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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一向在庶妹面前趾高气昂的二小姐如今吃了这么大的亏却说不出话来,三小姐觉得尤为解气,这十几年来她们母女没少在夫人和二小姐跟前受委屈,如今看到二小姐吃瘪,真是比什么都痛快,当下适时地加了一句,“当时我们都在呢,玉阳真人还说小姑姑是开了天眼的,可不是凡人比得了的。”
柳惜慈气急败坏地瞪了三小姐一眼,冷哼道:“装神弄鬼,还开了天眼,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过是身边有个卑贱的下奴,在他的□□下认得了几个字罢了,也敢在真人面前坑蒙拐骗。”
这不是贼喊捉贼吗?柳惜慈自己剽窃别人的诗句,还要说赵大玲是坑蒙拐骗。赵大玲本不愿多惹是非,却气恼她如此刻薄地说长生,忍不住揭开柳惜慈的遮羞布,“慈儿,还记得你说是你做的那首《莲赋》吗?我曾梦见一座仙岛,岛上奇花异草,恍如仙境,一位仙人坐在莲池边,对着满池莲花吟诵,我便告诉了厨房小厮,他当即录了下来。不想被你得了去,说成是自己做的。”
柳惜慈被当众揭穿,恼羞成怒,“你这贱婢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这《莲赋》是你从所谓的仙人那里得来的?”
“因为你的《莲赋》只是仙人口中的几句,全文叫做《爱莲说》。”赵大玲不紧不慢地念道:“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考虑到这个时空不知道陶渊明,也没有李唐,所以省略了几句,但是也比二小姐的《莲赋》多了不少内容,完整连贯。看着二小姐青白相间的脸,赵大玲感到一分快意。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让你不要脸剽窃别人的诗句!
旁边人惊愕不已,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逆转,看向二小姐的目光都别有深意。二小姐气得鼓着腮,气喘如牛,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一直不语的萧晚衣将视线调到赵大玲的身上,“原来全文叫做《爱莲说》。我最喜欢这几句,‘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说得真好。”
王若馨是柳惜慈的拥护者,不服气道:“胡乱添了两句就能证明原诗不是闲云公子写的了吗?灵幽姑娘既然开了天眼,那你就再展示展示,别总在闲云公子做过的诗词上做文章。”
赵大玲知道众人对她存有疑惑,有心试探。既然开天眼一说已然公布于众,自然是要众人信服的,于是略想了想道:“既是赏菊,咏诵梅花的诗词便显得不合时宜。满园秋色似锦,怎可没有咏叹菊花的诗词?我曾于仙岛之上见到一个赏菊诗会。便是以菊花为宾,拟出几个题目来,实字是‘菊’,再配一个虚字,又是咏菊又是赋事,大家选自己感兴趣的题目勾了,一炷香之后写出七言律诗来,既应景,又风雅有趣。”
几位小姐都自负有几分才思,便催着赵大玲说出题目。赵大玲笑道:“那就劳烦三小姐,我说你写,把题目录出来。”
有小丫鬟摆上笔墨纸砚,柳惜妍也不推辞,执了笔,耳听赵大玲说出:“忆菊、访菊、种菊、对菊、供菊、咏菊、画菊、问菊、簪菊、菊影、菊梦、残菊。”便一一记录在纸上。
几个人大呼有趣,王若馨拿过题目递给柳惜慈,“闲云公子挑几个题目,做出诗来让大家看看,也好堵住小人的信口雌黄”说着不忘白了赵大玲一眼。
柳惜慈神色有些僵硬,心中叫苦不迭,暗自埋怨王若馨多事,但是此刻骑虎难下,为了脸面,只能硬着头皮随手拿笔勾了一个《菊梦》,到凉亭里的几案前冥思苦想去了。剩下几个人不愿当众出丑便在旁边看热闹。一炷香后二小姐堪堪写出四句,还词不达意,连韵脚都没压上,她自觉丢了颜面,冷声道:“这个也太难为人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是神仙也做不出十二首诗来,容我细想想,明日交卷便是。”
赵大玲微微一笑,凭着自己看过不下十遍的《红楼梦》,朗声将十二首菊花诗一一背诵出来。萧晚衣取过纸笔将十二首诗录了出来,大家一首首看去,看一首赞叹一首,有不解之处还要赵大玲解释一番,一时都忘了她的丫鬟身份。
二小姐本来是要在众人面前狠狠贬低赵大玲的,不想不但让她出尽风头,还打了自己的脸,当下气得七窍生烟,涂了胭脂的脸更显得紫红起来,冷哼道:“什么开了天眼看到仙人了,不过是仗着身边有个懂得诗文的罪奴帮衬着罢了。”
李柔萱好奇地问:“你府上还有奴仆懂得诗文?”
王若馨也疑惑道:“别说奴仆了,就是正经的才子也不见得能一人做出这十二首绝妙的诗来。”
“怎么没有?”柳惜慈大声道:“昔日京城第一公子顾绍恒懂得作诗填词总是不稀奇的吧!”
“当啷”一声脆响,萧晚衣手里的蝉翼白瓷茶盏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她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一向矜持的脸上显出激动的神色,好像精致的瓷器出现了裂纹,她一把抓住柳惜慈,颤声问:“你说谁?顾绍恒?他没死,还活着?”
“当然没死。”柳惜慈面带得色指着赵大玲道:“不但没死,还在我家为奴,我母亲已经将赵大玲指给了那罪奴为妻呢。谁能想得到这玉阳真人千挑万选的弟子竟然是下奴的妻子,且那下奴是圣上亲判的官奴,终身为奴,脱不得奴籍。”
几位闺秀也颇为吃惊,没想到赵大玲不但是个丫鬟,还是罪奴的妻子,这身份也委实是太低了。赵大玲无语地看着柳惜慈,这才是她的终极杀招吧,看来这个诗会她一早就筹划好了一步步揭穿赵大玲的身世,先是家中婢女,再是厨娘的女儿,最后还是罪奴的妻子,简直是卑贱到无可救药了。
萧晚衣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面上带着欣喜的笑容,眼中却满是眼泪扑簌而下,喃喃道:“他没死,没死!老天保佑,他还活着。”她急切地看向柳惜慈,“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萧晚衣看着清瘦,此刻却爆发出极大的力量,死死抓着柳惜慈的胳膊。柳惜慈不知萧晚衣为何忽然如此失态,吃痛地皱起了眉头,“我也听闻他是个才子,其实也不过浪得虚名,落魄得很,没什么好见的。”
萧晚衣失魂落魄,完全没有了大家闺秀的仪容,只一叠声地问:“他在哪儿?”
赵大玲有些狐疑地看着前一秒还端庄矜持的萧晚衣,在听到长生的名字后忽然变身女赛亚人。她忽然想起来很早以前好像曾听人说过,当初长生未获罪为奴的时候,哪个府里的郡主说是非他不嫁的。她仔细打量着萧晚衣秀丽的脸庞,此刻因为激动而满眼含泪,更显得如梨花带雨一般楚楚动人。是了,就是她,瑞王府的淑宁郡主。
赵大玲从来没有刻意去探知长生的过去,此刻忽然冒出来一个他曾经的倾慕者,让她感觉很有几分不适。
二小姐拗不过萧晚衣的一再恳求,又不敢得罪这位郡主,只能让身边的染墨去外院厨房将长生叫过来。赵大玲抿紧了嘴,她不喜欢长生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长生与萧晚衣见面。如果两个人是旧时相识呢?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曾经有过什么风花雪月呢?最终她还是没有出言反对,毕竟那是长生曾经的人生,她无权干预。
不一会儿,长生果真被带到园内,因有男人到来,其他几位小姐闺秀都退到屋内,虽然长生是赵大玲的未婚夫,但她也还是跟着众人进了屋。从敞开的窗扇可以看到长生缓步走来,一身奴仆的黑衣却遮不住他身上那份皎如月光的气度,仿佛是落在尘埃中的明珠,熠熠光芒能把周围的阴暗都照亮。
屋中的女子都不由向外看去,惊艳之余小声议论,“那就是以前的京城第一公子顾绍恒?当年的翩翩公子落入为奴为仆的境地,也真是可惜了。”
李柔萱微张着嘴,一眨不眨地看着长生,“以前只听说过小顾大人,没想到果真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
王若馨用团扇拍了她的肩膀,“这丫头要魔怔了不成,一个官奴哪里还是什么小顾大人。”
萧晚衣快步走了过去,因激动而颤抖,“顾公子,我一直在找你,遍寻不见而心灰意冷,老天眷顾让我终于又见到了你。”
长生有些惊讶,“淑宁郡主。”
他们果真是认识的。赵大玲轻轻地关上了窗扇,也挡住了屋内往外窥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