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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粥粘稠,容易熬糊,得用勺子不停搅拌。
田果刚把勺子放下,身后,焕然轻轻抱住了她,无言深呼吸两下,说:“你把那条裙子换上吧。”
“不去,太冷。”似乎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意外,田果回答的并不热情。
焕然不气馁,又磨蹭道:“试试去呗,让我看看什么样,大老远带回来,心疼一下我。”
田果无奈,是心疼你还是满足你?“不换,再等几个月天气就暖和了,到时候再穿呗。”
“等不了。”他声音小小的,似是撒娇,“就现在吧,求你了……”
实在挨不过他,田果走近里屋,把窗帘重新拉上,又对焕然命令道:“你不许进来。”
焕然穿着围裙笑嘻嘻地点头,眼神狡黠“我不进去,我就负责熬粥,一会儿换好衣服记得叫我啊。”
田果踏踏实实地放下了帘子。
夏天的裙子,当然不能穿着秋衣秋裤套进去,田果一件一件卸掉累赘的冬衣,裙子穿上,两臂和双腿都凉飕飕的,正琢磨怎么把背后的拉链拉上,余光中忽然闪进一个人,她定睛瞧过去……还能是谁?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怒。
焕然斜倚门框,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流连反侧,“你还没脱毛衣时我就进来了。”其实焕然很想说,媳妇,你是真不知道我进来么?如果真不知道,以后他可得把她看严一些,这敏感度也忒低了。
“出去!”她指着门。
他笑,反其道而行之,走过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田果开始挣扎——软绵绵的挣扎,嘴里念叨:“别闹,现在是白天,小心让人看见……”这弱弱的抱怨在焕然听来简直比情话还要命。
“让我看看。”他声音嘶哑,轻轻抱着她。
“这么近怎么看,你离远一点。”
“没事,这样也能看。”他双手捧起他的脸,开始细细的吻她。
这么久没见面,田果也想焕然,相思凝结在这或深或浅的吻中,裙子不知何时滑落,也不知怎么就倒在了床上。
他双臂支起上半身看她,深邃惊喜的目光就像打量一块美玉,她身上与“未着寸缕”无差,怕她冻着,他扯过一条毛毯改在彼此身上。
“冷吗?”他问。
她摇摇头,两人又亲吻了一会儿,她忽然皱眉,说:“你把围裙脱了,那上面都是油。”
“噢。”他乖乖应一声,围裙脱下来甩到一旁。
两人深深凝视对方一番,像是初识的少男少女,目光中有羞涩和喜悦,还有点点的兴奋。
他又开始吻她,轻轻的,一会儿又重重的,吻过之前不曾吻过的地方。他把脸埋进那片柔软里,就像埋进一片温暖的湖泊,他听到了她紊乱的心跳,他的汗水与她的汗水融为一体,是咸的,也是甜的。
田果听到焕然的声音像是从自己身体里传来:“前几天,我姑姑是不是去找你了?”
“嗯。”
“她骂你了吧。”说到这儿,焕然语气中多了很深的愧疚,“对不起。”
“什么啊。”她笑,摸摸他扎手的头发,“她没有骂我,只是数落我几句,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听的话,无非是让我离开你。”
“是么?”他不安地蹭蹭她,“那你怎么说的。”
田果把那天遇到钮蓝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没有加油添醋,有的地方还直接跳过去,她不想激化矛盾,钮蓝毕竟是焕然的姑姑。临了,又补充一句,“钮焕然,我没骗她,也没骗你,你这辈子只能娶我一个人,不然就去五台山剃度出家,不过,你去我也去,你当辩机,我当高阳。”
“高阳是谁?”焕然一脸懵懂。
田果暗骂一句没文化,正准备岔开话题,焕然忽然把脸凑过来,带着点危险的气息看着她说:“我知道辩机和高阳,高阳是公主勾引和尚辩机,赠予玉枕为定情信物,后来被他爹唐太宗知晓,大发雷霆,杀了和尚,剥了高阳的公主爵位,忘了吗,我是唱武生的,对历史多少有点了解,但是,我不明白你说这个故事的意义?”
“没什么意义……”
“别不好意思,说来听听。”他已经克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她想了想,故作悲伤地说:“焕然,我觉得咱俩可能长不了,就像……”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人堵住了嘴巴,这一次的吻来势凶猛,将她弄得天旋地转,她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又像是坐在一艘颠簸的船上……一切蓄势待发,她打开身体,做好迎接风浪的准备,他却忽然停住。
风暴没有来,来的是无声的寂静。
重重的喘息在田果耳畔回响,似钟声。
她问:“焕然,你想做吗?”
“想!”
“我……不会拒绝。”言外之意你可以继续。继续啊!
焕然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离开田果的身体,他小心翼翼地看她,仿佛目光都能把她击碎。“我想继续,想要你,可是,我想把这一切放到结婚那天。我要把你娶进来,然后好好爱你”……
院门口,姥姥的脸被晨曦映得红扑扑的。
“姥儿,大早上您一个人坐这儿干嘛呢?”蝌蚪走过来问。
“出来,透透风。”姥姥说。
“啊?透风?你家热啊?”
“热,可热了。”姥姥笑起来,脸比刚才更红了。
*****
这次去广州,焕然是跟单位请了病假去的,而对家里,他则说是公派出差。关于未来,他已想好,就是辞职下海。广州的繁华让他大开眼界,而无处不在的商机又让他心痒难耐,这从出差二十天,挣得钱却是之前好几年收入的总和,焕然从没想过挣钱居然是如此容易的事,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几杯酒下去,钱就来了。
刚拿到钱时,焕然都不敢花,怕是□□。吕胖子哈哈笑,说:“哥,大胆往前走,这点钱算啥啊,以后多跑几趟广东,你就知道现在这点钱压根就不叫钱,是毛毛雨,是狗屎,是塞牙缝的肉丝,你不认识一个叫石洋的人吗,他挣得才叫钱!”
转眼腊月十五。
其实田果一直有件事没跟焕然讲——藤井来找她了。
藤井,就是六几年本说去香港淘金,结果一去再也没回来的老日本。
算起来那得是12月中旬的一天了,田果正站在秀水摆摊儿,一位戴着礼帽,瘦长脸,浓眉毛的中年大叔站在了她面前。
大叔一身米色风衣,看着田果,久久不语。
田果读不懂他的眼神,主要是没工夫,周围人来人往,她问:“大爷,您买什么啊?”
大叔不说话,镜片后那双细长的眸子闪出点点泪光。他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开了,脚步沉重。
什么情况?田果蒙。快闪啊?
收回目光,张莉似是开玩笑地说了句:“哎,刚才那老头长得跟你有点像。”
“像你大爷!”田果忍不住骂一句。
晚上回家,田果一进屋就发现不对,往常她刚推门,姥姥就会喊一声:“小果儿回来啦?”可是那天,直到田果洗完手,姥姥也没说句话,她挑开帘子,叫了姥姥一声,许久,姥姥才反应过来,但表情也有点茫然,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
田果当时吓坏了,以为姥姥病了,结果进了里屋才发现桌子和地上摆满了礼盒,仔细看看精美的包装,上面印的全是日文跟英文。
“姥儿,这些…… ”田果以为是石洋来了 。
姥姥久久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叹口气道:“是藤井,藤井回来了。”
当天晚上田果就提着礼盒来到北京饭店敲开了藤井的房门。
开门的刹那,田果蓦然愣住,这不是……那位大叔?
没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狗血的事情,那位饱含热泪一言不发的大叔就是田果的亲生父亲,藤井六郎。
这名……太日本了。
真是人生如戏啊,做演员多年,田果终于明白其实生活比戏剧更加疯狂。
面对激动不已的藤井,田果表现得很冷静,在家时她就问过姥姥“您认这个女婿么?”姥姥不说话,田果说,我明白了,然后提着礼盒就来到了饭店。她没进屋,而是把礼盒往地上一放,问:“你还听得懂中文吧?”
藤井点头。
田果说:“那就好,你听清楚了啊,东西都放在这儿了,你怎么拿过去的,我怎么给你送回来,就这样吧,以后别再去我们家,姥姥身体不好,你今天过去给她吓得够呛,若不是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现在就抽你。”
藤井颤抖,眸中全是悲哀。
看着这样的他,田果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如果是那个米田果,见到父亲回到中国,也会这么说吗?
但很快她就想,管它呢,现在是谁就是谁。
“小果儿,你别走……”见田果转身就走,藤井快步追上来。
“别拉我袖子!”田果冷声警告。
藤井不情愿地松了手,“小果儿,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别!”田果最不擅长演久别重逢的戏,真是太闹心了,怎么生活刚稳当一点,就又来了一个五雷轰顶?田果烦的很,她说:“藤井先生,我现在过得很好,姥姥也过得很好,我妈在生下我后就去世了,你若是有话,就去跟她说吧,别跟我说,咱俩没那么熟。”
田果转身走了,这一次,藤井没有追上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胡同里的人都知道田果的日本爹来找她了。
焕然当然也知道了,自从那天起,只要不上班,焕然就成了田果的贴身护卫,就是去个厕所,他也不嫌冷地站在外面等。而他上班时,护卫职责就变成了蝌蚪,徐强,长江,甚至唐思佳。田果很无奈,说:“你这是干嘛?监工吗?”
“……我怕你跑了。”
“跑?我跑哪儿去啊?”
焕然不说话。最近胡同里风言风语,说藤井很有钱,要把田果跟姥姥一起接到日本去。
“钮焕然,有跟踪我的功夫不如多出摊儿挣点钱,你答应过我的,要让我过上好日子。”
焕然点头,说:“我答应你的百分之百能做到,但你也得答应我不去日本。”
“如果我去呢?”她吓唬他。
没想到焕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胡同里的人都看傻了,在那个年代光天化日下搂搂抱抱无异于看限制级大片,一瞬间胡同里风声鹤唳,众人纷纷奔走相告:“快去看啊,耍流氓啦,钮焕然跟田果那个啦!”
“别闹了……”田果还是要脸的,试着挣脱,但焕然抱得很紧,像是要把她揉碎了一样,他没哭,但她总觉得他哭了。
“你不会走的,对吧?”他声音小小的。
田果觉得自己现在拥抱的不是一个25岁血气方刚的青年,而是刚刚受了委屈需要妈妈安慰的小男孩。
“嗯,我不会走。”她实在不忍心逗他了。
不过从那天以后,田果就发现焕然总是寻找机会要把她“办”了,只可惜每次在最关键时刻,都会莫名杀出一个程咬金坏了他们的“好事”,焕然气的牙痒,田果则笑的趴在床上起不来,抬脚踹他屁股一下,问:“你到底想干嘛?最近怎么忽然变流氓了。”
焕然脸红一阵,然后才赌气似地说:“你要是怀孕就不会走了。”
田果无奈叹口气,心想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