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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这次是落了回水,何湛依旧成为宁晋心中的白月光。
他第一世也在这时救了宁晋,不过没把他放在心上。那时何湛只当宁晋是个下人,不想让宁左闹出人命才会出手阻止,哪知这小包子就牢牢记住他的恩。入秋之时,何湛不慎伤了风寒。当时也不知是怎样的邪风,把他半条命都卷没了。他躺在床上大半个月都不见好转,高烧中神游天外,不知所之何时何地,宫中最好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后来一个小孩儿从清风道观里求了副药,送到忠国公府上。宁华琼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何湛喝了,没想到只过了两天,何湛就全好了。
宁华琼抱着醒来的何湛大哭“我的儿”,又说一定要感谢送药的少年。她派下人四处去寻,但到头来都没寻着,感谢一事只能搁置下来。何湛活了好几次才弄清楚送药的是宁晋,宁晋去清风山上求药时受了重伤,回府后又无人照料,不明不白地死了,在这之后没多久,何湛就遭了雷劈。
何湛知道这雷劈得不冤,他身上担着宁晋的一条命,是该还。不过就非得遭雷劈吗?不提了不提了,何湛一想就觉得全身麻嗖嗖的,不是个滋味。反正这次,他不会让宁晋出事了。
小六抱着新衣服进来,何湛让宁晋换上。宁晋看着新衣裳的眼睛直发愣,不敢相信自己还能穿上这样的衣服。何湛见他傻愣的样子,又记起他以后渐起的君王风度,前后反差有些大,却让他看着心上发痒。何湛不防地一笑,故意逗他:“怎么?觉得不好,看不上?”
宁晋将衣裳紧紧地抱在怀中,对何湛使劲摇摇头,说:“没有。”只有又低低补了句:“谢谢。”
小六疑惑地摸了摸脑袋,不明白这小子怎么就被三爷看上眼了。何湛带着小六去外间等,不一会儿宁晋就换上新衣裳出来,小手还紧紧攥着衣袖,似乎穿着不大习惯。
啧,这小模样!何湛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越看小宁晋越喜欢,总比长大了可爱。要是永远长不大多好。
小六瞧着何湛这满意的神情,心里暗暗为自家公子鸣不平,平日里何湛对宁左宁右都没那么好。小六哼哼了一声:“三爷不在旁看着,我家公子指不定又要犯什么过错,三爷还是去正厅看看吧。这屋子里好几天没打扫了,脏得厉害。”
何湛怎会听不出小六话中的尖尖刺刺,挑了挑眉道:“狗仗着主子的势都敢爬到本少爷的头上了?”
往日里小六因为会说话最讨何湛欢心,哪里能想到何湛居然为了一个小杂种对他如此苛责,心中越想越气,直愣愣地跪在何湛面前:“奴不敢,奴只是替我家公子不平,三爷对自己的表侄都没这样好过。”
你懂个屁!老子还不是看着你顺眼,给你留条后路吗?拐着弯儿地骂宁晋晦气,你这不是找死吗?何湛瞧小六梗着脖子不肯认错的样,心觉是自己把这奴才给惯出性子了,沉声道:“那俩兔崽子都没敢说什么,你也敢指手画脚了?给我滚滚滚一边儿去!”
小六被何湛训斥一番,心里更加委屈,低低哭出声来,却也不敢违抗何湛的命令,抹着泪就退下了。
何湛看见小六都没把宁晋放在眼中,就能知晓宁晋在王府过着怎样的日子。想想也是宁平王领的头,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宁平王带领着全府上下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不回头,何湛想拉都有心无力。
何湛将扇子敛在手中,对宁晋说:“往后他们再敢欺负你,就来告诉我,我去打他们屁股。”何湛知道他不会来告状,若宁左再欺负他,他还是要打回去。想想何湛就觉得头大,他嘱咐道:“你也敛敛脾性,同宁左动什么手!?要是宁右脾气爆点,他俩兄弟还不是把你摁在地上打?”
宁晋低眉顺眼地点点头,将何湛的话一一记在耳中。
“站得高,才会有人看见你。”何湛走过去,微微拍了拍他的肩,“你懂我的意思吗?”
宁晋好像领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道理,眼里升起光亮来,抿唇点点头道:“三叔,我明白了。”
何湛也不知道宁晋明白了什么,但按照这孩子的理解能力,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何湛身上的里衣还湿答答的,穿着难受,凉风一吹,总想打哆嗦。何湛此时就想回府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他说:“我府上正缺一个伴读,我瞧着你长得顺心,回头我让宁平王送你到忠国公府上修习,你可愿意?”何湛知道他的回答,不过也要念念台词走走场。
“愿意。”
“那好,我得走了。过几日我派人来接你。”
宁晋捏着衣袖,努力点点头。
何湛一边儿走着,一边儿扯了扯贴在皮肤上的后领,让清风灌进来,这才觉得舒服些。宁晋的眼睛紧紧盯着何湛,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宴席要等入夜才结束,何湛想让车夫载着他先回了府,回头再来接何德。何湛前脚刚出府门口,猛然起清平王府还有一桩重要的事没做。前几次他都没落水,安排好宁晋之后就去正厅吃席,如今就算是落了水,再难受也得忍着去一趟。
他得按着前世的步骤一步一步走下去,这才能保证一切都在预料之内,不然中途再出现什么幺蛾子,他真要撞死在自己的床上了。一想到小桃红那一句“三少爷,您醒了吗”,何湛就浑身一个激灵。
来至正厅,奶妈已经将百天的小麟儿抱下去了。宁平王端坐其间,面带红光,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概就指宁平王这个样子。何湛上前行礼,一把年纪的宁平王一句接一句的“贤弟”跟何湛来回寒暄着,让他有些吃不消。他不是贤弟,他还是宝宝。
好在宁平王很快就让何湛入座了。何湛坐在何德的旁边,何德不理他,何湛也乐得自在。
不一会儿,宁左宁右凑到何湛身边来。宁左手中握着酒杯,对何湛说:“三叔,我敬你一杯。”何湛挥挥手,表示不想喝:“小孩子家家的,少喝点吧,回头喝醉了,还不是让你娘打?”
宁右惊道:“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三叔居然不喝酒了?”
何湛特别想拧这个臭小子的耳朵。何湛对宁右勾勾手,示意他过来。宁右很听话地伸过头来,何湛伸手打在宁右的后脑勺上,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调侃你三叔了!”
宁右挨了打也不哭闹,反而摸着后脑勺傻笑着,似乎很受用。何湛翻了翻白眼,宁右看上去老实,实则比宁左的脸皮厚多了,怎么闹都不会生气。宁左也咯咯笑着,说:“弟弟也就敢在三叔面前无礼,换了旁人他哪敢啊?”
何湛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挤了过来,将一个空杯子放在何湛的面前,说:“本王敬的酒,你喝吗?”
何湛握了握手,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抬眼看向来者,那人长得很妖,何湛见他的第一面就觉得他很妖,眉目比女子都要丽,十分秀气,可却不显半点儿女儿气。红袍上纹着精致的麒麟祥云,昭示着此人的身份。
宁左宁右齐齐行礼道:“凤鸣王。”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的凤鸣王宁祈,上一世一剑就让何湛说再见的大仇人。何湛从未想过是他,毕竟宁祈对宁晋...怀着不大寻常的心思。
何湛已经数不清多少世了,他跟宁祈一直不对盘。何湛也不知道怎么惹了这位混世魔王,宁祈就是看他不顺眼。他知道自己长得也很英俊,但自比宁祈就如同鱼目与珠,不可比拟。除了样貌之外,何湛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让宁祈看得上的,就这样跟他斗了几辈子,怎么都不消停。
宁祈说:“你跟本王喝酒!”
何湛先低头:“我酒量不行。”再谄媚:“哪里能跟凤鸣王相比?”顺便拍个马屁:“凤鸣王海量,恐怕放眼整个京城里都难有对手。”
宁祈皱眉:“何湛,你脑子有病?”
何湛佯装扶了扶额:“我这几天伤风头痛,可不就是脑子有病了吗?”
宁祈握了握杯子,看着何湛的眼睛很深沉,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给何湛,说:“这是你上次在品香楼丢下的,还给你。”
“哎呀,”何湛接过玉佩一瞧,假装很惊讶地样子,说,“我将这玉佩视为宝贝,苦苦找了好几天,原来是落在香香姑娘那里了,辛苦凤鸣王帮我寻回来。”何湛揶揄地看着宁祈:“裴之不知凤鸣王也会去品香楼这种地方?”裴之是何湛的字。
宁祈拂袖冷声说:“本王怎会去那种地方?这是你掉在品香楼门口的。”
何湛再惊:“呀,这样凤鸣王都能寻着,您对裴之还真是关心呢!裴之心里...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宁祈皱眉:“你今天怎么了?”
“恩?”
“那日你不还说,下次若再见到本王,一定要打得本王满地找牙么?怎么,摆出这副谄媚的样子,你怕了?”
我哪能不怕啊大哥!何湛捏着一把汗,瞧见宁祈的这张脸,何湛就能想到长剑贯穿胸膛的滋味,这感觉可不好受。别说打得他满地找牙了,何湛光是靠近他一点点,都觉得胆战心惊。
这样想着,何湛就往后退了一点点,低头奉承:“我哪儿敢啊?你可是凤鸣王,殴打皇亲国戚是要被扔进大牢的。裴之不敢。”何湛似乎完全忘记自己也是皇亲国戚的事实。
“这么说来,本王若不是皇亲国戚,你就愿意跟与本王交手?”
“那也不敢。”
“为何?”
“我揍不过您。”
宁祈:“...”
何湛真是一个大写的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