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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城之行可谓是失损惨重,三百鬼军只剩了十来人,云卫也伤亡过半,就连云山、云问都受了伤,若非佟漠带着明焰司的人及时来到,后果不堪设想。但明焰司也没讨得了好去,安逸接管了魏太子留给他的人,数千精锐将襄王府围了个严严实实,最后全靠佟漠奏起天音琴,众人才得以冲出包围。
至于为何佟漠会出现在禹城,燕诩心里很清楚,睿王是铁了心要找十方策,得知伏羲八卦和叶萱都在安逸手中,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自从睿王娶了华媖,父子之间一直暗流汹涌,表面上依旧父慈子孝,暗地里却互相角力。
燕诩接了叶萱回翼城,同住睿王府,对于睿王来说,只要异血人没落到外人手里,他不介意暂时顺着儿子的意,在极阴之日前让她过些好日子。如今让他寝食难安的,是伏羲八卦下落不明。
那晚禹城一战后,云竹并没有按事先约定的那样,将伏羲八卦交还燕诩----她失踪了。开始时睿王以为是燕诩故意隐瞒,而燕诩也以为是明焰司的人暗算了云竹,并取走了八卦,结果当双方都发现对方在暗中调查云竹的下落时,才知道云竹在那一晚发出鸣镝的信号后便失踪了,她既没与云卫汇合,也没有留在禹城,仿佛从人间蒸发了。
于是暗防云竹的下落,找回伏羲八卦,成了当前云卫和明焰司的首要任务,只是双方虽表面相安无事,暗地里却较着劲。
睿王很清楚,如今的燕诩已彻底被异血人迷惑住了,这一点从他亲临禹城,不惜涉险营救便看得出来。他居然还敢厚颜和他说,他打算娶这个女人。睿王气得不轻,这个女人简直是祸水,他为了这个女人,先是生出放弃十方策的念头,又为了这个女人,算计着自己娶了华媖,让父子生出隔阂。
一个男人如果贪恋温柔乡,只会平白消磨意志,还怎么指望他有纵横天下指点江山的志气?
后来还是佟漠一针见血,现在知道世子真正爱的人是异血人并非坏事,因为原本作为祭品的顾惜月早已被燕诩放走了,而异血人正好替补了这个空缺,她既是打开十方的活钥匙,又是祭献给伏羲帝的祭品,正好一举两得。
睿王这才释然,如今唯有尽快找到伏羲八卦,只有伏羲八卦在手中,他才能掌握主动,到了极阴之日,他自有办法逼他就范。
燕诩自然知道睿王的心思,但眼下他无法阻止他寻找十方策的念头,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比他先一步找回伏羲八卦。但与此同时,他并没有闲着,朝堂上的风向,一直按着他的部署一步步实施。
燕旻新帝登基,本想有一番作为,奈何三司六部都有燕诩早年安插的人,但凡国中大事,政令不出,诏令不达,只有些无伤大雅的事情遵照执行。燕旻本身就不是个有蹈厉之志的人,几番折腾下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份惕励奋发之心,很快就被消磨得干干净净,他愈发地不愿意上朝,不愿意理事,整日躲在寝殿里琢磨他的木头。
眨眼到了六月初,天气逐渐变得炎热,一场暴雨毫无征兆地浇灌了整个翼城,原本能把鸡蛋烫熟的路面溅起一阵腥热之气,路人纷纷躲避。
就在雨势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下越大之际,一骑快马自南门飞驰而至,马上驿卒全身湿透,也不管路上有没有行人拦路,一边狠抽鞭子,一边扯着嗓门高喊:“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阻者死,逆者亡!速速避让!”
很快,一封军情急报在朝堂上炸开了锅----魏国与齐国结盟,联手攻打晋国,魏国五万大军做先遣,已于五日前朝晋国开拔。
军情紧急,燕旻这个懒散皇帝没了偷懒的借口,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一众朝臣激昂慷慨,心里想的却是,平时我说什么无人理会,这会出了大事,却将我推出来拿主意,我又晓得拿什么主意了,不过是个摆设。
这日燕诩没有上朝,本想带叶萱到郊外赏荷的,没想到暴雨说来就来,只好作罢,倒是难得在府里闲了下来。其实睿王府也有荷花,燕诩干脆命人在湖心亭摆了案几,一壶香茗,几碟瓜果点心,两人就在府中观雨赏荷。
雨势渐弱,湖上烟波浩渺,被雨点拍打过的荷花竟比雨前开得更娇艳。一时兴致上来,燕诩让人将琴送来,奏了一曲十里荷。以前除了那首云逐月,他极少弹奏其它曲子,叶萱一时听得出神。
对于她在琴曲上的造诣,燕诩心中有数,见她出神,不由问道:“听出什么了?这么出神?”
其实叶萱是真的听不出他弹得好不好,她只是暗自有些感慨,他终于把以前放下了。她将两手搭在他肩上,用下巴抵着,道:“你弹什么都是好听的,别逼着我学就行。”
燕诩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学无术。”顿了顿,他歉然道:“这些日子我早出晚归,冷落你了。今日本想带你出去走走,没想到老天不开眼。”
她无所谓道:“怎么不开眼了?我现在可是个人见人爱的香饽饽,江湖上人人趋之若鹜,没准一出王府就被人抢走了,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与其提心吊胆出门,还不如呆在府里安心。”
他笑道:“确实有些后悔,我早就说不该给你千山万水的解药的。”顿了顿,他又道:“萱儿,你且耐心些,再给我些时间,只要过了极阴之日,一切便好。”
她温顺地应了,虽然下了雨,六月的天仍是热,他冰凉的身体简直是消暑良物,她不由自主朝他靠近了些,叹道:“冬天的时候,你让我又爱又恨,敬而远之,还是夏天好,整天粘着你,连冰块也省了。”
他失笑,顺势将她搂到怀中,“是么,那这样会不会更凉快些?”
他故意使坏,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又轻咬她耳垂,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她顿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两人正嬉闹间,下人过来禀报,睿王有急事,请他速去书房。燕诩很不情愿地放开她,来到睿王书房。
甫一见面,睿王便开门见山,“魏国那五万大军,你可知是谁领军?”
如今父子两人说话,极少有废话,都是直奔主题,说完就散,燕诩也不兜圈,“魏国以替太子报仇雪恨之名出师,主帅名义上是李律将军,但李律是魏太子的人,魏太子死前,将旧部悉数交给安逸,所以襄王安逸才是这次魏国出兵的幕后操纵者。”
睿王脸色一沉,魏国出兵的事,朝中今日才得到消息,他方才这么问,不过是想探探他到底知道多少,果然如他所料,他其实一早就知道了,却故意连朝都不上。
他沉着气道:“魏太子的死,是你一手挑起的事端,如今人家扛着复仇的旗帜出兵,出师有名,你这个肇事者有何打算?”
燕诩半垂着眸子,声音无一丝波澜,“孩儿并无打算,该如何,一切听从陛下示意。”
睿王一噎,这混账东西,此时还和他打马虎眼,他对朝堂的事了如指掌,大概再过半个时辰,今日朝上谁说了什么话,燕旻咳了几声,皱了几次眉,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会没有打算?
但他不愿说,他也逼不了他开口,只道:“出兵的事,关乎国体,我知道你心里定有成算,非常时候,要以国祚为重。”
燕诩无论心里想法如何,表面上的一套都会做足,他恭敬地应了,这才退出书房。才拐了个弯,华媖便从回廊下缓缓走了出来,也不知是这么巧,还是她刻意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