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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宅大厅,几位律师汇坐一堂。
“聂家坚持要提告?”季老太太淡淡地问。
“对方已经向瑞士法院提出告诉,告季先生私进他人住宅,蓄意骚扰。初始对方坚持提告季先生强bao未遂,经顾长民教授为中间人斡旋,才取消这项提告。”为首的律师答。
“真是作孽!”季老太太扶额叹气。
“关键是证据确凿,瑞士警方在聂家度假屋的墙壁上找到季先生的脚印和指纹,季先生也亲口承认私自攀进他人房间,并且对季太......”律师清咳一声,改口道:“并且对房间里的聂小姐有肢体接触,而聂小姐有明显挣扎迹象。”
另一位律师继续说:“聂太太是目击证人,她提供的口供对季先生相当不利,而且季先生对聂太太的口供签字确认。”
季老太问:“事情可有转圜?”
“所幸聂小姐在与季先生婚前将美国籍改为香港籍。如果是美国籍,案件一旦移交给美国法庭,会相当棘手,甚至有可能被美国法庭颁判禁止靠近和探视令。现在当事双方都是香港籍,我们有办法让瑞士方面将案件转交给香港,只要在香港,一切都容易处理。”
闻言,季老太太皱眉,问:“怎么容易处理?”
律师答:“聂小姐和季先生曾为夫妻关系。有相当的证据证明是聂小姐先提出离婚,季先生离婚后的这一年感情经历空白,可以作为未有忘情的证据。我们也找到聂家度假屋的邻居,他们证实季先生在度假屋外站了几天几夜。如果用相思过度,情难自控为依据给法庭参考,有很大可能脱罪。”
“不用了。就让他们提告,怎样的结果我都接受。”季尹则来到客厅,脸色疲惫。
季老太太冷冷道:“你也知道错了?”
季尹则垂眼苦涩笑了笑,“我一直都在错。他们说的对,我禽兽不如。”
律师劝:“季先生,一旦提告,对你个人声誉甚至季风股价都会产生相当负/面的影响。”
季尹则摇摇头,淡声说:“这些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我也赞成放弃这场官非。”
季老太太话一出,几位律师大惊,“季老夫人......”
老太太一挥手,“是谁的错,谁就理应承担一切责罚。且对方是我唯一认定的孙媳,她受了委屈,怎样都好,我不允许任何人对她做什么。”
顿了顿,继续说:“还有,请你们帮我起草一份董事局会议文书,我要撤除我的长孙季尹则董事会主席职位,从今天起,由我暂代董事会主席一切职权。”
众人再次大惊,向来沉稳的何妈亦是脱口而出:“老夫人!”
“孙子不争气,没有资格以主席的身份以身作则。我宝刀未老,在孙子学会做人学会为人夫之前,不免暂时辛苦一阵。”
季老太抿了口茶,淡定地交待:“还有,帮我联络新闻部,召开临时记者会,对外发布这项决定,就说主席经验尚浅,暂时外出修习深造。”
季尹则神色没有波澜,声音平静:“谢谢奶奶。”
季老太挥挥手,“不用谢我,明白我的苦心就好。剩下的就靠你自己。”
沈倩如一进客厅,聂教授放下电视遥控器问:“女儿怎样了?”
声音恹恹地:“只喝了点东西。不过她让我不要担心。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担心。”
聂桢严肃地追问:“妈咪,那时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聂教授制止:“算了,不要问了。”
沉默了一会,沈倩如闭了闭眼睛,“我后来给的口供是我看见的。”
聂桢吃惊,提高声量:“妈咪你疯了!给假口供是妨碍司法公正!”
沈倩如恨恨道:“当时他在房间里,死死抱着桑桑,桑桑惊吓地挣扎。这种状况,即便我说他试图强bao桑桑,警方也会列入考虑!”
聂教授训斥:“荒谬!一旦查出你给假口供,会追究刑责!不要忘记聂家家风!”
沈倩如正要回话,电视的亚洲频道插播了一条临时报道:
“香港城市频道快讯,季风集团召开临时记者会,宣布董事局最新决议,撤除季尹则董事局主席职位。季老夫人季徐曼妮女士重新出山,暂代董事局主席一职。原董事局主席季尹则宣布即日离港深造。季风股价在持续观望中......”
听到新闻,聂家三口面面相觑。
“他想怎样?”一股不祥之感在沈倩如心头升起。
聂教授安慰:“不要想太多。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季老夫人也是想告诫他。”
聂桢轻手轻脚推开门,透过门缝探头望了下,才推门进来。聂桑正软软靠在抱枕上,眼睛半闭半抿。
他握住聂桑的手摊开掌心,刚要写字,想了想,又将掌心蜷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聂桑笑眯眯地打出手语。
他在掌心写:“只想问你怎样?有没有很怕?”
聂桑摇头,用手语说:“我没有怕。”
他又写:“爹地妈咪正式以你的名义提出告诉。”
聂桑的笑意敛去,垂下眼眸。
“你怎么想的?”他问。
聂桑摇摇头,“怎样都好。”
“有件事......”他思忖了一会,写下:“关于季氏的新闻......”
顾长民叔侄到来的时候,聂家阴云笼罩。
聂桑垂首不语,沈倩如面色阴郁。
“怎么了?”顾云烨问聂桢。
聂桢无奈:“姐姐要放弃提告。”
“不可能放弃。”沈倩如不容置喙地说。
顾云烨轻声问:“桑桑为什么要放弃?”
聂桢摇头,“她只说不想将事情弄的太复杂。不过,”他压低声音:“希望姐姐不是可怜那个人被踢出董事局。”
顾长民打圆场:“没有什么比治病更重要。其他的不要多想。”
聂教授赞同:“既然桑桑不想提告,那不如就算了。以她的感觉为主。她开心就好。”
沈倩如将脸埋进掌心,“我们到底欠了季家什么!”
聂教授安慰妻子:“算了,算了,桑桑这个孩子心软。”
感觉到母亲的情绪,聂桑摸索着拥抱住母亲,脸颊摩蹭母亲的背。
沈倩如余怒未消,偏偏被女儿柔柔地倚靠着,又发不出火,心疼不已,脸色只能阴沉沉。
顾云烨蹲在聂桑身前,在她手心写:“今天天气很好,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图恩湖?我带你散步。”
聂桑望向母亲的方向,用手语问:“可以吗?”
沈倩如皱起眉,“今天就算了,刚刚发生那件事,她还在惊吓。”
聂桢开口:“不如让姐姐去散步,散步帮助调节心情。我也去,有我和在,不用担心她的安全。”
这边顾长民和聂教授去书房谈话,聂桢还在客厅。
望了眼门口,聂桑正笑靥盈盈。沈倩如拉过儿子:“她现在拍拖不合适。”
聂桢笑说:“没有逼她很紧,从来都是把她当作妹妹照顾。她现在愿意接受异性邀请,还不算太封闭自己,你应该更加放心。”
沈倩如气不打一处,“当初你们都说了同样的话,我就放任她。结果呢?”
聂桢哭笑不得,“现在和当初的状况不一样。”
沈倩如瞪了他眼,索性离开。
转眼四周过去,家庭医师仔细检查聂桑的瞳孔和耳膜,经过视觉和听力测试,说:“恭喜,视力和听力暂时恢复。”
沈倩如担忧:“这次的发病周期比前两次要长了一倍。”
“总会有特殊状况。一般受到刺激,会有周期延迟。其实这样的病例本身就很罕见。”
聂桑神色开心,用手语说:“我看得很清楚,也听得很清楚。”
沈倩如心焦,手背捂住唇,心疼地哽咽:“她还不说话,视力和听觉都恢复了,为什么还不说话,”
聂教授揽住妻子的肩头宽慰。
医生想了想,说:“这是心理病,什么时候开始说话取决于病人自己。如果病人再这样继续封闭自己,对恢复声音没有任何帮助,而且会引发声带退化,即便将来可以发出声音,也会影响正常发音和语言能力。所以心理治疗是关键。”
一旁的顾长民开口道:“心理医师面临的症状最简单又最复杂。说最简单,因为没有客观的生命危险。说最复杂,能否治愈,关键在于病人自己的心理状态和意愿。如果病人自己抗拒,心理医生能给病人唯一的药物就是时间。”
聂教授点点头:“我明白,心理问题比其他很多病症要棘手。我也知道这个急不来。”
顾长民进一步建议:“不如听我劝,你们回美国去,给她空间。有时候太多的家人和关爱,反倒让病人无所适从,甚至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而掩饰自己,刻意压抑自己本该有的情绪。真实情绪得不到释放,对治疗适得其反。”
听到这个,聂教授劝妻子道:“不如就听顾兄的建议,我们先回美国。其他你不用太过担心,这段时间桑桑接了个在瑞士的项目,工作室已经移到这里,助理会在这里陪她。”
顾长民接过话:“除了我之外,我们顾氏家族尚有其他人也常居瑞士,云烨更会时不时来这里照顾,安全方面你不用担心。”
聂桑用手语对母亲说:“这个项目需要我常去工地,你们在这里,会不方便。”
沈倩如叹了叹气,始终纠结:“桑桑到底问题在哪里?她愿意交流,愿意同我们笑,现在她又能看得见听的见,可是为什么怎么都不肯开口说话?”
“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她愿意笑。到了她能痛痛快快哭一场的时候,也许就是解开一些心结的时候。”
沈倩如将女儿抱进怀,声音哽咽:“她自尊心强,不会哭。”
顾长民叹气,“所以自尊心强的人,也更容易出现心理障碍。”
这一天,聂氏夫妇双双飞回美国,聂桢回香港,临走前沈倩如拉着聂桑的助理悉心嘱咐。依旧不放心,请了钟点工,负责聂桑在瑞士停留期间的家务。
“和妈咪天天保持视频通话,”上车前,沈倩如第n次叮嘱。
聂桑打手语说:“会的。快去机场,飞机不等人。”
“睡觉不许再开窗,感觉闷就打开通风口和加湿器。”
目送家人离去,聂桑一刻不耽误,和助理驱车来到工作室。接手的新项目是一间博物馆的修建,带上最终敲定的设计稿,来到工地。
工人已开始动工,聂桑打开设计稿,对助理打出手语。助理翻译给项目合作方,双方谈论。
隐隐中,感觉到一道注视自己的目光,聂桑心头一凛。
四处望了望,只看见头戴安全盔的工人在工地各司其职。她定了定神,继续投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