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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后,贾赦常会压抑不住心中疑问,揪着梓莘追根问底,“娘子究竟何时对为夫心动的?”
梓莘每每笑不答,只是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的说,“不可说,不可说。”
其实若是要梓莘自己追溯其根源,恐怕就是在那喜帕掀起的瞬间。只是,到底这贾赦名声不好,不管他现下皮囊如何,到底背负着卖女求生之名。梓莘倾慕其颜色,却也不至于色令智昏。故新婚之夜小试一二,果然立竿见影,见其本色。隔日,贾赦虽多多暗示,甚至交付全部家当以表赤诚,到底在梓莘心中落下隔阂。可怜那贾赦,若是知晓自己洞房之夜,那苦心配合换来的只是梓莘猜忌,怕是肠子都要悔青。
后事暂且不提,先道今日贾赦刚进家门未及洗去风尘,便无法自己来到这堂屋东厢。门帘掀起,贾赦骤见梓莘便有搂她入怀冲动,却又怕此举吓着她。故踌躇不前,满心的话想说,可是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居然有了几分欲语还休之意。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见一行清泪顺着梓莘脸颊下滑,顿时慌了手脚,不管不顾上前几步,抬手拂去梓莘脸上泪珠,嘴里胡乱解释,
“娘子,为夫这也几月着实有要紧之事。出门太急,来不及报备娘子,为夫这厢给娘子赔不是了。”
说着,居然学那戏文中样子,对着梓莘一揖到底。
梓莘瞧着贾赦如此模样,眨了眨眼睛,那眼泪到真的被吓了回去。
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懵懂无知,似是不会与女子相处,哄起人来更是生硬。就好似那成亲的头三月间,他润物细无声的渗入她生活点滴。虽闻不见蜜语甜言,但是感受到了他几分诚意。
待那日端午,此人挑明告白之后竟不辞而去,数月不见人影。没有那人参与的三个月居然让梓莘寝食难安,连那修炼之事都靠后了。待今日再见,梓莘无法欺骗自己对此人的感情。只是她到底还是害怕了。
贾赦直起身,观梓莘神色,心中定了不少。他撩起长袍坐在炕床另一端,又解下腰间荷包递给梓莘,
“这趟出门实在着急,未曾给娘子准备礼物,这是为夫日常所得,还望娘子喜欢。”
梓莘打开荷包,倒出其中之物,炕桌上立即堆满了零零总总的小东西,或是几枚怪异的石头,又有几只古朴戒指。虽价值不甚,却可以看出真是随心而放,怕是但凡他觉得新奇有趣之物统统收于其中。梓莘低头看着那些物件,又想起至成亲第二日起贾赦的用心,她紧握手中丝帕竟然不敢抬头看贾赦的眼睛。
贾赦微微探过身子,抓起了梓莘的手,却觉得她抖的厉害不由大惊。待他再瞧梓莘,觉她整个人都似在颤抖,二话不说推开炕桌,一把将其紧紧搂住。
梓莘没有推开贾赦,脸贴在男人脖颈,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闭起眼睛终究下了决定。且信他一次罢了,到底自己是有空间在手,并不是毫无退路。跟着,她慢慢抬起双手,终究还是环抱住了贾赦腰际。
再说那贾赦觉得一双玉手环抱住了自己,当下僵硬住了身子。又低头见梓莘闭着眼睛一脸决绝模样,立即了然,也不多说什么,伸手抬起了梓莘下巴,低头贴上她的两片柔软。
梓莘抬头,朱唇微动起,当贾赦的唇贴上她的,熟悉之感油然而起。她睁开眼睛,头向后扬着,秀丽的眉毛蹙在一起。贾赦见此心觉不妙,想那日偷亲之事恐怕被发现了。他呵呵而笑,伸手摸了摸梓莘的头发,笑道,
“我饿了。可有什么吃食?”
梓莘自然已发觉当日之事,心中暗惊贾赦身手,又听得他口中不再自称“为夫”不觉莞尔,揶揄道,“夫君风尘仆仆而归,便先去梳洗一番。妾身这就去为夫君准备吃食去。”
说着起身要走,却被贾赦一把抓住手腕,接着又被他扣住了腰肢。梓莘从未与男子这等亲近,不觉脸颊绯红。贾赦拉着梓莘坐在自己腿上,笑道,
“饭自然要吃的。只是不知娘子可否亲自伺候为夫沐浴更衣呢?”
贾赦轻拥着梓莘,慢慢拖长了语调,一双美目斜斜瞟着她,吐出气息萦绕在她耳边。梓莘脸更红,推开贾赦转身出门吩咐准备吃食去了。此番,虽两人三月未见,却到比三月前更亲昵几分。
这厢的擎苍斋浓情蜜意,那边荣禧堂史氏的脸黑如锅底。
三日前,史氏查账,却发现如今这府邸可挪用现银不过只有千两之多。当下找来王氏狠狠发作一番。
王氏瞧着史氏做派,心中发恨,只是面上也不能显露。她稳住心神,期期艾艾的说,
“起禀母亲,我那陪房王福,听闻京中有那无往不利的买卖。儿媳想着,若是可以调转一二,也好让大家活的松快。”
闻言,史氏眉毛一抬,心中大怒,脸上却波澜不惊,只是冷笑,
“我却不知道王家倒是好生意。莫不是跟那薛家学的吧。如今二奶奶倒是注意大了,这账面上的银钱说动就动。”
王氏语塞,憋红了脸。史氏口中薛家便是王氏之姻亲,王氏亲妹的婆家。薛家乃皇商,也是金陵望族,其祖曾被天武帝赐“紫薇舍人”。可是世人眼中“士农工商”,史氏此言可谓狠狠打击了王氏一把。
不说王氏如何,这史氏此刻却心中暗自滴血。今日是查账不过临时起意,会把这账目交与王氏,不过是因为她想全心为贾敏备嫁罢了。
大秦嫁女,寻常人家一二百两的陪嫁已是极好的。普通官宦之女,得千两陪嫁也是够的。可这世间女子难为,嫁为人妇在婆家地位如何往往都在“嫁妆”二字上头。
这嫁妆,一来是表明自家闺女嫁入婆家,便是不花婆家一分钱,也是可以安然度日。二来,嫁妆厚薄也是这闺女受娘家的重视程度。若是嫁妆薄了,可见在娘家也是不受重视,到了婆家自然也会被轻慢了。
这贾府因有了梓莘这般特例,王家也不好示弱,故王氏陪嫁也有万两之多。如今史氏自觉贾敏出生不同,自是高贵无比的,她的嫁妆虽不比梓莘,到底不能差了王氏去。
史氏不提她从贾敏出生起就一件件积攒之物,也不说那从自己嫁妆中贴补部分,只先想着到底从公中拿出多少现银合适。
贾敏这一辈,算上宁府,倒也有几位小姐。只是因两位国公爷年纪差距,贾敏在她这一辈姊妹中倒是极小的,再者两府倒是隔了一层,备嫁之时不必顾忌。又因这荣国公府还未有嫡出小姐出阁,贾敏算是头一遭,倒也给以后的姑娘们开个先例。
待史氏查账,却发现账面上可支取银两居然不多了,急急找来了王氏,听她如是说自然气不打一处来。如此,史氏也懒得多说,只是淡道:
“我也不想听你狡辩,与你三日时间,把这账目补齐,缺多少统统拿来,若是到时还是如此,我便要教亲自问问亲家夫人,如何教出这等好女儿。”
王氏无奈只等应允,可如今三日期间已到,这王氏却一脸哭丧,拿着票据账册急急忙忙来到史氏跟前。
史氏瞧王氏模样,便知道不好,恨恨斜了一眼站在那里瑟缩发抖之人,吐出一字,“说!”
王氏举着账册票据抖抖索索的往前递去,一旁伺候的鸳鸯利落的接过递给史氏。史氏略略一翻,随手就把那册子票据统统丢回王氏身上。王氏扑通一声跪下,抽出帕子声泪俱下,
“母亲,都怪儿媳无德。干下这等蠢事!都是拿起子下人胆大,如今那王福全家都被发卖。发卖所得都已在此。”
史氏闭眼不看王氏,脑中念头百转。她从未想过这个王氏如此大胆,居然拿着公中银两拿去放贷。此事还是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着实不可饶恕。这王氏三日前事发,今日居然拿着账册哭诉被刁奴所害。看那利钱自然是没有的,连本金也只拿回七八,着实可疑。
不过眼看着贾敏出嫁在即,此事却是不好声张了。史氏暗自咬牙,却有无可奈何。只想着,待贾敏出阁之后,再好好收拾这王氏。眼神一扫,那鸳鸯立即灵巧的拾起那账簿,她低着头不敢看那王氏一眼。
“母亲,现下如何是好!”王氏一边抹泪,一边抬头询问史氏,又状似无意的低头羞愧而言:
“妹妹要出阁,儿媳这个做二嫂子照理应该多帮衬着。母亲,都怪我耳根软,只想着若是真有那利子钱,明面上虽不好越过嫂子,私下到底可以多予些妹妹。”
史氏眼前一亮,猛然睁开,心中所有不快一扫而空。这家里可不是有个金矿不是!当下命人端了水进来,待王氏梳妆妥当,史氏便带她往那擎苍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