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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桑一行人有说有笑地从公司走出,来到停车库,一辆久等在那里的车门打开。
聂桑看到季尹则,回头与聂桢和顾云烨说了几句话道别。
聂桢的脸色沉了下来,对聂桑说:“不要忘记帮我把礼物带给茵茵,告诉她等舅舅出差回来会去看她,让她不要哭鼻子,不要和哥哥姐姐闹脾气。”
聂桑笑着点点头,“我转告她。”
说完,聂桢和顾云烨互道再见后向自己车子走去。
季尹则走向顾云烨,主动伸出手,“听说你明天就要回欧洲,为什么不多停留几天,茵茵她们很喜欢你。”
顾云烨回握了握手:“这次来香港主要也是为了公事,欧洲那里事情还很多,我必须赶回去处理。”
“这次能和顾氏有一份合作,是季氏的荣幸。”季尹则又说。
顾云烨笑了笑,“彼此彼此。”
聂桑的手机响,来电显示是季宅的座机号,连忙接通,里面传来小朋友们争先恐后地兴奋呼唤。
聂桑嘴角温柔地扬起,对顾云烨挥了挥手,抱歉地指了指手机,坐进车里和子女通电话。
车外只有两个人,季尹则瞥了眼车窗,聂桑垂首与孩子视频语音通话,眼睫微落,从前的长发如今是利落的齐肩长,娴雅成熟是岁月的烙印。
收回温柔的目光,他对顾云烨真诚道:“谢谢你。”
明白他所指,顾云烨微微一笑,“不用谢我。没有爱情的婚姻,会很累,我何苦让她累也让我自己累。我能帮的,也只能到那一步。今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接着拍了拍他的肩,“就目前来看,你走的还算不错,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季尹则垂眼苦涩笑笑,“可是我依旧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顿了顿,又道:“她始终不肯复婚。再说明白一点,我们现在不过是有着共同孩子的男女朋友。三个孩子还都是试管婴儿。”
顾云烨轻叹一声,“有些错误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她已经很不容易,你算幸运。至少,她还愿意为你生孩子。试管婴儿也是你的亲骨肉啊,乐观一些。”
他蹙起的眉宇散开,“是啊,我应该乐观,至少,她始终在我身边。”
“当初是你自己放弃了你们的婚姻。自己放弃的东西,越是珍贵,想要拾回,就越是不容易。”顾云烨上车前挥了挥手,“如果还爱,就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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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尹则上了车,俯身过去,在聂桑脸上落下个吻。
聂桑刚收电话,唇角的笑意还没有褪去,“他们很生气,说今天没有接他们放学。”
季尹则伸出手臂,扣住她的十指解释:“我已经同他们解释过,今天只想同他们的妈咪庆祝生日。奶奶亲自去接他们,想带他们住几天。”
聂桑点了点头,松开他的手,转身去拽安全带系上。
他的神色黯然一沉,随即温柔地问:“想单独跟我庆祝生日吗?如果不想,我们去奶奶那里接他们。”
聂桑只淡淡问:“去哪里庆祝?”
季尹则蓦然欣喜:“我在预约了位子。你最喜欢的日本菜。”
“好啊。”
沉默了瞬间,他望向后视镜,伸出掌心覆盖住她的手背,“桑桑,愿不愿意同我先去散一散步?自从回到香港,我们很久没有一同散步了。”
维港灯影共奏,岸边的人行道人影阑珊。
聂桑身前双手提着手袋,静静走在一侧,
他走在后面一点点,独自回忆那一段已成追忆的光景。那时的她会紧紧贴着他的臂弯,那样的小鸟依人,一刻不愿分开。
而此时她与他落开的距离,是岁月的惩罚。
他主动伸出手,牵住她,与她十指相扣。
她望了他眼,没有拒绝,继续安静地走。
“有没有想念瑞士?我们一家人可以回瑞士。”他先开口说话。
“茵茵很快要上学,我想他们在香港比较好,有多语环境。”曾经的卿卿我我,爱人间的甜言蜜语,此时不过为最平淡的聊天。
“我很想念瑞士的生活。”
“等他们放假,我们带他们去那里度假。”
气氛陷入沉默,渐渐地,她停住脚步,松开他的手,在手袋里翻找。
“happybirthday。”从手袋里拿出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给他。
他扬起笑容接过礼物。拆了开来,一对精致的定制袖扣。
似乎愣了那么一瞬间,眸本来就幽深,看不出喜乐。他吻了吻她的唇,“谢谢,很漂亮。”随即关上包装盒。
“不喜欢?”她轻声问。
他啄了一口她的手背,“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偶有人影绰约,前方一对年轻人在争吵,似乎还有动手之势。
他们自动绕到路的另一侧。
那对年轻人越吵越激烈,女孩将男孩猛然推了两下。
季尹则蹙了蹙眉,紧紧牵住聂桑的手,绕的更远一些。
“你敢打我?”男孩怒吼,伸出臂膀,眼看要落下一巴掌。
远处跑来两名巡逻警察,警察指着他们斥:“住手!你们干什么?吵什么?请出示身份证。”
女孩扬起声音:“阿sir,你们来的正好,这个人动手打我,我要报警!”
男孩暴怒,忍不住再次扬起拳头:“你说什么啊!贱人!”
一记冷风在聂桑的头脑里锋利地划过,她的掌心不自觉一紧,路灯的投影隐去了她的神色。
季尹则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贱人,贱人,这两个字像一根针密密麻麻戳进他的心涧。
放不下,始终放不下。
六年过去了,他们看似平静生活,生儿育女,携手散步,还有那看似美好的瑞士时光,可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他们之间一直竖立着一堵无法越过的墙。那是被他粉碎至无法愈合的自尊与自信,更是复婚路上永恒的绊脚石。
也许伤害可以用深爱解释。他想那时他是疯了,爱到发疯。
他没有骂过人,唯一的辱骂,亦是致命的侮辱,是对自己深爱的女人,是对自己的妻子。
明明爱着,却在伤害。
不怪所有人都说,都提醒他,即便有了几个孩子,他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们现在不是没有问题。
他不是不知道问题在哪里。他和她谈过,却也没有谈过。
每年生日,她会送给他精心定制的礼物,袖口,手表,男士香水......触摸上去,只感觉到冰冷的寒。
他唯一期盼的礼物,是她的敞开心扉,和赐予他第二次真正的婚姻。他越是期盼,越是得不到。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更多地在惩罚他,还是惩罚自己。
她会对他温柔浅笑,眼神却不再如从前那般灵动有神,脉脉柔情。深深的距离感让他无助彷徨。
他无法去责怪,一切都是自己造的孽,后果也必然由自己承受。
“桑桑......”他启动着唇。
她却淡定地转身,向停车的方向走去。“我饿了,去吃饭吧。”说不出感觉的清冷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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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暗色的卧房充斥着男女压抑的喘息声。
*过后,他对着匆匆穿衣的背影,试着发出邀请:“我们一同洗澡?”
他期盼,还是那个当年的她,时而用被单埋住脑袋,娇羞以对,又时而媚眼流动。
她却将最后一件外衣披在睡衣外面,系上钮扣,“你自己先洗澡吧,我还有最后一点工作要完成,是设计的定稿,周一飞美国需要用到,我先去书房。”那种冷静,仿佛刚刚不过在床上完成了一件必须履行的义务。
是的,是义务,她永远都紧闭着眼睛,被动承受*的冲撞。紧蹙的眉心昭示她正努力,努力忘却曾经的痛。
犹记她终于卸下了一点心防,肯同他肌肤之亲的那一年,他是欣喜而泣的。犹记那一次亲热过后,尽管察觉到她的被动与距离,还有冷漠,甚至痛苦,他还是抱着她流泪,心怀感恩。
直到她提议再去做一次试管婴儿,随即诞下双胞胎女儿,他坚信,总有一天,她会再次接受婚姻。
可时间证明,他好像再一次猜错。
确切说,他没有猜对过她。
“桑桑,”他骤然拽住她的手臂,苦涩地道:“六年的刑期,难道还不够?”
她顿下脚步,淡淡地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忘记了,你也不要再提。”
“如果忘记了,为什么你不再是从前的桑桑?”
“谁都不再是从前的自己。”将手臂从他掌心抽出。
“是啊,”他垂眼笑笑,终于放弃,“你去忙吧,我去冲澡。”
浴室没有关紧,从里面传出流水声,她不自觉地迈动脚步,向浴室的余光走去。不知过了多久,最终转身离去。
有些事情,到底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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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季老太太过来他们这里,语气犹豫又小心翼翼,拉着聂桑问她愿意不愿意回一趟季宅。季尹淳要回来了,据说这次终于带女朋友回来见家人。
本来对小孙子的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闹出了这番“丑闻”后,季老太太狠下心逼婚,对孙子下死命令,要么不要回香港,要么带女朋友回香港。甚至做出不论对方家势学历的妥协,意思是,只要品性良善就好。
六年过去,终于答应回香港祭祖,还答应带女朋友。
“问他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说是三年前,在阿根廷遇见的。问他要照片,他不给看,说回香港自然就都看到了。”老太太有些担忧。
“那也不错,他肯走出这一步就好。”季尹则安慰。
聂桑默默不语。
季老太太依旧担忧:“他向来叛逆,只怕他找的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如果这样,该怎样向季家祖宗交待。”
“不会的,他知道自己做什么。”
“算了,先见一见面再说。”顿了顿,又问聂桑:“桑桑,你去不去?如果不想回去,就算了。这样也好,免的都尴尬。”
季尹则正要说话,聂桑蓦然抬头,“我去。都是一家人,他是孩子的二叔。”
季尹淳到香港的这一天,所有人回到季宅。三个小朋友见到沙发上坐着的人,看到和自己父亲一模一样的面孔,惊喜地扑过去,“二叔,二叔!”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时间早已冲刷走了所有的怨恨,徒留唏嘘。聂桑对他点了点头,就被季尹柔拉坐到沙发上。
“大嫂,明天我们一起去shopping?”似乎有心要缓解尴尬,季尹柔找话说。
“好啊,”聂桑笑着答。
人都坐齐,老太太四处看看,好奇地问:“你的女朋友呢?怎么一直没有见到?”
季尹淳反问:“女朋友?什么女朋友?”
季老太太气极,“你诓奶奶?你说会带女朋友回来的!”
“哦,你说那个啊,在这里,”他弯下腰,拍了拍一只躺在茶几下的阿拉斯加犬,“珊蒂,出来,过来见见家人。”
狗狗慵懒地从茶几钻出,晃了晃脑袋,高傲地坐直。
小朋友们看到狗,惊喜地大叫,尤其是最刁蛮的季茵茵,直接扑上去揪狗耳朵拽狗尾巴。狗狗经过很好的训练,不狂不躁,龇着牙任凭孩子胡闹。
“茵茵,不许胡闹,你这样狗狗会痛!”聂桑制止小女儿。
“妈咪,我也要养狗狗!”季茵茵扭动着小腰诉求。
季尹则抱过女儿,“茵茵,如果期末考成绩有进步,爹地带你去挑选狗狗,好不好?”
“二叔,狗狗叫珊蒂?”季茵茵问:“是妈咪的英文名sandy?”
孩子的话音落下,空气顿时凝固,凝固到能听见彼此心脏一抽一抽的跳动。
季尹淳面不改色地哈哈大笑,淡定道:“你妈咪的sandy是英文名,这个珊蒂是中文名,不一样的。对了,它有姓的,姓季怎么样?季珊蒂?”
“好啊好啊!”季茵茵拍掌称赞。
老太太忍住怒火,深呼吸,沉声问:“阿淳,你是什么意思?”
季尹淳顺了顺狗狗颈脖的长毛,不缓不慢地叙述:“三年前在阿根廷看到它被原来的主人扔下楼,幸好掉在一堆箱子上,我干脆带它一同流浪。”
没有人说话,他就继续说:“我这个人反正禽兽不如,配一只狗也算终得其所。”
“哈哈哈哈哈哈......”季尹柔忍不住发出连串的大笑。
反正,最后,老太太命人将他连人带狗打包送去机场,赶出香港。
季尹则制止,说:“我送他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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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公路上急驶,季尹则终于开口:“给你的狗换个名字。”
季尹淳笑了,“你又想太多。名字而已,这个名字其实是狗狗的前主人取的,和谁都没有关系。”
“不是我想太多,是你依旧放不下。”
沉默了很久,直到机场,可以看到陆续徐徐升起的飞机。
季尹淳收回目光,下车前,他微微回首,声音低沉:“我承认,我放不下。你什么都已经得到,而我至少,还可以留一点可笑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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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季宅,聂桑陪着老太太和小朋友们在花园里玩耍,他目光眷恋地望着那一抹温柔的笑意。
看到他,聂桑点点头,“回来了?在等你吃晚餐。”
老太太带孩子进客厅,只留他们两人在花园。
他走上前,将她拥进怀,“不管怎样,我们好好地过下去。只要在一起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过了一会,她轻推开他,“去吃饭吧。”转身向房内走去。
倏间又顿下脚步,头没有回,只留给他背影,问:“下周有没有时间?我约了律师,帮我们办理复婚。”
语声平静,于他,却如同平熄千年的火花,一瞬间骤然绽放,让他不敢置信。
确定没有听错,心涧满是无以复加的欣喜激动,“桑桑,你.....”
聂桑的掌心抚上小腹,“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当婚生子女。”微微停顿,又补充道:“四个孩子。”说完,淡淡地进房。
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