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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青崖真人正在斗法的道灵犀原本只专精于炼丹一道,然而自从叛宗倒戈去了七杀门后,因得了魔修的修炼手法,修为暴增。又有七杀门提供的无数灵草炼成灵丹,使得道灵犀的修为已臻分神期,与青崖真人对战也不会招架不住。
再者,青崖真人自百余年前与诡韬老祖斗法受了伤之后,那伤一直如附骨之疽怎么都好不了,又念及同修之情对道灵犀处处手下留情,一时两人这方的战团胶着起来,看起来道灵犀反而占了上风。
而另外一边,则是宣子方的挂名师父——6璟坛与七杀门的一名魔修长老战在一处。6璟坛的容貌和百余年前没有多少差别,修为晋至金丹圆满,离元婴只差一线,他的法术偏好借力打力,中规中矩,即使对面的人修为和他旗鼓相当,却胜在法宝比6璟坛的要邪门,6璟坛这般按部就班的应敌姿态,也使得对方没占到多少便宜。
联盟军杀上无上宗的自然不止这几人,稍微有点分量的就是这两人,其余的人也有各峰的内门弟子应付。令宣子方感到惊讶的是,万瞬门君兆御的那个小师妹居然也在其中。
连采玉此时用的已经是九九八十一环雷火双爆符,符文复杂,口诀指诀难度也大,她竟能熟练运用起来,娇笑着于顷刻间取走数人性命,娇蛮程度更胜当年。
宣子方对苏纪道:“师叔,太师父那边我们插不了手,你去帮我师父吧!我去那边对付那个女人……”
“也好,你要小心。”苏纪没有多说,情况紧急,他将锋雪剑抽|出便带着一身的锋芒去襄助6璟坛。
而宣子方也信步走到另外的战团附近,展开桃魂扇,嘴角噙笑,装模作样地扇了扇。无奈他的扇子和别人的剑差不多长,扇起来没有多少美感,反而有些滑稽,但好在少年人眉目俊朗,他刚一出现在此地,就收到了不少视线。
连采玉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她一下子还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如此绝色的男子从来都是她的菜。可当她看到那柄扇子在扇动的时候地面上飞快发芽、生长、抽枝、结花的一棵棵桃花树时,魅惑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尤其是看到那白玉般的面容挂着淡淡轻松与闲适的笑容时,彻底勾起了她平生最惨痛的一败:“是你!”连采玉气得一下子拿出三张符纸,化作三道锐利的光芒射向宣子方:“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宣子方拨拉几下,化开三张符纸勾成的无形锁网。眼见三张雷火双爆符就要点燃,连采玉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时,宣子方仍是不紧不慢,足下现出八卦太极印,桃魂扇则化作一棵老根盘错的桃花树,而宣子方则站在树下,右手一翻将摄心琴凌空悬于身前,动作优雅地拨了拨琴弦。
琴音铮铮然,几个曲调之后,连采玉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本以为用无形锁网困住宣子方,再点燃双爆符就能将宣子方炸得魂飞魄散,然而她这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与手段,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注定失败。因为,在她出手之前,她已经落入了宣子方的迷阵之中。
迷阵迷阵,正因为如幻似真,令人无法察觉,才称为迷阵。
琴音忽而变得激越起来,三张双爆符沿着反向轨迹倒退回到连采玉的身边,符纸上的火已经烧剩最后一个小角,连采玉尖声大叫起来,却很快被惊爆的声音压过了她的求饶呼喊声。“让你也试试自己符咒的威力……不过,她是君兆御的师妹,这样做算不算是得罪了万瞬门?”宣子方挠了挠头,定睛一看,连采玉不愧是万瞬门首席弟子之一,虽然被威力强大的双爆符击中,却快速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法宝,堪堪保住了性命,此时正躺在坑中昏迷不醒。
“正好,没能要了她的命,君兆御也不能说什么了。”宣子方松了口气。万瞬门如日中天,已经取代无上宗成为了道修第一宗门,若贸然与他们结仇,现在无上宗已经卷入了联盟军蛮不讲理的倾轧之中,再惹上一个万瞬门,能不能保住无上宗很难说。看连采玉今日只身前来,身边并无一名万瞬门的弟子,宣子方猜测这大概属于她的个人行为。
“是……师兄吗?”宣子方还在清理战场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糯糯的声音。
宣子方回头看去,想了好久才想起这清丽秀美的少女是谁,一拍脑袋道:“聂莹师妹。”
聂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扭捏了一下,道:“商亭师兄也在……”
说着,一名穿着无上宗内门弟子袍服的青年快步走了过来,满头的汗,对宣子方拱了拱手:“好久不见了,宣师兄。”
“现在也就只有你们还认我这个师兄了。”宣子方摊了摊手,目光扫过之处,其余无上宗的弟子们脸上写满了警惕。虽然心中感谢他出手相助,可认得宣子方的弟子都当他是个反骨仔,不认得宣子方的弟子不敢贸贸然上去搭话,一时气氛很是尴尬。
商亭犹豫了下道:“……不知宣师兄可曾见过喻师兄?”
宣子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三年前在妖都梵阎有过几次碰面,不过这三年来我没见过他。”
“多谢师兄告知。”商亭神色有些失落,又道:“掌教那边也不知如何了……”
“放心吧,有师叔在,很快就能搞定。”宣子方自信地笑了笑。
众人一齐看向了苏纪那边的战团,像是应证了宣子方的话般,两股宏大的灵力在战场中心炸开,霎时间草低木折,横扫而来的灵力将宣子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风停,云舒,只见一人独自站着,身姿挺拔有如松柏,手持雪白得近乎透明的剑,感应到宣子方的视线般,回过头,极淡极淡地朝宣子方一笑。
宣子方亦对他回以微笑,然后御风快速闪至苏纪面前:“这里处理好了,太师父那边……”
苏纪叹了口气,望着仍在交战的天际:“师父他自有决断。”
6璟坛只是受了点小伤,聂莹过去替他包扎了。见到宣子方,6璟坛这个做师父的,也只是略点了点头,对他和苏纪道:“你们去帮掌教,不管他说了什么,都要让他保住性命。”
苏纪摇头道:“师父的心病一直道灵犀师叔,他的伤久不痊愈也是为了此事,还是让他自行解开这个心病吧。”
6璟坛感叹道:“也罢。”
一直胶着着的最后一处战场也终于有了结果,苏纪与宣子方赶过去时,青崖真人和道灵犀身上都十分狼狈,道灵犀连站都站不起来,而青崖真人的腹间却插着一柄匕首,鲜红的血液沿着匕首的柄流了下来,染红了青崖真人雪白的衣袍。
苏纪急忙迎上去,扶住了青崖真人,往他身上灌输灵力,替他止血。却见青崖真人摆了摆手,示意苏纪停下动作,痛苦地咳嗽两声,又招手让宣子方近前来,喘了好几口气才气若游丝道:“……你们能赶回来,为师……很欣慰。”说着他盯着宣子方的脸看了许久,目光渐渐染上了歉疚之色:“子方,我着实亏欠了你许多……”
“太师父,你还是不要说话了,现在疗伤要紧!有什么话,还是等你伤势好转再……”
“不必,我留着这条命,就是为了亲手收拾灵犀。”青崖真人喘道:“如今心愿已了,却还有一事……”说着,青崖真人自怀中取出一面古旧的铜镜,将其郑重交给了宣子方。“纪儿命中带煞,活不过七岁……那时为了就他,我用过许多方法,却也只能将将留住他的性命……”
苏纪与宣子方俱是一怔,宣子方从苏纪震惊的脸上看出,这一段是连苏纪都不知道的事情。
青崖真人继续道:“后来偶然去云津寺翻阅医书,得知神族将要转世的仙谕,我又费了两百年修为窥得天道一二,竟发现那位大人转世时伴生的法器或可救纪儿一命……因此并未出手制止松华一派的惨案……又寻得了那件法器……这照天镜,原本是你的。纪儿不仅性命得以延续,又得镜中精魄滋养,根骨更是不凡,只是日后你的修为便只能止步于金丹……”青崖真人双目逐渐浑浊,显是性命已经快到终点,因此并未看出宣子方另有机缘,已经补足了灵根上的残缺:“我曾担心若你们在一起了,纪儿因摄入照天镜中的精魄而受到你的影响,故而并不太赞同你们……不过,现在……”
青崖真人虚弱地笑了笑。
苏纪眉头紧皱,双手虽稳稳地扶着青崖真人,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原来他们遍寻不得的伴生法器竟在青崖真人手中,更在幼时被自己吸收了其中精魄,青崖真人时常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原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数年前,纪儿已经完全融合了照天镜中的力量……无论如何,那些精魄已经无法还给你了。”青崖真人忍着最后一口气,紧紧地握住宣子方的手道:“你不要怪……纪儿。”接着,青崖真人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这句话用上了法术,整个无上宗都听见了。
“掌教之位……传于苏纪,新任掌教务使宗门在这乱世中传承下去,无上宗……便交给你了。”
苏纪怔怔地看着怀中沉重的躯体逐渐消散,化作点点星尘,散入天地之间再无影踪。良久,他感觉到有人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师叔,你要振作起来。”
无上宗经历大变,前任掌教陨落,苏纪匆忙上任,收拾残局,应付联盟军,几乎三天没有合过眼了。
湖柳居也没有从前那般宁静安稳,每天都有不少弟子进进出出。苏纪临危受命,却能很顺利地接手掌教的事务,虽然他并不想当这个掌教,但无奈这是青崖真人最后的愿望,所以他也没有搬到赤霄峰峰顶的无极殿中。
连日来的忙碌让苏纪都没能跟宣子方说多少话,好不容易处理完那些事务,苏纪走到了宣子方的房门前,罕见地踌躇起来。
“外面是师叔?”宣子方从房中打开门,就看到苏纪眉头不展地看着自己,他冲苏纪笑了笑:“怎么站在外面?”
苏纪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地说:“对不起。”
宣子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为了什么而道歉,无奈地耸了耸肩道:“错又不在你,你道歉做什么?何况太师父也是为了救你才会用了照天镜,虽然他有些见死不救,但灭了我满门的罪孽还轮不到他来承担,就算是那些精魄……反正照天镜中还有我的元神,吸收了那些元神,总比没有的好。”
苏纪将宣子方轻轻搂进怀里:“你这般通情达理,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反倒让我心里更难受。”
“我不怪你,还是我的错了不成?”宣子方不满地拧起眉。
而苏纪一直蹙着眉却舒展了,他低笑几声,凑到宣子方的耳畔道:“我现在知道为何放不开你,时时刻刻都想与你在一起的原因了。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体的……”这句话这个时候说,已经没有歧义了,苏纪命里本该七岁便魂归黄泉,因融合了照天镜中的力量才脱胎换骨成就了如今的苏纪。现在的照天镜中只剩下宣子方的那部分遗落的元神,原本伴生的照天镜该说是苏纪才对。
宣子方红着脸道:“你占了大便宜了!”
“唔,我还想多占点便宜……”苏纪说着,唇已经落在了如玉的脖颈上。
得知这人与自己因缘纠葛似是冥冥中安排好了似的,宣子方也是一阵心荡神驰,心中仿佛被填得满涨,嘴角微微翘起,伸手抱紧了对方……
一夜温存。
隔日一早,阳光穿过窗棱透进来的时候,宣子方便睁开了眼。身上还有些酸涩,然而他却撑起了身体坐起,身边已是空着了。苏纪昨夜折腾了大半夜,早上又起得相当早,虽说修真之人不在乎那点睡眠的时间,但苏纪忙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却还是宁可少休息一阵也要做那种事……
宣子方扶着额头,早知师叔是这样的本性,他也无力吐槽了。
只是想起了昨夜两人情到酣处,苏纪对他说的话。他说:“现如今,你还是去云津寺比较好。”
苏纪现在忙于无上宗之事,无暇顾及宣子方;而宣子方也得了缺失的那部分元神,正是需要找个安稳的地方将元神融合吸收,云津寺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再者,崇明法师也多次让宣子方去彩云之巅修炼,那里资源丰富,更有助于增进修为。
但是,宣子方更想在这种忙乱的时候陪在苏纪身边。苏纪虽然很有能力,可他不是万能的,像昨晚那样,苏纪也会有疲惫脆弱的时候,他只会在自己面前展露这样的一面。在外人面前,苏纪永远是清清冷冷八风不动的样子,实则他的苦痛全都藏在了心里,宣子方不能想象自己若是离开了,苏纪会憋成什么样。
书房中,柳云和柳风两人捧着一堆玉牌分门别类,看到宣子方进来,礼貌性地打了招呼就去忙他们自己的了。苏纪坐在书房的最里头,桌案上摊着一卷书册,听见脚步声连头都没空抬便道:“怎么起来了,平日里你不是要睡到日上三竿么?”
宣子方不忍见他如此忙碌,隧道:“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有。”苏纪终于从书卷中抽开视线,对他笑了笑:“过来帮我揉揉肩。”
宣子方嘴角抽搐,却还是照做了,这种体验不常有,权当是感受生活罢了。
“师叔……其实你不必客气的,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做就可以了,连柳风柳云都这么忙,我知道你这儿缺人手。”宣子方道。
苏纪仿佛听出他暗指什么,揉了揉眉心道:“那件事没得商量,让你去云津寺,也是为了你好。”
“我不想去……”
“我记得水麒麟曾说过,若大6上的动荡真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便要你拨动天轨。”苏纪转过身,认真地盯着宣子方的眼睛道:“天道之轨,岂是那么容易能动的。纵然你现在补足了灵根,但修为尚未到化体,连一个普通仙族的修为达不到。连仙族都不可能影响天道,你这只有分神期的修为又如何能够?水麒麟应当告诉过你,修为未到,不能冒险吧。”
宣子方犹豫了下,点了点头道:“可我觉得事情未必会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
苏纪冷声道:“防患于未然。师叔会尽力周旋,但不一定能化解。”
凡人有欲|望,修者有,魔族、仙族、妖族亦有。一旦欲|望增长不可抑制,就会酿成大灾大祸,如同这次仙魔人三族盟军势要攻上妖都梵阎那般,一场战事难以避免。而联盟军人心不齐,所作所为狠酷非道,此战必败无疑。联盟军若是败了,必不会甘心妖族坐大,肯定会整军再战,则兵祸越拖越久,牺牲的人也越来越多。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样下去会造成什么样的恶果,届时妖族四王以及凶兽定会重新回到大6上,而仙族定会降落凡间,隐于大6某处的句芒也会重现世间,无辜的还是四族中数量最多的种族——人。要真是这样,大6的根本将要动摇了。
需知人虽是最为脆弱的存在,但也是撑起整个大6最坚韧的存在,灵脉寻人杰地灵之处而生,仙族亦需要凭依下界凡人的愿力而修行,魔族更是滋生于人的阴暗一面……
宣子方静默了一阵道:“我去云津寺。”
苏纪将他揽于身前:“待此事过去,我卸下掌教之位,和你看遍世间灵山秀水。”
“嗯。”宣子方微微一笑。
尽管决定得比较匆忙,苏纪却很快就安排好了宣子方前往云津寺的事宜,法宝灵丹带了不少,全都收在释婴的那个坠子里。此外,苏纪还让宣子方带上两个人去,其中一人是在联盟军欺上无上宗时守在无极殿前的司徒鸿,另一人则是宣子方许久未见过的李洵。
这个原名李狗蛋后来被宣子方改名为李洵的小童如今已经成为了高大青年,他属于后期发力的类型,前一段时间刚好晋升金丹,现在丹境还没稳固。说得好听是让李洵这名资质也还算可以的弟子去云津寺修炼,实际上苏纪是担心宣子方身边没人照料,特意派了曾经侍候过他的小童去。
三人刚刚踏上彩云之巅,便见一名佛修乘着霞雾而来。
佛修身上的气息与崇明极为相似,修为深不可测,面容冷峻,不若崇明那般温和。来到三人面前,那佛修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对宣子方道:“朱宣大人,迦罗已等候多时。”
宣子方有些泄气,又有些恼道:“我名宣子方,不是朱宣,你们不要总把我看成是他。”
迦罗道:“宣子方与朱宣又何不同?你便是你,只要你心中清楚你是谁,那么叫什么都无所谓,不是吗?”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叫我宣子方,这个名字比较好听。”宣子方没想到迦罗一上来就强词夺理又滑不留手,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又丢给了宣子方,那么他也不需要太过和颜悦色了。
却见迦罗嘴角一动,似是在笑,但是弧度实在太小,让人难以判断。迦罗缓缓道:“请随我来。”
由三大法师之一亲自出门迎接,宣子方也算是很有面子了,可惜他们刚一照面的时候闹了些不愉快,因而在迦罗安排好三人住处并告知他们云津寺的分布,全都交代妥善后,宣子方也只是客气地拱了拱手就送他离开。至于关于他修炼上的问题,宣子方打消了去问迦罗法师的念头。
“唉,还不如崇明呢……”宣子方居然有点怀念崇明了,那人虽然也常自说自话,可至少崇明说的都是有用的东西,并且他不藏私,有什么说什么。
有时候,简单粗暴未必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