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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徐庚说到做到,过了没两天,果然被他找到个机会与辛一来单独说话,遂“不经意”地把小三郎“恨娶”的事儿向辛一来提醒了一番,又道:“瑞禾都还没成亲呢,小三郎也太急性了。大好男儿怎么能一心沉醉于温柔乡中,该心怀大志才对。”
辛一来笑呵呵地点头应是,可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徐庚又不好说得再明显,只得把满肚子的不满全都咽了下去,心里头别提多憋屈了。
与此同时,辛家那新鲜的浴室和卫生间也传了出去,见过的人说得活灵活现,没见过的却不信,一个恭房还能修出个花来不成——但辛家来访的客人明显多了不少。辛太傅跟朝中群臣的关系不远不近,贸贸然登门似有不妥,但凡是交往稍稍亲密些的,如武英侯府与胡祭酒家,几乎立刻就有人上门询问,就连鸿嘉帝也得了消息,把徐庚唤去问了一通,尔后又金口玉言地下令让辛一来也给他做个一模一样的。
对着鸿嘉帝辛一来答应得挺爽快,但换了别人可就不一样了,就连武英侯亲自发话,辛一来也一口回绝,“不成,做不来。”
武英侯怒道:“你少跟老子来这套,不就是想要钱吗,老子还出不起这点银子?”
辛一来摊手,“侯爷,您看我是缺银子的人么,这确实是不好做啊。要说样子,谁都做得来,不外乎是请几个工匠依样画葫芦地把东西烧好,可重要的是导水系统,导水——明白吗?”
武英侯眉毛都快打结了,“什么鬼东西,老子听不懂。你自个儿家里头做得好好的,还答应了给陛下做,怎么到了我们家就不成了。怎么着,这是看不上我们侯府呢?我可告诉你,别说是你这混蛋小子,就连你们家老子我也敢收拾。”
辛一来特别无辜,“还是侯爷呢,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您知道我一向见钱眼开,若是真能做,怎么会把到了手边的银子往外推。您来过我们府里,想必也知道我们家这地方原本是前朝福亲王的旧邸,虽说已经过去了上百年,旧房子早已推倒重建,可当年引北景山泉进府的旧道还在,正巧铸造院多了些废铁,我便让工匠们把水管重新修葺了一番,这才把水给引了过来。您府里头平日里用的都是井水,我哪有本事把它引上来?”
武英侯听得懵懵懂懂,但多少还是有些明白了,“照你这么说,我们家真做不了?那旁人府里呢?”
辛一来摇头,“一时半会儿我是没办法,不过您放心,真等我想出办法来了,头一个就给您做。”他也不是想不出法子来,就是太懒,眼下家里头又忙着准备瑞禾的婚事,他哪有闲工夫做这个。再说了,眼下他们府里是独一份儿,说出去多好听,瑞禾成亲的时候也有面子,其他的都等新媳妇进门后再说。
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武英侯也不好意思再勉强,反正别家都没有,也不会有人跑到他面前来炫耀,这么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武英侯还算好说话,慧王那边却十分不高兴,府里的管事往辛家跑了几回依旧没结果,慧王一怒之下竟跑到太后面前去告状了,“……我这正经的亲王府里还轮不上,他一个小小的侍郎倒比我家里头还风光,简直成何体统。”
太后隐约听说过此事,闻言倒也不还算公正,“人家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还不能给自己用了,你这是什么道理?眼下辛家老小正正地受宠,这个那个的不知给国库添了多少银子,你要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跟人家过不去,小心朝臣们说你小心眼儿。”
慧王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演了这么多年的贤王,当然晓得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只是心中到底憋闷,又道:“辛一来说我那王府没有活水所以才做不了那浴室,您帮儿臣跟皇兄提一提,我也去北景山引道泉水过去。没道理辛家能引,我府里偏做不了。”
太后顿时就恼了,怒道:“胡来!你真是越大越没有脑子了,这种事情也是能随便乱来的么。前朝福王为了引这道泉水劳民伤财,引得天怒人怨,背负了多少骂名,就连史书上都记了一笔,你不引以为戒,反而还没事儿找事儿,这不是故意给御史们递上把柄吗?”
慧王甚是委屈,“儿子就是心里头不痛快,凭什么他一个臣子过得比我还好。”他心里痛恨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么一件,原本太子不争气,朝臣们对他颇多赞誉,慧王觉得只等鸿嘉帝驾崩,他多的是机会把徐庚拉下马自己顶上,可如今呢,徐庚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把朝中政务处理得妥妥当当,而且对他这个叔叔也不见丝毫敬意,慧王总有一种隐约的感觉,徐庚对他特别有敌意。如今好歹有太后帮衬,便是徐庚有心对付他也多少有所顾忌,可将来一旦太后薨逝,徐庚还不知道怎么收拾他呢。
一想到这里,慧王就愈发地心烦意乱。
太后也知道慧王的脾气,别看他平日里显得多么温润和煦,骨子里却是个小心眼儿,若不是这些年她一直看着管着,还不知要闯出多大的祸事。
说实话,前几年太后还是野心勃勃地想要把儿子送上皇位,可这两年过去,她的心思却淡了许多,并不是因为心态变化,而是看清了局势。太子虽然年幼,行事却极有章法,且眼下已基本赢得了朝臣的认可,且鸿嘉帝对她又颇为防备,太后便是想使坏也没没有门路。先前送到徐庚身边的宫人们这两年基本都被打发了出来,长信宫里一个眼线都没有,就不用说什么左右太子的婚事了——鸿嘉帝压根儿就没有要过问她的意思。
见太后脸色有异,慧王有些急了,“母后,您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连您都不管儿子了么?”
太后摇头,“眼下我还要怎么帮你?皇帝这皇位坐得不知道多稳当,太子也甚得民心,我们能怎么办?我们朝中又没有什么人脉,便是连谢家都不如,怎么去争?”
“您这是打算就这么放弃了?”慧王霍地跳了起来,高声喝道:“您忘了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都是先帝嫡子,他哪一样比得上我,凭什么就他能当皇帝,我却不成?这些年我韬光养晦为的是什么?您让我老老实实不要结交朝臣,我都依了您,现在您却跟我说这种话,我却不肯听。”
“不然你还想怎样?”太后怒道:“就凭你手里头养的那些私兵还能有什么大出息不成?真要造起反来,皇帝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铸造厂那边的试炮声没听过吗,他只需拉上几尊跑就能把你的府邸轰平。”
慧王这会儿正怒火攻心,哪里听得进这些话,他理也不理太后,一甩袖子便冲出了宫去。太后生怕他情急之下会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连忙吩咐宫人追过去,“把王爷看好了,别让他出去。”
慧王一路疾行回了王府,越想越恨,把书房都砸了大半。府里的妻妾和幕僚们都吓得不轻,压根儿就不敢往他院子里靠。直到晚上,慧王这才稍稍恢复了正常,继续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吩咐下人把几个心腹幕僚召进议事厅。
几位幕僚进屋后,慧王也不拐弯抹角了,径直道:“我想争夺大位,诸位有何建议?”
这几位幕僚都是慧王心腹,在王府也住了许多年了,对慧王的心思早已了如指掌,闻言并不奇怪,反而纷纷称赞他有进取之心,又道:“以属下看,今上对殿下恐有防备之心,若是殿下你贸然出手,今上必然察觉,若是事情败露,以王府这点人马恐怕实非朝廷之敌。”
慧王闻言点头,“你说得对,本王自然不能与他硬碰硬。”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鹬蚌相争,渔夫得利了。”
“什么意思?”
长胡子幕僚得意道:“今上膝下有皇子六人,那几位年纪小的也就罢了,太子与二皇子年岁却相仿,太子娘舅史家那是堆糊不上墙的烂泥,可二皇子外家谢尚书却在朝中根基深厚,且宫里头还有贵妃帮衬,我就不信谢家会没有夺嫡的心思。”
“谢家有这心思也没有。”慧王不屑地摇头道:“我没瞧见这两年我那皇兄的做法,老二年岁也不小了,说起来只比太子小半岁,可太子打从十五就开始跟着议政,老二却一直在宫里头读书,这眼看着都十七岁了,皇帝依旧没有让他当差的意思。这两年还总打压谢家,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长胡子幕僚笑道:“重点不在于今上怎么想,而在于谢家和二皇子甘不甘心。只要他们不甘心,总有一天会破釜沉舟,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这到底是什么时候!”慧王不耐烦地道:“难道要本王等到头发胡子全都白了不成。”
长胡子幕僚微笑,“殿下,他们不动,我们就不能推一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