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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檐翘角的未央宫金碧辉煌,张灯结彩,殿内觥筹交错,美酒醉人。
殿内上首坐着宣御帝和褚太后,皇后因重病并未出席。在二人的左手边,是大业的重臣贵族们;在二人的右手边,是各国的使者们。
长蓁因有封号得以观赏这难得一见的场面,使者们因各国风俗的不同,穿着上也不甚相同。这有些类似汉族和少数民族。使者们都是各国派来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宴会刚一开始,就有人向宣御帝敬酒:“尊贵的陛下和太后娘娘,大业的盛情,和我们草原的马奶酒一样香醇,我们纳吉国,愿世世代代效忠陛下和太后娘娘。”
长蓁循着声音望去,见此人发型是在古代难得一见的杀马特风格,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这人虽然造型独特了些,汉话也说得不太好,可是他略略发红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却很真诚。
宣御帝向他遥遥回敬:“纳吉使者有礼。”
纳吉国一开头,剩下的当然不甘寂寞,第二个便是桑圭国的使者,他站起来后,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方言,然后高举酒杯仰脖饮下,然后又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方言。
长蓁偷瞄宣御帝,在桑圭使者刚开始的时候,宣御帝还能保持优雅的笑容,在对方叽里呱啦了一堆之后,宣御帝脸上就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了——你来老子国内,跩什么洋文!长蓁心道宣御帝能坚持这么久,还真是不错,果然是高素质人才。谁料念头刚转,宣御帝就不耐烦地摆手道:“打住打住,说点朕能听懂的。”
那人估计也看出了宣御帝的不耐烦,求助似地四处张望,忽见一人自不远处站起,用熟练的桑圭话和他聊了几句,然后这个后站起的人朝着宣御帝拱手:“陛下,请容许我为他翻译。”
宣御帝看他起身的位置并不是给桑圭国安排的座位,约莫着此人是友情帮助的,遂对此人产生了兴趣,身体微微外探道:“准了。”
那桑圭国使者和外国雷锋交流了几句,桑圭使者又开始叽里呱啦:“#¥%&*……”
外国雷锋:“尊敬的陛下,您的山川浩瀚,地广物博……”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完了那些老套的马屁词,长蓁本一直在专心地吃,忽听宣御帝问道:“这位公子,请报上名来。”
外国雷锋道:“在下容浣尘。”
神马?长蓁自美食中抬起头来,看到对面这位身长玉立的年轻公子,忽然想起几个词可以描述他:面若冠玉、白衣胜雪。
在场的人听闻容浣尘的名字,纷纷窃窃私语,一直默不作声的褚太后也来了兴致:“你就是那个草书圣手?”
“浣尘年轻,圣手一称绝不敢当。”
宣御帝见他回答得颇为谦虚,起了爱才之心:“你帮桑圭国使者有功,可曾想要什么赏赐?”
这也有赏赐?长蓁竖起了耳朵,在座谁曾想,多掌握一门外语还能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呢。
容浣尘不卑不亢道:“帮助别人乃自己分内之事,谈何赏赐?”
宣御帝对他更满意了:“此次多国来访,机会难得,朕要与容公子秉烛夜谈。”
“陛下青眼有加,乃浣尘的荣幸。”容浣尘虽口说荣幸,脸上却依旧神色淡淡。
褚太后看了一眼长蓁这般,忽然笑道:“容公子,哀家有一不成器的外孙女,极其爱好书法,犹喜公子的书法和文章,不知容公子可否赐教于她?”
在座都知晓“不成器的外孙女”是谁,奈何容浣尘不知道,他的目光在对面逡巡一圈,见有不少衣着精致的姑娘在座,不由得迷惑道:“不知太后的外孙女是何人?”
褚太后笑看长蓁,长蓁慢慢地站起来,冲着容浣尘一笑。
不曾想容浣尘陡然变了脸色:“太后娘娘莫非在戏弄浣尘?要浣尘教这么小的一个女娃娃,莫不是有意折辱?”
长蓁一愣。
明盛眼睛一瞪,喝道:“不得放肆!”
宣御帝赶忙来拦:“阿元!”然后转向容浣尘,“容公子此言何意?”
容浣尘毫不犹豫道:“七八岁正是猪狗嫌的年纪,太后娘娘的外孙女又金尊玉贵,我容浣尘犯不着去做些让自己不痛快的事情。”
褚太后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目光颇为不善。
长蓁见状,哼了一声:本以为容浣尘真的是那种不恃清高、平易近人之人呢,没想到还是恃才傲物。不答应就不答应,看他跩的那样!不就是会写一首好字吗?不就是多游历几个国家、多掌握了几门外语吗?!本姑娘也会!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道:“长蓁不才,请容公子解惑。”
容浣尘昂首道:“姑娘请讲。”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和解?”
容浣尘轻蔑一笑:“出自《诗经》,此句夸赞的是卫武公。看那淇水弯弯岸,碧绿竹林片片连。高雅先生是君子,学问切磋更精湛,品德琢磨更良善。神态庄重胸怀广,地位显赫很威严。高雅先生真君子,一见难忘记心田!”
长蓁紧接着问:“那‘人亦有言,靡哲不愚,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温温恭人,维德之基’和解?”
容浣尘听长蓁念到“温温恭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好。他虽知道这句话何意,却绝对不能把它翻译出来。他仔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因出席宫中宴会,她梳了一个小巧的飞天髻,上面簪着点翠白玉响铃簪,随着她头部的轻微动作而发出轻轻的响声,一身双面绣荷花锦缎外裳,衬得一张素白小脸更加玉雪可爱。
长蓁其实根本没想得到他的答案,她一字一句,伴随着清脆响铃的声音更显清澈:“这句话大体是说,做人要温柔谦恭,以道德为基本。容公子年少有为,不知对于后八个字了解多少?”
容浣尘张口结舌。
长蓁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抛给他句:“simple!”哼,姑娘我也是会外语的!
她说完这句话便自顾自地低头坐下,并未看到容浣尘似乎被雷劈了一样,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
在场的人皆被长蓁那一袭话震住了,过了好久,褚太后才含笑道:“哀家这外孙女果然不成器地很,在容公子面前有什么好卖弄的——来人呐,把哀家面前这盘松仁奶油酥卷给蓁蓁送过去,她小孩子就爱吃这个。”
褚太后的话可谓绵里藏针,她明摆着是说长蓁不成器,实际上是在嘲讽容浣尘——我外孙女那么小的丫头都能把你说得哑口无言,你还有什么可傲气的!
长蓁笑眯眯地道谢:“谢谢外祖母。”
宣御帝自然也是觉得扬眉吐气,他爱才是一方面,但是自家老娘的面子被人驳回,这个亏无论如何也要还回去!自己碍于多国使者都在不好说什么,不过幸好有长蓁这个大杀器在啊!
思及长蓁最近几次的表现,宣御帝暗搓搓地琢磨,妹妹在江南究竟给长蓁吃了什么,怎么战斗力提升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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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五姑娘一战成名。
如果说她和陆神光的大打出手,只是让她背上了一个“女汉子”的名声;那么这次在多国使者面前,她把容浣尘说成了哑巴,以七岁稚龄狠狠地为大业争了口气,一扫虢国那些文人的傲气,就真真正正地成为了一个神话。
对此京城诸人议论纷纷。
沈长灏(骄傲状):妹妹好样的!
沈长渊(遗憾地):妹妹怎么不乘胜追击呢。
顾明煦&顾明熙:蓁蓁威武!!
陆仙月(温婉地):沈姑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陆神光(蛮横地):虽说她这次真的为大业长脸了,可是要我去可以做得更好!
沈长泽:我也要参加宴会!!
……
未央宫宴会过后,不用说沈阙之和明盛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就是太后和皇帝也十分开心,而二人表示开心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赏赐流水一样地搬入长蓁的院子内。
长蓁对此当然表示地很谦虚,她真心觉得没什么可骄傲的,那容浣尘充其量二十岁出头,而自己已经是再世为人了……这之间的差距,啧啧。
长蓁本以为此事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多国使者在大业京城内游玩怎么也没有自己的事情了,没想到某日一个人找上门来。
桂棹通报有人来访的时候,长蓁正在练字,听闻有客,她随口道“请进这里来”。这个时候来的无非是沈家姐妹或者顾家小字,彼此都熟悉,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她练的是容浣尘的行书,长蓁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容浣尘这个人虽然渣了点,字还是不错的么!大业早就废除了连坐制度,自己当然也不会迁怒无辜的字体。
可是当她看到桂棹领进来的那人是谁之后,就恨不得自己曾经迁怒这些字体了。
来者正是容浣尘。
因长蓁的吩咐,桂棹领着容浣尘长驱直入,直直进了长蓁平日里嘱咐了“闲人免进”的书房。
容浣尘立在门口,目光先在手握狼毫的长蓁身上顿了顿,然后环视整个书房,片刻之后慢慢吐出一句话:“你……莫不是暗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