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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英的三箭,让章台县尉肝胆俱惊。未有多想,只听箭啸之声数起,簌簌几下,军队面前,俨然插着一排的羽箭,整齐划一。
章台军内,兵将们脸色突变。
城郭之上,守民们看得目瞪口呆,竟不想这从天而降之人,能有如此战力。顿时欢呼雀跃之声四起。
温三叔看着气定神闲的尚英,心中不由一动。
“这样一来,应该还能拖两天。”看着章台军并未有任何响动,尚英淡声说道,接下来章台县尉定会上书请问,一来一去至少也需两天的行程。
将手中的弓箭往手下怀中一抛,他对着温三叔道:“趁着这两天,严密布防城内。两天后便是一场硬仗。”
语毕,众人肃然。
目光越过温三叔,看向他身后一名面容黝黑的壮汉,尚英忽然开口道:“你就是陆大勇?”
陆大勇一怔,不知为何突然点起他名来,因曹人尚勇加上是救城的恩人,于是低首毕恭毕敬道:“是,恩公。”
“亲人既逝,虽是痛心,但若因此而愤世嫉俗,非大丈夫所为,更是愚蠢。”东丘之事他已查清,暴动虽是三叔策划,但并未想过要入城烧掠,更别说杀害朝廷命官。这一切自然是他身后的壮汉所为。
尚英的话让陆大勇身形一僵,登时噎得说不出话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尚英随即下了城郭,朝县令府去了。
县令府,主屋西侧。
阴嗖嗖的天空,静悄悄的府邸,诡异得不见一丝生气。尚英站在门外,沉吟片刻,抬手轻叩门扉。
过了许久,嘎吱一声,门渐开启。从里头探出一个女子,口鼻覆着白布,双目无神,隐约可看出憔悴的面容。
“云太医?”尚英未想她竟如此,一时诧异。
云湘微微抬头看向尚英,失焦的眼眸才稍稍回神,只是未有开口。
“杭御史我已救下,现在已经在去蒲山调度药材的路上了。”见她默然不语,尚英还是先一步开口道。
云湘闻言,眼底浮起欣慰之色,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扶着门板的素手缓缓地扣紧,“我现在还不能出去。”她垂着眼说道。
屋内,除了二丫娘,还有陆续发病的其他几人。东丘县如今没有大夫,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去。
尚英看着眼前之人坚定的神态,最终点点头道:“好,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出了县令府,又至各处巡查布防情况,最后才又回到城郭处守着。
守民们见到尚英来了,纷纷礼让开来。唯独陆大勇叼着一根野草不屑地半躺在墙角处,尚英倒未在意,只是轻扫一眼,便转向城外的章台大营。
夜幕初罩。
黛色的空中云散,露出郎朗疏星,凉风习习而过。尚英负手在背,看着前方军帐,已燃起星星篝火。章台军确实如尚英所料退兵上报。
“恩公若是不弃,可否与在下共饮几杯酒。”身后声音骤响,温三叔抱着一坛酒,一手拿着两个陶碗,走上城郭。
尚英望了一眼,前方军帐,眉稍蹙,正打算开口拒绝。温三叔呵呵一笑道:“现下由他们看守着,误不了这么一会儿。”说出的话虽然轻飘飘的,但三叔的眼底却透着不可拒绝的坚定。尚英了然,颔首道好。
城郭之上,二人席地而坐。
三叔一边斟酒一边笑道:“乡野之地,没什么好酒。自家酿的粗麦酒,还请恩公不要介意。”话毕,微黄的酒液填满陶碗,幽幽夜色下,泛着淡淡荧光。
尚英微微一笑,端起酒碗,道:“无妨。”一口下肚,果然辛辣呛口,不消半刻,腹中热意骤起。
“哈哈,如何?虽比不上美酒温润醇香,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吧?”三叔大笑一声,也端起酒碗一口下肚,轻呼一口酒气,他看着远处的点点篝火,缀于黑幕之下,虫鸣啾啾,一派宁静安详。
“若非兵临城下,倒是惬意得很啊。”带着微醺之意,三叔笑盈盈道。尚英粲然未语,举碗又是一口,动作极是悠然。
看着他适意饮酒的模样,三叔笑意渐渐凝在嘴边,“恩公可知道,曾经还有一人,能在这兵临城下的危急情况肆意大饮?”
“谁?”
“宣武将军,尚弈。”
动作一滞,尚英抬眼看向,眉目肃然的温三叔道:“三叔,有话就直说吧。”
“恩公和宣武将军是何关系?为何黑甲军的的战旗会在恩公手上?”当年宣武将军战殁之后,黑甲军随即被朝廷遣散,战旗也下落不明,不少人猜测是最后一役被北狄人掠去。
温三叔这一问,不由惹得周围守民侧耳,连角落的陆大勇都不禁直起身子,这个困惑从战旗挂起的那一刻起,不仅印在了章台军民的心中,也让东丘的守民们都极为好奇。
“宣武公,乃家父。”将酒碗轻轻置于地上,尚英眉微拢,启齿道。六字之语,若惊雷一般炸开众人,陆大勇更是瞪大双目。
这确实让人震惊,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他被雪藏起来,无人知晓宣武将军还有一子。
相较于他人的惊异,温三叔则抚掌道:“果然……你果然是尚将军之子,真像……”
“三叔认识家父?”
“在下曾在将军帐下做过书记。”他眉目稍敛,深藏心底那一抹模糊的背影被一下勾起,“若是将军在世,哪轮得到北狄如此欺我大褚……”轻叹一声,他落寞道。
尚英点了点头,举起酒碗大口一饮,随后一掷,哐的一声,满地碎片。
“大男儿自当保家卫国,有朝一日,必让北狄勿敢再犯我大褚!”语气虽淡,掷地有声,让人不由肃然起敬。
“恩……恩公。”此时角落里陆大勇的巍巍声音传来,尚英看去,只见他跪在地上,头叩地,“恩公,我错了!”
白日里,尚英之语犹在耳畔,那时他还不屑于尚英所言,自以为他未尝丧亲之痛才说得出那般话,方才得知他之身世,自觉羞愧难当。
“我确不该莽撞行事,如今的局面我应负全责……”如今这城中的父老乡亲,面临生死危急,直到刚刚他仍不觉自己有错。
“大勇哥,也有我们的错,是……是我们害了大家。”陆大勇叩首道歉,一时惹起其他守民的愧意,随着一个声起,刷刷地跪了一片。
“跪我有什么用?要跪就去跪你们的乡民去。”尚英睨眼斥道。
此时一名青年,慌张爬上城郭,急惶惶道:“三叔!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