了散落在地的杏黄龙袍,陈正华捡起盛放朝服的纹龙木匣,将之恭恭敬敬地捧在两掌之间,道:“殿下,皇族冠冕,尤其还是太子朝服,岂可随意丢弃。”
脸色一红,朱厚聪不好意思道:“我也是刚才一时火大,所以才...”
笑了笑,陈正华转而将手中木匣收回身前,岔开话题道:“殿下,先皇逝去之前曾留有遗诏,立您为储君,接掌大明江山。如今距离京城已不过咫尺之遥,还是让老夫先为你更换朝服冠冕,以供百姓朝拜...”
直至此时,话题终于又扯回到了京城方面,朱厚聪一把按在老人肩头,疑惑道:“如今,京城不是由我皇兄朱厚成全盘把控吗?皇兄他内握京师百官,外掌镇北二十万大军,就算您手持父皇遗诏,可单凭此处的区区三万人马,我又怎么可能会顺利驻入京城?”
双臂左右横展,陈正华将手中的太子冠冕尽力摊张开来,不以为意道:“先皇逝去之前,便早已察
觉到武王异动,为此特地准备了许多后手。比如李从心,比如我...”
陈正华一边为朱厚聪更换朝服,一边继续解释道:“李从心当年入京之初,便是先皇刻意埋在武王身边的一位棋子,所以殿下尽管放心驱使。而老奴呢,则是手持遗诏与先皇调兵虎符,负责安抚驻扎在京城以北的戍边军镇。如今镇北大营当中,反王朱厚成安插下来的嫡系心腹已被老奴斩杀殆尽。所以如今他朱厚成所能掌控的兵马,其实也就只剩下京城当中剩余的一两万禁军而已,根本不足为虑。”
“那...衍圣公呢?”
闻声一顿,陈正华回想起自己离京前与张衍圣的那番隐秘对话,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迟疑道:“留守京师的衍圣公,手握一直宫廷秘卫,与粘杆处的众多秘谍...想来,如今应该已经成功于暗中掌控局势,只等与殿下内外呼应,一举扫平京中贼逆了。”
终于,在身旁老人的口中获知了诸多喜讯,朱厚聪心中时刻悬坠的大石终于彻底落下。短暂的欣喜过后,朱厚聪心头瞬间又生出了一片茫然。
千般思虑,万种谋划,直至此时才发现原来结果早有注定,其中的复杂情感实在是难以叙说。
回忆着路上所萌生出来那一个个悲观抉择,以及寄希望于各种奇迹的可笑念头,朱厚聪不由想起,那个早为自己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的父皇。
长长吐气,朱厚聪轻声感慨道:“前人余荫,后辈乘凉...”
陈正华侧过身子,听到了身边青年的喃喃低语,同样心生惘然。
心思再转,朱厚聪在最后时刻,终于想起了那个最该问得人:“吕雉她...这么样了?”
老人眉头一皱,而后低头不语。
无需追问,也不用猜测,朱厚聪沉默着转过头去,有些悲伤的视线径直飘飞出车厢之外。
晨光破晓,乌云散尽。随着久违的璀璨阳光洒落大地,一座宏伟至极的古朴城楼随之清晰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