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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尹淳进来时是一身休闲装扮,休闲衫领口开的很低,双手插袋晃到桌前,一如既往的不羁。
聂桑无动于衷,面沉如水,向他点点头,“小叔。”
他黑色的瞳目对她湛亮一笑,“果然新婚之喜,大嫂越来越靓。”
聂桑放在膝上的掌心不自觉握成了拳。他眼里的笑有嘲讽,有恨,在她心里揪起一股莫名的惧意,让她体会到说不出的害怕。仿佛他在掌控着一件巨大的秘密,让她无处可逃。
她紧抿着唇,保持镇定,若无其事拨弄着碗里的饭。
小孙子回家,季老太太满脸喜色,先示意佣人添碗筷,再对他说:“去欧洲没有几天就回来了?”
“员工才干犀利,我越信任他们,就有越多的时间享受人生。”他坐到椅上,抿了口新倒的酒,向聂桑举了举杯:“大嫂,新婚快乐。”
聂桑晦涩勉强笑笑,“谢谢。”
“先喝汤。除了你,还有谁会中午就喝酒。”季老太太嗔怪,让佣人将汤盅端到他眼前,“下午你大哥大嫂陪我听粤剧,晚上去吃粤菜,全家人一同晚餐?”
季尹淳微微笑。“既然大哥大嫂都陪奶奶,我不去就是不孝顺。”
聂桑握紧了拳,面不改色。
季老太太吃一惊,“你最怕听粤剧。小时侯跟你妈咪陪奶奶去听粤剧,你偷偷溜走,自己摸上一艘船,过江到了大澳。以后再也不敢带你去听。”
他品着汤,十足淡定:“小时侯不乖,现在我就是偷偷溜走,也不会过江去大澳。”
季老太哈哈大笑,摆摆手道:“不用你这样孝顺了,有这个心意奶奶很满足。你自己去找节目吧,和女生约会,奶奶最开心。”
“这个就是和女生约会啊。”他玩味的眼神扫过一个方向。
聂桑刚喝进汤水,刹时被呛咳,脸涨得红彤彤。
“怎么这么不小心?快点给少奶奶拍拍背。”老太太急,对聂桑身边布菜的佣人说。
“大嫂,你没事吧?今天的厨师擅长煲汤,味道鲜美,但是你也不用喝得这样急。”季尹淳笑眯眯地“关心”。
聂桑接过餐布捂着唇,摆摆手,“不小心呛到,很抱歉。”细微间,她目光一敛,冷冷瞪了他眼。
他视若无睹,继续轻松说话:“方才说到哪里?好象关于约会?对,是约会,去看粤剧就是和女生约会啊。奶奶难道不是女生?难道我不能和奶奶约会?”
季老太被逗得眼睛笑出泪,对聂桑说:“你看,他从小脾气没有他大哥好,但是会说话,比他哥哥会说话。”
聂桑笑容僵硬,强作镇定,陪笑了一会,说去洗手间,落荒而逃。
洗手间里,她撑住洗手池捂着心口气喘,慌乱不已。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她明明忠于婚姻,没有做错,却又无法自制地紧张。她强迫自己不去在意那个人眼睛的笑,可是他笑里的嘲讽与仇恨如同一把斧锤,一锤锤敲向她紧迫的神经,让她惶恐不安。
她想逃离,可灰蒙的迷雾如同巨大的网,死死拌住她。
稍微平静,抬头看向石壁上的出水口。流水得到感应从石臂上女神怀抱的花盆流淌出,滴落的水声让她清醒了些。
也许这就是他的目的,是他报复的方式。
一定是的。他了解她,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给她一记意味不明的笑容,就能让她想起两年前不堪的过往,让她感觉到他的嘲讽和恨意。他成全她的婚姻,却要让她活在永远的阴影中。
她深吸口气,双手接了水,脸埋在湿漉漉的掌心。
回去餐厅的时候,季老太太向聂桑招招手,同时示意佣人布菜。
“尝一尝这个,这是新进厨师的拿手。”
“味道很不错,”聂桑脸色好了很多,端起碗认真品尝。
“咦?大嫂脸色好了很多。”季尹淳玩味。
聂桑弯起唇,持起汤勺为老太太夹了一匙菜,同时落落大方:“小叔谈吐风趣幽默,真让人开胃。”
季老太笑眯眯道:“阿淳是这样了。他和阿柔在的时候,我嫌弃他们吵吵闹闹。他们不在,又觉得冷清。阿则性格沉稳,不像他弟弟妹妹会讲笑话逗我。”
听到自己丈夫,聂桑低眉浅笑。
老太太看出孙媳心思,揶揄地逗她说:“都结婚了,还害羞。”
聂桑笑得更加甜。
老太太满意道:“说明你们过的不错,这样我也放心也可以向他爹地妈咪交代了。如果得空闲,去给你家翁家婆扫扫墓。”
聂桑乖巧:“我会的。”
老太太叹息:“你家翁家婆去世的早,如果他们能抱一抱孙子,也无憾了。”
听出老太的意思,聂桑醒目地给颗定心丸,明朗的目光适时划过对面,“我和阿则打算要宝宝。”
“乖了,乖了,”老太太喜不自胜,连忙吩咐何妈给聂桑斟了满满一盅汤,“多喝点汤,放了些补身的药材,你喝最合适。”
餐后,老太太犯困,午睡是老习惯。离出发去听粤剧还有一些时间,本打算去趟公司,但是看到仰靠在花园太阳椅上闭目的那个人,她改变主意。
聂桑坐到太阳桌对面,翻看本杂志,“离出发还有一些时间,小叔可以回房间午睡。”
他掌心交叠托着后脑,继续闭眼睛,唇尾弯起一道弧,“没有想到,大嫂会主动找我说话。我以为大嫂随时随地想要避嫌。”
聂桑淡定说:“我行得端,坐得正,何须刻意避嫌。倒是小叔你,话中有话,嘲讽挖苦,这又是何苦。”
“行得端,坐得正?”他呵呵笑。
她用余光瞥了眼四周,压低声音:“两年前是我幼稚冲动,但是我没有对不起你。我们那时已经分手,我做什么,都不违反道义。不错,如果我没有认错人,或者如果那个人是你,也许会是另一种局面,但也许我们今天还是行同陌路。我们不合适。”
气氛陷入沉寂。
想说的话说完,她放下杂志,刚要离去,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你究竟是爱他的人,还是爱他的温柔?”
她重新坐下,若无其事地欣赏园丁新修剪的数枝,口中却说:“你的问题很无聊。”
他否认:“这个问题,其实和你的婚姻,不无关系。而你的婚姻,关乎季氏的一切。我是季氏一员,关心哥哥的婚姻,不为过。”
“我和你哥哥是认真的。”她说。
他轻声一叹:“同我说没有用,你要同他讲。毕竟温柔这个东西,未必是一辈子。他不温柔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念我一点?”
聂桑冷冷瞪他,唇间吐出几个字:“你自重。”拂袖而去。
这时他脸上的笑意凝去,望着那个背影久久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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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尹则到的时候,聂桑正挽着老太太聊天。看到他,她笑意柔情地迎上去。
季尹淳打招呼:“大哥。”
季尹则不动声色将聂桑向后拉,语声有些不满:“阿淳,你回欧洲没有几天就回香港。”
老太太在一边说:“我也觉得阿淳回香港是有一些频繁,不过他说要多陪陪我这个老太太,随他吧。车子备好了?”
“备好了。”何妈说。
季老太太对聂桑说:“我和阿淳一辆车,你和你老公一辆。你们孝顺,奶奶也要知趣,不做电灯泡。”
照顾老太太坐进车里后,聂桑两夫妇才向自己的车走去。路过某个人,她不看一眼,只适时挽住身边人的手臂,“老公,今晚还去戏院吗?”
他一笑:“陪奶奶吃过晚餐,我们去深水湾度周末。这段时间等我忙完,我们去蜜月。”
他的温柔让她心醉,心头的紧张烟消云散。
两夫妇有说有笑刚一上车,后面的车门打开,季尹淳坐了进来。
“大哥大嫂,不介意我搭顺风车?”他说。
两个人脸色明显一变。
季尹则开口:“请你坐奶奶的车。”
他无所谓道:“都是一家人,无所谓谁的车。奶奶的车已经开走,你跟上吧。”
季尹则脸色阴沉沉,发动车。
聂桑紧抿着唇望向窗外。
“大哥大嫂新婚生活过的怎样?”车后坐的人颇有兴致。
回答他的只是沉默。
他笑:“都是一家人,气氛何必这样紧张?”
还是沉默。
他啧啧遗憾:“大嫂的性格泼辣有趣,没有想到跟了我大哥,反倒沉闷文静了。”
“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季尹则斥住他。
“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们害怕什么呢?”他叹气。
顿了顿,他俯过身,贴近聂桑的耳后,语气神秘:“听闻你们在婚礼前在内地度了慈善蜜月,那个山村一定很美。”
“吱”一声,尖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季老太在车里和陪伴一旁的何妈聊天,司机对着后视镜忽然惊奇道:“大少爷的车忽然刹车。这里不是刹车道。”
季老太扶起眼镜向后面看,“他们做什么?”
何妈跟着仔细看,吃惊:“大少爷把二少爷从车里拽了出来。”
季老太蹙起眉,追问:“他们到底胡闹什么?”
电话这时响,何妈将电话递给老太太,“是大少爷的电话。”
季尹则已经重新上车,正给车变道,电话里对季老太太说:“我让阿淳转乘你的车,公司有急事,我必须紧急处理,桑桑跟我一起。”
“什么事情这样急?”季老太有些不满。
“阿淳对欧洲的事物置之不理,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他说。
季老太的车退到季尹淳面前,“还不快上车?”老太太在车窗里说,语气有些怒。
季尹淳慢条斯理坐进车,长叹一声。
季老太拍他的背,“欧洲那里出了什么事情,惊动了你大哥?你不是说你的手下都是得力干将?”
“呵呵,”他但笑不语。
季老太更加怒,“奶奶问你话!”
季尹淳若无其事:“奶奶不如亲自问一问那边。反正大哥比我厉害,向来处事得当。我不过是浪走天涯的无赖。”
老太太哭笑不得,“到底什么事?你不说我亲自问。”
他耸了耸肩,“去问吧。”
老太太无奈道:“看看,这就是你对欧洲的事物不管不问!你们兄弟分工合作,你大哥坐镇香港总部,你负责海外。这两年你算勤奋,可是最近三天两头回香港,性情不定,难怪你大哥生气。”
他无所谓:“大哥自小勤奋懂事过我,也聪明过我,所以他从小就是接班人,我只要开心就好。”
老太太气得无语,手指着他:“你你你......”
他淡定说:“在前面停车。大哥大嫂不去,我去也没有意思,奶奶玩得开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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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气了?”聂桑小心翼翼地问。
他沉着脸,不说话。
“现在我们去哪里?”她又问。
他终于简单说一句:“我送你回家,然后我去公司。”
“哦,”她点点头,声音放低:“我在家里等你?”
他又惜字如金。
她脾气开始上来,一股作气说:“为什么每次只要有他在,你的情绪就会变的这样快?如果放不下我和他的过去,又何必同我结婚?你究竟在生气什么?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他拍拍她手背,淡声:“不要想太多。公司的事情很忙,所以压力有点大。”
她做出开车门的动作,“这里放我下车。我自己叫车,先去一趟公司。”
“我送你。”
“放我下车。我也想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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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里的人看到聂桑,纷纷好奇,他们以为她去度蜜月。
聂桑勉强地笑,“等空闲再去蜜月。”
“这样会让我们觉得我们不能帮你忙,”同事故作失望地打趣。
谈笑了一会,她对秘书说:“将这段时间项目计划书和需要我签字的文件都给我。”
办公室,她翻阅完一堆文件,疲惫地仰靠在椅背上。
“咦?”季尹柔推门进来,不客气地坐倒在沙发上,“为了公事取消蜜月,撇下我大哥,季家娶的是媳妇,不是河东狮。”
聂桑看了眼她,“出去不要忘记待上门。”
季尹柔升职后,参与了项目策划,和同事出差回来,春风得意。见聂桑对她爱理不理,感到无趣,又不甘心,凑上去说:“和大哥吵架了?”
聂桑皱眉。
季尹柔玩着指甲,“你这么爱美,脸色这么苍白也不知道打光。刚才去找大哥要零花钱,想换部车,被他训了一顿。看到你也这样,哈,肯定吵架了。”
“你想换车?”她问。
季尹柔点头,“原来那辆被大哥没收的车其实已经开了几年,有点腻,车型也幼稚,不合我现在ol的形象。”
聂桑拿出支票,刚要填写,想了想,又停下来,合上支票夹。
临到关头计划泡汤,季尹柔急了,欲哭无泪,“大嫂,我会乖的。我想换个稳重的车型。奶奶说给我的升职奖励已经给过,但是我为了你的婚礼,全部花光光。”
“为了我的婚礼?”聂桑不懂。
季大小姐哭丧道:“我是姐妹团之一,为了将你衬靓些,我去韩国做faciel,请了姐妹一同去,她们爱吃又爱扮靓,我的奖励花的光光。以后我会学习节约。”
聂桑满腹心事,没有心情应酬她,只得说:“你大哥不同意,我也不能同意。他是我丈夫,我要尊重他。我会帮你跟他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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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间已经过,聂桑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电话在手中,拿了放下,放下又拿在手里。
时钟的指针又走了两格,接近午夜,她反倒平静了下来,放下电话。
曾经笑过朋友追询老公的行踪,她不想成为这样的女人。她信他。
去厨房做了爽口的宵夜,带着保温瓶,驱车来到季风大厦,抬眼望了望,二百多层高楼耸入黯色的云端,看不出最顶层还有无灯光。
双手紧握方向盘,最终还是离去。
夜里,她睡中做梦,梦见她穿着婚纱,使足力气向在教堂一端等待她的人奔跑。那个人对她微笑璀璨,向她伸出臂膀。
他明明近在咫尺,她却总是够不到他的掌心,提着婚纱裙摆,一直跑啊跑。
她又急又累,开始哭,还是喊他,“阿则,帮我。”
他只对她笑,对她伸着手臂,那个笑容逐渐放大,里面有嘲讽,讽刺她的狼狈。
“阿则,阿则,求你,帮我,我跑不动了!”她边哭边跑,忽然惊醒,弹起身,已经全身冷汗浸透。
手臂划过身侧,床单平整,时钟指向午夜四点。他一夜未归。
拿来手机,没有来自他的未接来电,也没有短讯。
都说七年之痒,她才注册不过三月,婚礼不过七天,就已经开始经历痒痛了。
她的双手扶额,无声长叹。他们还有未来的几十年,该怎么度过?
她希望他坦诚相待,也有过无数次的冲动,要到他面前,对他说:“要么谈一谈,要么分开。”
可是方才的梦境,让她冥冥中升起一股惶然的惧意。仿佛一旦坦白,便打开潘多拉盒子,从此万劫不复。
所以她退缩,再退缩。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怕什么。忽然间,她后悔两年前,那不顾一切的*冲动,将她的人生从此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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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宅,季尹柔接过佣人新鲜烤制的芝士三明治,很享受地咬了口。“回家住也不错,美食美味,信手拈来。”
季老太太白了她眼,“吃得好,也要工作得好。”
“我升职,所以工作好。”
“你大嫂一直照顾你。”
季尹柔撇了撇嘴,拼命想着什么,也想不出,不甘心道:“大嫂强势,治得大哥服服贴贴,不过,”她忿忿咬了口三明治,“好吧,大嫂这个人,聪明,能干,嘴硬心软,而且愿意为了大哥做全职主妇。”
老太太欣慰,“现在知道看到她的好。”
“昨天大嫂去了公司。”
“她是事业女性,闲不住的。”老太太笑。
季尹柔叹气,“可是大嫂还是提早回去给大哥煲羹汤,我下班后去找她,她一个人在厨房手忙脚乱,看到我来,让我帮她切姜。”
老太太不悦:“你去找你大嫂,是去问她要零花钱买车。”
她做出哭腔,“要不到,她说她要尊重大哥。大哥不给,她就不给。”
老太太无比满意:“她说的好。”
“啪”一声,一旁不声不响的季尹淳重重放下杯子,就往门口走。
“你去哪里?”
“回欧洲!”他头不回。
留下季老太两孙女面面相觑。
“二哥最近好象更年期,”季尹柔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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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大厦电梯的指示灯向顶层跳跃,聂桑怀抱保温杯的手握得愈加紧,中途,又伸出手,胡乱摁下一层按钮,出了电梯,再换了另一电梯回去楼下。
她没有勇气给他送爱心汤送暖心饭。她可以让自己低下腰身做全职主妇,照顾他全心全意,只要换取他再次的温柔一笑。她卑微地去示好对冷落自己的丈夫,但是她无法承受示好后他的无动于衷。
她感觉自己要发疯。
这个刚开始的婚姻让她筋疲力尽,可她又无法轻易放弃。她放不下他啊。
这一天,她依旧独守空房。
她失落,生气,却又要对打来电话的父母,奶奶,朋友强颜欢笑。
第三天,她简单收拾了行李,打电话给聂桢:“那项case,交给我跟进。我代fanny去美国,顺便看看爹地妈咪。”
她需要空间,让自己喘一口气。
去机场的路上,路过季风大厦,去了顶楼,助理连忙迎上前,“季太太,主席在谈话。”
她示意助理不用打开办公室门,只将保温杯递给助理,嘱咐道:“请帮我转告他,我临时去美国跟进一项case,让他自己照顾自己,按时进餐。”
办公室的门打了开,季尹淳和另一高层走出。
她看到他,表情淡淡,只微微点头,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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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桑被窗外的野鸭声吵醒。她合拢睡衣领,眺望窗外景色。纽约中央公园葱茏的绿色稍许减轻她的疲惫。
她打起精神,准备今天会议所需的备案。
忙碌一天,晚上回到酒店,看了眼手机,没有她想看到的信息。将手机扔了,倒在床上。
全职主妇果真不适合她。只有在忙碌的状态中,她才可以忘却烦恼。
一天的会议,频有单身男士向她提出晚餐邀约。她礼貌地摇头,亮出婚戒。有人惋惜,有人羡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新婚,就已经和自己新婚丈夫渐行渐远,正在历经七年之氧,很讽刺。
她还在幻想,如果他如从前般浪漫又温柔,此刻的他,一定会从天而将,给她惊喜。
门铃响起,她惊觉。
自嘲地笑笑,又躺下。
想他想到幻听,她鄙视自己。
门铃又响。
她这才确定不是幻听,弹起身,冲去门前。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不会是他。
打开门,缓缓睁开眼。
她唇尾上扬。
那个人,如她所愿,从天而将了。
她上下细细打量,那温柔的笑,齐整合体的衣衫,她喜欢的发型。是那个季尹则。
她扑进他怀中,深深吸进那清雅熟悉的香水味。
很快,她又冷静。
他忽冷忽热,她怕了他,她不知道此刻的他是怎样的情绪。
离开他的怀抱,犹犹豫豫地,再次打量他。感觉有些怪,可是外形的细节告诉她,明明就是他,是对她温柔以待的丈夫。
他没有给她打量的时间,弓下身,欺住她的唇,将她吻进卧房。
他动作含着饥渴,呼吸急促,褪去她的上衣,文胸,裙摆。
他的唇一秒不停地深吻她,扣住她的额,将她抵在床头,掌心游离在她身体的每一寸。
聂桑感觉她逐渐封闭的内心被他的主动一点点打开,毛孔间舒展着愉悦激情。
她抓抚他的发,委屈又喜悦的泪水从她眼角溢出。她双臂抱紧他的脖,两两最终裸/露相拥相抵。
到了最后那一刻,她自觉地弓起腿,抬起腰,等待那进一步的融合。
他却抬起了头,看向床头透亮反光的墙壁,唇缓缓勾起。
“桑桑,你再看一看我,看一看我。我是谁?”地狱里飘来黯魅的声音。
聂桑睁开眼,沉醉地轻轻颤颤:“阿则?”
他对她微笑:“你要的是温柔,只要温柔,又何需介意是你现在的季尹则,还是你曾经的季尹淳?”
她眯着双眼迷茫:“你说什么?”
他侧开了肩膀,她的目光顺势望去,看到一个隐约的影子。
目光的迷离渐渐褪去,视野开始清晰,看到那站立的身影定格在卧房门前。
站着的那个人,与此时在她身上赤/裸的男人,有相差无几的外貌,风格相同的衣衫,她尤自熟悉的发型,如同折射的镜子。
那个人,静静看着床上激情前戏的男女,阴沉的目光黝沉如深潭,有一种要将一切吞噬的恨妒失望,苦痛交加。
天地开始晃动,先前的种种在她脑海里浮现,那一点点细节,如同刺亮的火花,迸裂膨胀,电光火石间,全然爆发。
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潘多拉的盒子,泫然而开。
季尹淳下了床,“呵呵,到了这个境地,大家都不用再演。季尹则,你看,你彻底输了。”
聂桑下意识拽过床单,死死遮住自己的身体。
他嗤笑:“不用装贞洁烈女,你的哪一处,不被我看光光,摸光光。这样的女人,我这个大哥也稀罕。”
他一把扯过她手中的床单,她□□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她逃无可逃,意识开始飘渺。
他拽住她散落的发丝,扣住她的头,迫她仰视,“你看,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仅仅和温柔结婚,是不行的。这样很容易认错人。结婚后也认错,更不行的。没有办法了,我牺牲,帮你们纠正错误的婚姻。”
她随他的动作,仰头,没有一丝表情,幽幽开口:“婚礼前那几天,是你?”
“是我。”他点头。
“你知道吗?”她目光移向门前。
那个人握紧了拳,沉默。
她勾起唇,又幽幽问:“奶奶寿宴那天,来化妆室的,也是你?”
“每一次的测试,你都通不过。”他松开扯住她发丝的手,强烈惯力将她推落到床下。
他站在她身前,睥睨着她,又弯下腰,拍拍她的脸,指尖顺着她的脸畔下划,到她下巴,死死捏住,面目有如野兽的狰狞:“聂桑,你甩了我,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你和我不合适,和我大哥,就更不合适。你爱的不过他的温柔。只要温柔就好。我变得温柔,你也会想和我上床。那几天,我们如胶似漆,很难忘。”
话音落,他再次狠狠松开手,向左一挥,随之倒地破碎的,是她的自尊。
门前的那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在旁观一出与己无关狼狈百出的残忍闹剧。
她抓过化妆椅上用过的浴巾,稳稳地站起身,围住心口。她扬着下巴,目光淡定,一举一动井然有序。
她自尊,骄傲,即便世界末日,也不会让自己有半分的失态。即便失去一切,她至少还是自己的主宰。
“你们,滚出去。”她语声明亮利落,不容置疑:“滚出去。”
微扬着下巴,向浴室的方向稳稳走去。路过门前,她脚步微顿,“季尹则,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