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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然而东京不太热（六）
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看见他就觉得整个世界跟着一起明亮了？在遭遇挫折时无比期望这个人的拥抱？
千秋努力回忆了下，她是真的记不起来自己是否真的有过那样的时期了。有些无奈地眨眨眼睛，千秋将夜聊提及的无关话题扔出脑子，专注于眼前面对的情况。
虽然距离上次夜聊与露琪亚和佑礼讨论这个话题已经有半个月了，不过千秋也只有在正式表演前的长达一两个小时的上妆时间里才有空回想一下。而现在一切准备都已接近尾声，她得集中注意力。
抚平衣服的褶皱，千秋转头对露琪亚弯起唇角，又看向不远处的绿间点头示意，随后步履轻快地走出房间。今天她要录制之前答应过京乐春水的天籁之音第二期的主题曲，并不是陌生的曲子，就是千秋与西谷一起写出来的《拾光御行》。之前陆璟安把版权买回去了，现在就收到了第一期的收益：天籁之音买了使用权。
这也不是单纯的录制，而是第二季开播的现场。千秋与西谷合作的时间不长，虽然私底下排练一起练习时只一两遍就找回了默契，但现场与彩排总是不一样的。比起第一次一起站在聚光灯之下的时候，两人之间少了点不同风格碰撞的激烈与隐而不发的矛盾，多了几分安定的信赖与不言自明的暧昧。
踩着鼓点的节拍，千秋与西谷都坐在布景舞台的一侧，两人之间距离不远不近，正是最舒服的感觉。台下的观众这一次都很赏脸没有嘘声一片，当前奏响起来后，更是一片遥远的寂静。
坐在台上的西谷那一刻确确实实地受到了震撼，诚然，现场演唱能让全场沸腾，可以想象那是多么有人气的歌手与歌曲。然而像这样，能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他们演奏，却是相当少见的。这首歌无异是好听的，但最重要的是，对听众们来说，这首歌已经好听到了他们可以忍耐住自己的喜欢只为了听到了最棒的原唱。
西谷忍不住看向千秋，千秋似乎并不惊讶。她穿着帅气的中性服装，黑色的鼓棒在她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一样。紧接着，短促的空白时间后，完全重合的鼓声带着节奏响起，随后略带沙哑的女中音从蛰伏的低沉鼓声中像是蝴蝶破茧一样溢出。
一首不到四分钟的歌，写出来却用了远超过四十个小时，私底下排练了上百次，才有了现场表演。但千秋的眼神却依旧明亮而纯净，就好像她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并且爱不释手。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西谷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千秋。千秋原本垂着眼帘，像是感受到西谷的注视，她也抬起头看着西谷并下意识地对西谷露出笑容。西谷于是也弯起唇角，眉眼里的笑意几乎溢出。
灯光落下，两人退场，主持人志村新八漂亮地将还沉浸在歌声里的观众们拉回现实世界，而千秋则与西谷则在后台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各自准备自己的事。转身后，千秋松口气，然而才走出两步，西谷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清水前辈！”
千秋停住脚步，她回过头来看着西谷：“嗯？”
西谷却忽然笑起来：“没事！”
千秋正莫名着，呐呐应了一声打算抬脚继续走，西谷又说：“等下离开时可以等我一下吗？有些话一定要对你说。”不等千秋回答，西谷自己先移开视线左顾右盼起来：“总之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请清水前辈务必要等我，那么待会儿见。”
“诶……”千秋望着说完就跑开完全不给她说话时间的西谷，心底叹口气。面对周围用意外视线看过来的工作人员们，千秋挂着茫然的表情继续回去自己的化妆间。
关上门后，千秋长叹一口气，露琪亚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千秋？”
站在门前，绿间一脸严肃：“你要去见他吗？”
“你当时也在？”千秋有些讶异地问道，随后才意识到这是句废话。她坐回化妆镜前，“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小谷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想产生误会或隔阂。”
露琪亚不解地望望沉默的绿间和一脸想死的千秋，思考片刻开始动手给千秋卸妆。作为一个助理，露琪亚的职业精神与能力简直能让任何一个艺人感动得痛哭流涕。
不过千秋难得没有一本正经地去夸奖露琪亚，而是面带严肃地思索着什么。收拾妥帖后，千秋跟在绿间身后，不时回头看着露琪亚，心想西谷所说的见面到底是在哪里在什么时候。
很快西谷就给出了答案，他还穿着演出服，就等在出口。见到三人后，西谷倒是很大方地和平常一样打了招呼，接着又将视线移到千秋身上：“清水前辈……”
千秋有些无奈地向绿间耸耸肩膀，绿间倒也没说什么，而是眼神示意露琪亚跟着自己离开。
看了会儿两人的背影，千秋抬眼看着西谷，笑容还是和平时一样随意：“走着？”
“谢谢你，清水前辈。”西谷愣了下，随后快速迈步跟上千秋。
“谢我什么？”千秋心情复杂地问道。
西谷摸着鼻子笑笑没再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时踢着自己前面的小石子：“其实今天想和清水前辈说些什么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但是总觉得如果现在不说清楚，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一辈子长着呢。”千秋说，“你才多大啊，说这种话没啥可信度的。”
“清水前辈还小我半岁呢。”西谷闻言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我啊，很喜欢清水前辈这样子呢。”
“诶？”千秋还在想西谷会怎么说呢，完全没想到会是一记不给人任何准备的直球，她还在想这个话题真是转的生硬，西谷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其实无论是什么样的清水前辈，我都很喜欢。不管是表现出来的也好，还是没有表现出来的也好，因为是清水前辈嘛——”西谷没再看千秋，他的话语听起来很流畅，但却逻辑全无。千秋也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西谷握紧的手，毫无自觉颤抖的声线，她都了然于心。可也只是如此了，说到底她并没有办法理解西谷的心情，也没办法给出西谷期待的回应。“想了大概会被问到喜欢什么，想象了一下自己说出偶像剧男主对女主说出因为是你所以哪里都喜欢这样的台词，实在是太羞耻又不现实了。对清水前辈的话，当然是因为清水前辈很优秀了！打鼓比我打的还好，也能唱出风格迥异的歌，还是超级棒的演员，虽然比我小，但却是当之无愧的前辈！如果不是清水前辈的话，我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所以很喜欢。”
“小谷……”大约是月光太强烈，千秋觉得自己有点缺氧，西谷这告白太厉害了，她应该记下来告诉佑礼当素材的。很快千秋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没心没肺了，她抬手挠了挠自己的短发，意外地发现嗓子有些艰涩。
西谷停住脚步，演播室已经离他们很远了。绿间和露琪亚在不远处等着千秋，再往前走就是市区了。这段路其实很长，西谷觉得自己也就说了那么两句话，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走了两步，前方还有很远很远，还可以和千秋说更多的东西，可现实并不是那样。一切都到此为止了。他抬头正视者千秋清亮的眼睛，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终于拿到前面。那是一个黑色首饰盒，只看外包装也知道价值不菲。西谷后退两步将盒子放在地上，他的脸已经红到让千秋几乎忽略他闪烁着雾气的眼睛：“我只是想告诉清水前辈，只是想告诉你，我永远都支持着你。”
不给千秋说话的机会，西谷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跑掉了。他的身影很快就被茫茫然的一片漆黑所吞没，千秋有点怅然若失。其实她还是有点羡慕西谷的，像这样挺直脊梁理所当然毫不犹豫地对一个人说喜欢，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办到。
千秋弯下身捡起来，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丝毫不负责任地感叹了一句青春啊，然后就转身就走向绿间和露琪亚了。
随着月落日升，千秋继续她忙碌的夏天。新专辑发售在即，千秋在关东地区还有三场巡回演唱会作为宣传。十首新歌中，除却已经公布的《拾光御行》，还有两首千秋的独立唱作也在演唱会的曲目之中。之前媒体大多以千秋江郎才尽作为黑点，演唱会开始后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嘲讽议论也一并消失。
虽然主流娱乐媒体不打算报道演唱会的良好反馈，但身处信息时代，信息传播渠道已经不是传统媒体沉默就能封禁的。一共五场演唱会，到第三场时已经座无虚席。到现在最后一场的vip票已经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
千秋也明白很多人还是冲着特邀嘉宾去的，第一场演唱会时银时与西谷很给面子的双双出场，让到场的粉丝们简直幸福到晕倒。而最后一场的特邀嘉宾是唐栗，小姑娘一直都是评论风向标，有她在的场合评价都不会落到太差。虽然唐栗本身的实力被千秋花样吐槽，但批评家就喜欢唐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忙碌了半个月，最后两场演唱会也顺利结束。到了新专辑发售前夜，陆璟安还专门给千秋发了条消息祝她好运。
千秋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什么都看淡了，被陆璟安和身边的人都神神叨叨的念叨弄地也有些紧张了。
然而让千秋始料未及的是，新专辑面世同天，娱记就曝出了她与西谷的绯闻，并用了疑似交往中的字样。理所当然的，在行文中，疑似被忽略，而交往中却被无数旁敲侧击的画面与文字所佐证。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只不过这篇被多方转载的新闻稿件中，用了无数模糊的信息来误导读者，以期让他们相信千秋几首新歌都是西谷作词作曲，因为西谷对千秋一往情深，所以心甘情愿地被千秋利用。再然后这篇文稿的最后，还各种暗示是千秋勾/引西谷，所以才会和西谷有各种各样的互动。
本来假装很悠然在等新专辑销量数字的千秋惊讶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些人居然知道小谷告白了？”
绿间和露琪亚更惊讶：“他真的告白了？！”
“原来没有吗？！”千秋又坐回去了。
“……没有啊。”等了半天绿间不出声，露琪亚于是回答，“媒体给出的消息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画面，因为千秋你和西谷君不是合作过而且昨天才刚刚一起登台了嘛……不过并没有实际的你们正在交往中的证据。”
“噢~”千秋恍然大悟。
“但是你刚刚说……”露琪亚的双眼炯炯有神，“西谷君向你告白了？”
“然而我喜欢你和请和我交往并没有什么tama的关系，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千秋也没打算否认，“小谷还是很有分寸的。”
绿间不咸不淡地出声：“那现在要怎么处理？召开发布会声明？”
“讲真？我才活跃了不到四个月，就已经有三绯闻男友，一个绯闻女友，如果只澄清这一个会不会显得欲盖弥彰？”千秋倒是很冷静，“不如我问问小谷那边打算怎么处理呗？”
“……嗯。”绿间沉默片刻，直到千秋都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时，他才出声。
“绿间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千秋还是头一次看绿间这样，她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出这个原因。
“有点。”绿间坦诚地肯定了千秋的猜测。
“不是吧……中暑了？要不要休息一天啊？反正最近的安排都很有条理，就算有什么突发事件我也能处理的。”千秋看了看自己的行程表，mv的拍摄已经完成，写真集的服装昨天也试好了没有任何问题，今天她只需要去摄影棚坐三个小时敷好妆面，然后用半个小时摆姿势换表情讨好摄影师与镜头就没有其它的工作了。“交往中这种媒体随意的二次设定，我也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小谷问他们的处理方式。”
“不用了。”绿间斩钉截铁地说，“我来处理就好。”他摸出手机转身出了千秋的工作间，留下千秋与露琪亚面面相觑。
沉闷在千秋与露琪亚之间蔓延开来，最后还是露琪亚主动安慰千秋：“不要太担心了，千秋。”
“我也没有担心啊。”千秋说着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只是在想这是我的哪个仇人在向我发难，而且除了玛丽苏我根本都不知道我有多少仇人。”
看着千秋的表情，露琪亚都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这么想的。危机当前，千秋却完全不去想怎么解决燃眉之急。露琪亚转念一想，这正好说明了千秋对绿间的信任。的确，到目前为止虽然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但绿间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具备危机处理能力？
绿间的通话结束后约莫不到两小时，西谷出席紧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并发言澄清。关于交往中的部分，他虽然简单明确地否定了这个猜测，但并没有花费很多口舌，而是用了大半部分的时间来说明千秋新专辑的原作问题，显示了他作为一个音乐人的专业与敬业。
“说起清水前辈中的歌曲，我与坂田前辈负责的部分都有清楚地说明。清水前辈在词曲创作的意境上的确要高出我一个境界，这一点在这张专辑里体现地相当明确。很多唱作人都被局限在同一个风格里，虽然很不甘心，但我尚未突破自己的极限，相信我的歌迷们都深知这一点。”西谷直视镜头侃侃而谈，完全看不出半分青涩，“不过与坂田前辈和清水前辈合作的时候我也获益匪浅，正在努力突破这一点。平心而论，两位前辈是当之无愧的唱作人中的专家。到现在还坚持清水前辈没有任何才华的，或是觉得我会抛弃自己作为一个音乐人的底线帮助他人弄虚作假的人，大抵都是没有听过这张专辑，只是想趁势抹黑努力的歌手吧？只要听过这些歌的人都会明白，我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如果不能相信我，如果很犹豫哪种说法才是真实的，不如买张新专辑听一听——不要问我为什么要给清水前辈的新专辑打广告，我可是合作方，有分成呢。”
镜头切出，主持人开始点评从千秋新专辑发售到现在的事件始末，千秋与露琪亚也不再盯着电视屏幕。
“西谷君，很帅气呢。”露琪亚由衷地评价道。
千秋不住地附和表示赞同，抬头就看见绿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