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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姑娘!是蛇妖!蛇妖!”
惊恐的呼喊夹杂在呼啸的狂风之中,蛇群嘶鸣声如密集的雨点,层层滑腻的生物累叠,飞速扭摆细长的身子朝着村子而来!
一双双惊惧的视线从那不堪一击的草木房中投向前方冷立的绯衣女子,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九尾狭眸凝注,九条长尾铺展,如华丽的雪毯。
空气中沉闷浓腥,蛇媚浓郁,被控制的蛇群,只会伤人性命!
花容长身玉立,红衣如血,妖灵毕现。
“九尾,我一直没忘记自己曾经的理想”花容冷眸森寒,薄唇勾起一抹凛然弧度。长剑冷锐如冰,凌空跃下!
这般铺天盖地的数量早已超出奇华丛林该承受的范围!蛇妖积聚,她不能让他们在此种状态之下进入村寨!
蛇群几乎瞬间压过南冥的寨子,如蝗虫过境,黑压压如奔腾的河水。
“快!把门窗拴好!”
“迷神粉末!雄黄!都倒上!”
“把孩子和女人都护在中央!快抵上门窗!”
蛇群前俯后仰,冲击力惊人,如岩石砸向各家各户的门窗,飞速朝着四面八方而过!
屋顶、门窗外檐,村寨如泡在蛇群汇成的洪水之中!
“啊!是尖头蚺!”
“毒蛇!”
数条细长的尖扁脑袋小蛇钻入木制房子的缝隙,爬进房内,立刻引起一阵惊慌!妇人和孩子都被护在中央,外围皆是青壮年负责驱赶爬进来的毒蛇。
“快堵上!不要让它们爬进来!”卓南锋利的箭头钉住两条细蛇的七寸,转头厉声指挥其他人!
“都看仔细!不要忽略了这些体积小的毒蛇!”
一群人立刻反应过来,毕竟每年都会遇到此类之事,紧闭门窗的同时谨慎地查看房子每个细微的缝隙,以防蛇类趁虚而入!
“快把容姑娘嘱咐的血螭魂粉末拿过来!还有疗毒的药都带好!”一名中年的猎户抽出背后箭筒中的箭头,紧随卓南之后,反身吩咐众人。
卓南浓眉拧起,看着村里的人好似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立刻不要命的转身去拿药,布满厚茧的手微青,戾意难掩。
“药材都在,只是容姑娘嘱咐血离魂的粉末,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用不得!我已经把小部分粉末和着迷神粉撒在门外防止蛇群积聚,另外的粉末都收在了内室里,我现在就去拿来!”
一名锗红色布衣的年轻妇人立刻起身去内室,旁里两名年轻的女子也跟着去帮她。
内室的药材众多,为了防止出事,村民一股脑的将所有的药粉、新鲜药汁都搬到了这里。花容为了区分,担心不懂医的村民将药粉与其他的弄错,便使用了二长老雕刻的雪雏花纹木制药瓶。
几人目光一扫便看到了布满灰尘的角落里,一只古朴色泽的木制瓶子。
“应该就是这个,容姑娘一向都是使用木瓶子……”
说着,拿起那只瓶塞覆了一层薄灰的小瓶子出去了……
卓南冷着脸仔细的查看房内的每个细微的角落,屋顶与墙壁隆隆作响,与往年蛇群到来之时根本没有两样,他真怀疑那个容姑娘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当初他记得自己伤重,她竟然割肉疗伤!分明就是想杀他!如果不是自己醒了,恐怕被她杀了还要被说成是被小小的荆棘毒死的!
除此之外,他其余的也不是很记得,那个讨厌的小女娃伊蓝整日的对他说什么神仙姐姐,那个女人只会欺骗小孩!
卓南正思忖着告诉村民此事,那三位拿着药瓶的女子已经与众人会合。
“这些药瓶是容姑娘为了以防万一让我们保管,大部分在这里,其余分散的村民还有三波,都已经聚集在一起,有其余的猎户和九位长老照应着,应该无事”
“你们快拿……”
“快趴下!”
一位绿衣的女子将药瓶正要递给旁边的猎人,卓南神色陡寒,暴吼一声!手中长弓如满月,嗖的一声,一箭擦着那名女子的颊钉向她身后的木制墙壁!
“啊啊!”
“是……是赤头蛟!”
少女尖叫一声,一把扔了手中的木制药瓶,飞速扑到人群之中!
只见墙壁上,一条细长的赤色尖头毒蛇扭曲着身子,被死死钉在墙壁之上!
强烈撞击之下,那带着木纹的药瓶中浓郁香气的红色粉末倾洒出来,众人忍不住掩鼻,一股腥甜的馥郁气味在室内弥漫!
卓南闻到那一股熟悉的味道,脸色猝变!
“这是蛇粉!是吸引雄蛇的蛇灵粉!”
这味道与当年二长老扑捉毒蛇取毒时所用的蛇灵粉味道一模一样!
“什么?!”
“怎么可能!”
“这是容姑娘交给我们的粉末!怎么会是蛇灵粉?”
人群一阵骚动,骇然的盯着卓南。
“快!把拿水来!快点!来不及了!”卓南已经没有心思再去争辩,迅速抄起桌子上的布帛,飞速扑到倾洒的蛇灵粉末上!
“砰砰砰!”
整座坚固的木屋砰砰作响,好似壮汉暴力撞门,蛇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闻到那雌蚺散发的蛇灵气息,疯了般扑向这座木房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人群霎时陷入疯癫状态,手忙脚乱到处找水!
“快用水冲散药粉味道!雄黄!把雄黄洒出来!”
外面撞门的声音声声催命般哐当响,嘶嘶声如在眼前,隔着一道木墙,浪潮一般飞速聚拢过来!
整座木屋摇摇欲坠,一旦崩塌,死伤恐怕无法预计!
卓南所在数十名猎户护着的人群中有一百来人,其中多数还是年轻的女子和年幼的孩子!
“为什么?容姑娘不会把蛇灵粉给我们的……不会的……”诡异的气氛在紧张的木屋内弥漫,恐惧下,信任不堪一击。
“嘶嘶!”
蛇嘶声仿若在耳畔,往年从不会遇到这种情况,完全暴露在蛇群之下!一定会被群蛇群起而攻!
“啊啊啊!蛇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疯狂的蛇群无孔不入,循着缝隙钻入屋内,人群飞速往后倒退!
数十条细长的毒蛇盘绕着滑腻的身子,昂着脖子嘶嘶盯着人群!
“砰砰砰!”
“快抵住门!不要让蛇撞开门!”卓南脸色铁青,一旁数名猎户立刻收回手中箭矢,纷纷以身体挡住哐啷作响的门窗!
屋内骚动异常,众人拿起各种能拿的东西反抗,随着蛇群的增多,地面上血腥和着外面的雨水,湿热腥臭。
蛇灵香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蛇类聚集,室内尖叫声此起彼伏,外面的暴雨掩盖了一切声响……
外面是何模样,屋内的人也无法看清。
九位长老一字排开挡在另外一道门外。后面是村寨的另外三波人,此时外面已下起雷雨,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脸上,几乎连眼都无法睁开。
这里与卓南那里相比更为惨烈,九位长老身前已是血色铺满的蛇山,即使驱赶杀戮,也会有源源不尽的蛇类填补上。
屋檐下撒下的驱蛇粉末被暴雨冲走,效果大减。
“容姑娘!容姑娘你赶紧进来!”
红玛随着一群猎户一起,在九尾力量围成的圈中驱赶蛇群,随着在外的几位目光看去,不远处,花容正与三条巨蟒缠斗。在她的左上方,九尾与她并肩而战,脚下更是一片蛇妖狰狞的尸体。
她所站的地方已有数条巨型已经僵硬的蛇蟒,看来打斗已不是一时三刻。
花容浑身湿透,青丝滴水,银色的长剑被暴雨冲刷的一尘不染,猩红的血液随着手臂滴落,红衣撕裂数片。细长的眸子冷厉的盯着眼前三条畜生。
“嘶嘶!”
“妖孽!”
三条巨蟒竖瞳盯着花容,巨硕的身子猛然撞向她!激起一片水花!
花容飞速跃起,长剑横胸,蓦然劈斩而下!“受死!”
“砰!”
巨大的身子气力惊人,花容一剑斩下,依旧抵不住飞来的巨力,身体被撞出数丈之外!
“锵!”的一声,花容薄唇紧抿,一剑插入地面,堪堪制住自己退后之势!抬眸冰冷的盯着眼前的三条巨蟒!
气力难继,身体已经很难再听自己的指挥,握在手里的剑震得掌心发麻,再这样下去,她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可她怎么可能折在这种可笑的地方!
这件事之后,她还要回去看她的两双孩子!
花容一剑斩下,三条巨蟒中的一条七寸破开一条深可见骨的裂口,潺潺血色喷涌,巨蟒蛇妖竖瞳碧绿,不要命般嘶吼着扑向花容!
“嘶嘶!”
花容胸口起伏,冷眸盯着他,在他撞上来的瞬间飞速侧身翻向一旁!
“臭女人!今日非要吃了你的内丹不可!”
“容姑娘!小心!”
红玛与六长老异口同声,人群更是一阵惊呼!
花容猛然侧转,不想,另外两条巨蟒乘此机会,黑褐色的巨尾挟风雷之势,猛然劈向花容!
“噗呲!”
“嘶!”
花容脸色一变,长剑蓦然出手!掌心一条桃鞭闪电般出现,刚要劈抽而下,一支银色羽毛箭划破空气,一箭射向深褐色巨蟒的七寸心脏!箭羽力度惊人,穿透蛇心后,气势不减,直直钉向另一条巨蟒的眼睛!
蛇嘶凄厉,两条骇人的巨蟒只剩一条发狂的独眼黑白花蛇,扭缠着身子痉挛挣扎!
人群低呼一声,雷雨噼里啪啦而下,花容撑剑,猛然呕出一口腥甜,桃鞭悄然隐没。她抬眸望向远处箭势来源之地!墨瞳沉静如深渊,略带冷凝讽刺之色。
“轰隆!”雷声夹杂着闪电轰鸣,周围只有蛇群的嘶鸣声与雨水击打树叶的声音。
卓南脸色铁青,弯弓如满月,五指紧扣箭尾,银色的羽箭在暴雨之下丝毫没有减弱气势,锋锐森寒!
剑锋直直对着气力皆无的花容!杀意凛然,漆黑的眸子比箭锋更加冰冷!
“咳……”花容墨发滴答淌水,体内气血翻涌,咽下喉间涌上的腥甜,抬眸看向卓南,皱眉不语。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卓南与其余十三名猎手在另外一处地方,她已将血螭魂放在那边,即使有蛇妖,也断不敢触及子玉气息的血螭魂才对!
“长老,我哥哥怎么会出现这里?”红玛隔得相对距离近,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哥哥今日的脸色不对,只有猎手对面猎物之时才会露出这般冰冷神色。
哥哥因受伤的缘故,容姑娘便让他守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只护着那一百来人,他怎么出来了?另外的人怎么样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不仅仅是红玛,花容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啊!卓南他想干什么!他疯了吗!”
“容姑娘快躲开!”
卓南锋利的箭对准花容,冷眸满含杀意,搭弓张剑,一点点瞄准花容的心脏!
“他要干什么!”
“卓南要杀容姑娘!他要杀容姑娘!”
人群骚动异常,巨大的圈子摇摇欲坠,紧紧盯着卓南。外围扭动的蛇群嘶嘶吐信,花容所站的地方,蛇群瞬间覆盖。遮掩了原本血腥的景象。
“你要杀我?原因是什么?”
暴雨倾盆,隔着层层雨帘,花容冷漠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卓南的耳边,好像她就在身边。
卓南浓眉拧起,带着厚茧的手扣紧弓弦,讥讽道:“你果然也是妖怪!不然也不会想着覆没我们南冥村寨!”
“是吗?”
“九尾雪神之子岂会是你?你当真以为随便一只九尾狐就是我南冥之神?你自己这么大的本事当初又怎会需要我们寨子的人救?”电闪雷鸣响彻在耳,轰隆的雷声掩盖了他的声音,但是他知道,妖怪不同,一定能听到!
“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妖怪!你以为苦肉计就能骗过骗得九位长老和寨民的信任!今天,我要让你知道欺骗村民是什么下场!”话闭,破风的箭如流星划破天际,带着势如破竹之势直直射向花容的心脏!
“啊!容姑娘!”
“姐姐!姐姐!容姐姐!”
小伊蓝奋力挣开阿妈的手,嘶声扑喊。那个人要杀容姐姐!
“你还未告诉我,杀我的原因……”花容横剑之势刚起,不知何处一条赤红的小蛇突然蹦起,碧绿的尖牙蓦然咬向花容的脖子!
花容细眸一眯,一剑劈断了蛇身!
“噗!”
一箭穿胸!
花容身子一个踉跄,如断翅的蝶,在最脆弱的时刻,被人一箭钉住。
勉强撑臂挡住下坠的趋势,素指惨青,新鲜的血液如流水一般缓缓随着随之而下的雨水流淌到地面,点点散开,绽放出妖艳的血花……
“原因?”卓南扫了一眼源源不断的蛇群,冷笑道:“你陪着我们寨子的一百一十三人一起去死吧!”
花容脸色惨白,不知是因伤还是因为卓南的话。
“呜……!”九尾一直在前挡着蜂拥而来的蛇群,不曾想没有被蛇妖致命的桃夭,此刻竟然被她一心相护的人类穿胸!
九尾泣鸣一声,眸光赤红,雪白的长尾蓦然横扫向卓南!砰的一声,将他击下屋顶!
“呜!”九尾顾不得蛇群如何,飞速跃到花容身边!湿润的舌头轻舔她惨白的脸。
“我没有心,又怎会怕他射穿自己的心呢?别担心,死不了……”花容握住插在胸口的羽毛箭,猛然用力,一把抽出!
疼痛钻心,花容痛的一滞,血流不止!眼前阵阵发黑。
“呜……”九尾轻舔她的伤口,白色的流光拂过,勉强止住血。
“容姐姐!容姐姐!”小伊蓝哭闹起来,稚嫩的嗓音嘶哑,穿过暴雨传到花容的耳中。
花容唇边勾出一抹笑意。
“鱼儿……我的鱼儿以后也是这般可爱的……”她也会心疼娘亲……
她不恨,她从来就没有想过真的要这个村寨的人回报自己什么,她只是回报当初他们收留自己的恩情,也算是报答苏旃檀当初对自己的援手。
没有心,所以也不怨,怨也是怨不起来的。
“九尾,蛇群还有一日才会散去,你是他们的守护神……”花容圈着九尾的脖子支撑神智,嗓音低迷,低低笑道:“请你一定要帮他们好么?师父……”
脱力与大量失血,花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暴雨倾注,眼睛越发难以睁开。
“璃儿放心,南冥的村民都好好的……”清淡的嗓音带着温和的气息,一束白芒直入天际,好似无形的手抹去乌黑的云层,天空逐渐放晴。
翻涌的蛇群在此刻没有了九尾与花容的阻挡,疯狂涌入!癫狂地撞击着守护寨民的巨大护罩!
“容……容姑娘……”
人群惊滞难抑,看着花容悄无声息地躺在冰冷的地面,那一身满身热血与戾意的红衣悄然化作一抹安静的雪白。
“你这个坏人!你杀了容姐姐!你杀了容姐姐!”伊蓝揪住卓南的衣服踢他,哭的小脸一片泪花,死命的揪打他。
卓南目光此刻骇然的盯着翻涌而来的蛇潮,庞大的数量骇人听闻,堆叠起来几乎淹没一个成年人!这里是怎么回事?为何数量如此之多?!
“卓南!”
“混账!我杀了他!”
激动的人群揪起卓南的衣领,一拳头将他击出老远!
“你疯了吗!”
卓南犟着脖子,手背猛的擦净唇边的血迹,漆黑的瞳子冷冷盯着打他的人,冷声道:“容姑娘?你们信任的那个容姑娘亲手把蛇灵粉交给村子里的女子,还让她们撒在身上!”
“你说什么?”六长老厉声道。容姑娘当日送到各户的粉末还是经过他与二长老的手,他们当时还尝试过,怎会是蛇灵粉!
“哼!”卓南一把扫开围上来的激愤的人群,心中只觉好笑,把一个毒蝎女人当做是救命稻草!“都死了!人都没了!都是那个女人!是她把蛇群引来的!是她!”
群蛇蜂拥而上,根本就来不及救援!那间坚不可摧的木屋中,一百多条人命就断送在那小小的一瓶蛇灵粉上!
“什么都死了?人呢?你不是在另外一个地方护着?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到这里!”
“快看!快看那里!”
二长老刚要询问卓南是怎么回事,周围的人一阵惊呼,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那华丽的雪白九尾狐已经不见。
天空中乌云散开,西蜀的阳光依旧酷热,烈日照在树叶上,雨后的叶片明亮鲜绿。
雪衣银发,素锦逶迤,容颜若凝雪琼玉,雅漠的眸子淡扫。广袖放下的刹那,天地便变了一番景色。
南冥的众人震惊地看着他,素衣纤尘不染,及地的银发如上好质地的柔顺丝缎,白玉簪简单的束缚。额间那枚银色的炽焰缥缈仙绝,说明了他独特的身份。
周围蜂拥的蛇群好似害怕什么,飞速躲开,嘶嘶的飞速扭动,分成两股窜爬。
“九……九尾雪神!”
“是墨仙上!”
九位长老脸色大变,俯身叩跪,虔诚而卑微。
“仙上……”
人群似乎没有从眼前之景回神,无法想象群蛇之中,他们的守护神会降临到此。
即使部族信奉多年,可无人真正见过墨仙尊。那位高居神坛的仙上,是云止山的掌门师尊,南冥先祖的师父!
墨渊长袖拢起花容揽入怀里,轻叹不语。
他到底不该独自让她一人在外,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总是太倔强,一个个都这般执拗而叛逆,不愿再借助他的力量。
“九……尾神仙?你可以救容姐姐吗?”伊蓝怯生生的问道。
墨渊抱起花容,听到这孩子的声音,淡唇含笑。
世事轮回,一切都如此巧合。
“你们将来或许有一日会遇见……”
“嗯?”漂亮的大眼睛不解的看着面前陌生的人,是说容姐姐不会死吗?
墨渊笑而不语。长袖拢起,遮住了怀里沉睡的雪白身影。
蛇潮尚未褪去,但是这座森林中的蛇类的确太超出常规了。妖孽横行的地方,天道门总是要出手的。
墨渊垂眉间,刺眼的白芒遮天蔽日,迅速席卷整座南冥村寨,如风吹动海浪,层层覆上涌动的蛇群!一阵流光如银河般随着蛇群组成的路线一路而去!
“以后不要走这里罢……”
抬袖横扫,白芒陡亮,满地的蛇群刹那间消失无踪!
只有那遍地可见的蛇蟒尸体,证明这地方曾经经历了什么,空气中的血腥味即使是奇华丛林的暴雨也无法尽数抹去。
今日,或许他不出现,待璃儿真的出事,怕也会惊动另外那一位。
墨渊淡漠的眸子扫到九位长老身后的众位猎手,停留在卓南的身上。
卓南目光凝滞,浑身僵硬,手中的弓箭紧攥,指骨都隐隐发青。没想到是真的九尾之主!
墨渊低叹一声,转身离开。
“仙上,请恕卓南年幼不懂事……”
“他并非……并非……”
一时长老们也不知该说什么,卓南分明就是有意射杀容姑娘,他们南冥并非恩将仇报之辈,但是这件事,的确是难以启齿,无法请求原谅。
“她不会怨”
淡淡的声音空旷悠远,明明就站在不远处,声音却好似回音一般抓不到实质。
卓南随着众人跪地低着头不语,指骨青白,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毅然抬头道:“请仙上救救我们村子里那些中毒去世的村民!”
“喂!臭小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死人了?抬出来给本大爷看看!”
横里突然爆出一个陌生的声音,嗖嗖的数名不知是哪里出现的白衣人立于村口,那位说话的白衣人漂亮的眉一挑,杠着一柄剑,挑衅地看着卓南。
众人不解,纷纷抬头,一望之下,陡然惊呆了!
只见七名白衣洁净的道士立于一旁,腰间系白羽天禄璎珞带,身形颀长,或抱剑立于一旁,或直接靠在树干上,也有叉着腰怒目瞪视他们的……
一个个的都在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们。
“师父,你怎么能一个人跑过来英雄救美?也不叫上我们!”
“可不是!师父弄出这么大动静,还把那四个蛇妖的蛇窟给挪移了,那赤蚺王铁定已经发觉了!还好我们赶来的快!”
“他估计看见阿狸就死缠不放,师父,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
七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开了,南冥的众人倒是显得多余,也不敢贸然插嘴。
墨渊淡瞥了他们一眼,几人面皮一僵,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云轻忍不住嘟囔,为自家唯一的老幺喊冤:“这附近本来就没有人刚死的生魂死魂……”
“师父,阿狸她召唤了流金彩……何方妖孽!”
云穹话未说完,眸光一凝,云轻已经先他一步,背后长剑砰然出鞘,嗖的一声钉入右侧树干之中!
“出来!”
云剑倏然出现在那人身后,冰冷的眸子盯着他,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滕……滕罗?”
不知哪个突然出声叫出了来人的名字,云穹眉头皱起,收回了剑。
“你们认识这条半妖?”云竹嘴里叼着一片树叶一翘一翘的咀嚼,瞥了一眼拘谨的低垂着头的少年。
云晟上前仔细的看了滕罗一眼,又瞥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竹筐,略带诧异的看着他。
“这半妖身上有阿狸的气息,尤其是这套衣服,不过……”云晟伸手捻起一瓣殷红如血的花朵,继续道:“你是蛇妖吧?这东西普通的蛇一沾就化成水了,你这么点半调子的道行,一碰估计就挺尸了,怎么还敢放在眼前?”
何况这东西上面如此强烈的妖戾气息,恐怕只有那个绯玉晗的血能养出来,上次他便突然闯入云止山要借长空镜,也不知师父对他说了什么,他一脸阴暗的离开了。那时候绯玉晗好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身上明显曾带有阿狸的气息,怕是阿狸真的曾用这个对付过他?
滕罗脸色微白,抿唇不语,抬头看着墨渊的方向。
“是……是容姑娘让他去拿的……”
“容姑娘?”云晟疑惑道,谁这么毒?
不过那村民看着墨渊的方向,云晟便明白了。
“阿狸让他去拿这个?”云轻更加不解了,这么个小妖怪,阿狸没道理大费周章的除掉吧?一根指头也能弹飞了。
“傻!”云翎敲了敲云轻的脑门,摇头无语。“连衣服都给穿上了,明显是熟悉的,阿狸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看见乞丐就忍不住掏口袋送银子的人,你觉得她能干什么?这里血腥味到现在还这般重,不知道她杀死了多少蛇妖,支开这么一个低道行的半妖也在情理之中”
云轻点头称许,眼光怪异的瞧着滕罗。的确是符合阿狸那厮同情心泛滥的类型,还是个半妖,更可怜了。
要他说,这么痛苦的活着,还不如直接一脖子吊死,也不必让猎妖师两方为难,更不用勾引他那位有怪异同情心的师妹。
“师父,阿狸受伤了,你带着她立刻离开这里……”
“你们以为能带着夭夭去哪里?”云翎话未说完,冷戾低沉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带着难掩的暴戾。
墨渊如此大动静的驱散蛇群,他要是再不知道就枉活三四千年!
绯玉晗一袭红衣如血,狭长的凤眸森冷,赤足而立,红色的长发飞舞,肆意而邪佞,挡在墨渊面前。
“妖孽!又是你!你还想死缠着阿狸不放!”云轻长剑出鞘,冷然指着绯玉晗。
绯玉晗狭眸冷凝,没有多看旁人一眼,目光停留在墨渊的怀中,额角的青筋微起,竖瞳妖异。
“夭夭已经是本王的妻子,天道门的道士连本王夫妻之间的事也这般有兴趣?”
绯玉晗嗓音冷戾,红衣如火,邪魅的俊颜阴云弥漫,没想到循着墨渊的痕迹,竟然会感觉到夭夭的气息!
墨渊淡润的眸子深邃无波,看着墨渊的瞳孔掠过一瞬冷芒。
“璃儿可曾愿意嫁于赤蚺王?”
墨渊嗓音冷漠,却如一根致命的刺扎进绯玉晗的心口,刺进了痛穴。
青修告知了他夭夭之事,长空镜所看到片段证明了他的痴心妄想,一切都是谎言,他自始至终都只是别人的替代品!此刻墨渊之言更如锋芒刺骨,讽刺之意再明显不过!
绯玉晗额角青筋凸显,指骨发青,竖瞳乍然赤红,尖利的爪牙蓦然横劈向墨渊!
“住口!”
“妖孽!休要嚣张!”云剑一剑斩劈,却被猛然推出数丈之外!
绯玉晗优雅收指,邪佞的眸子微眯,殷红的唇勾出一抹讥讽:“云止山流云剑不过如此”
云穹脸色难看至极,冷喝一声,横剑袭向绯玉晗面门!
“蛇妖!倘若不是你肆意妄为,任由蛇群残害南冥寨民,阿狸怎会为救他们而被伤!”
绯玉晗一掌劈开云穹,凤眸半眯,冷声道:“你说什么?”
“可笑!你口口声声称阿狸与你夫妻,却根本不知阿狸在做什么!”
“你一厢情愿纠缠不休,真以为阿狸会爱你这样卑劣低等的蛇妖!”
绯玉晗脸色森冷嗜血,暴戾阴鸷。掌心绯红的炽芒劈头斩向七子!
“都给本王住口!墨渊!本王绝不会让你带走她!”
绯玉晗竖瞳弥漫一层血色,低嘶一声,庞大的蛇躯长及数丈!鲜红的鳞片在烈日下反射出凛冽的红芒,透着冰冷的血腥华丽感!
“蛇……蛇妖!是赤蚺!赤蚺!”
寨民惊叫连连,骇然的看着眼前的巨蟒,全身皆是不掺一丝杂色的血红!是赤蚺蛇王!
传说中的蛇王!
即使见多识广的九位长老也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蛇躯!
绯玉晗赤红的长尾力量惊人,速度快如闪电!横扫向云止山七子!
“快躲开!”云翎大喊一声,几人纵身躲避,猛然侧转倒退!堪堪躲开绯玉晗的攻击!
砰!
一声巨响,几人躲开之地身后粗壮的数棵古树崩然横截两段!湿漉的地面砸出触目惊心的大坑!
云穹几人脸色微白,立刻聚拢一起,剑势整齐划一,急走剑阵,齐齐袭向绯玉晗!
“萤火之光,焉敢与日月争辉!”绯玉晗狭眸倏眯,赤红的光芒直直劈向七人组成的剑阵中央!
墨渊一见之下,眉头拧起,身形倏转,飞速挡在七人面前,长袖下银剑倏然出鞘,击向绯玉晗!
绯玉晗眼见墨渊突然出手,凤眸一凝,立刻收回自己倾力而上的磅礴力量!
白芒爆闪,绯玉晗遭受反弹,击出数丈之外,直直撞上身后一座木制的房屋!轰然一声,烟尘漫天,遮住了绯玉晗大半身形。
七子立刻摆阵,退回墨渊身后。
云竹见状,冷笑道:“赤蚺王不是日月之辉?怎连师父区区一剑也无法接下?”
“住口!”墨渊脸色十分难看,丝毫没有胜利该有平静,广袖下,指尖微白,下意识的拢紧怀里安静沉睡的身子。
绯玉晗抹掉唇角溢出的血色,目光冰寒的盯着墨渊。
他绝不会让墨渊带走夭夭!
即使,她不爱他,即使当初那十日的温顺是骗他的。
他既然认定了妻子,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被人抢走却什么都不做?!
“师父?你先带阿狸回云止山,阿狸现在不适应在这里消耗”云穹到底比云竹年长,很多事情看得更明白。
绯玉晗刚刚之所以突然收势遭受反击力并不是因为他怕师父,而是因为师父怀里抱着阿狸!全力之下,恐怕阿狸也会受到牵累,师父忘记了这点,绯玉晗却没忘!
墨渊脸色有些冰冷,抱紧花容,并不打算过多停留。
绯玉晗竖瞳妖异,赤色的炽芒爆闪,身形突转,长剑击向墨渊,声音阴鸷低沉!
“放下夭夭!”
“妖孽!”
两方颤抖不休,云止山七子并不是绯玉晗的对手,墨渊并不一定打不过绯玉晗,但是绯玉晗被七子拖着,又不要命般直扑向墨渊,根本就是疯狂的打法,一时之间,两方胶着。
滕罗怔然的看着半空中你来我往,目光直直定格在绯玉晗身上。他无法说出口,竖瞳却溢出异常的情绪。
滕罗,我的孩子与你一样也是蛇儿……
他们的父亲是一个数千年的赤蚺……他们父子长的很像……
赤蚺……数千年……蛇儿?
她说的,是不是眼前的赤蚺王?
滕罗沉默不言,忍不住摸了摸颈后的黑色鳞片,干哑的喉间艰难的吐出字眼:
“……容……容”
南冥寨子蛇群早已消失,然而此刻,众人的视线却齐齐聚集在半空,赤色的鳞片在烈日之下晃人眼膜,两方较量,一个个喊出的字眼落入众人的耳中,却是阵阵骇然。
为何这赤蚺蛇妖口口声声说容姑娘是他妻子?
容姑娘怎么可能是蛇妖的妻?
巨响碰撞声惊人,花容胸口阵阵发闷,忍不住呛咳一声,逐渐恢复意识。
“夭夭!”
“璃儿?”
“咳……呕!”
花容脑袋猛然歪向一边,呕出一口血气,这才稍稍好受些。视线有些模糊,待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时,意识到自己躺在墨渊的怀里,身体僵了僵,翻身就要下来,冷不防就撞上了绯玉晗殷切的眸光。
花容一滞,忍不住揪住了胸口,掉头闭上眸子,没有再挣扎。
“夭夭,你还要躲着我么?”绯玉晗苦笑,既然他只有死了,她的夫君才能回到她身边,为何还这般不愿呆在他身边?
呆在他身边不是更利于下手吗?
难道她就这般厌恶自己,这般不愿看到他?
“绯玉晗,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真的不爱你,一点也没有……”花容目光有些涣散,盯着前方一动不动,声音平淡而绝情。
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
南冥的事情也终于过去,她也该回去云止山,长空镜可以让她回去。
当初在天外村时,老龟曾经与她说过,两种方法回来。
一个是当年的云狸被火焚之时,她跳进去云狸的转世,就能顺着时间回来,可惜这个方法随着自己变成了云狸,恐怕一死就得重头来,直接变成婴儿转世了,是断断不能用。
还有一个方法,她如今也不可能去试。
桃夭,你要明白绯玉晗遇到你之后,你们两个注定有此一劫,他被炼狱的骨火焚灭之后,你自然就会回来。你是依靠着他的记忆过去,他一死,你依靠的世界自然崩塌,你就会恢复到正常世界。
这两个法子如今都没法用,不过第一个办法中,她因为长空镜变成如今模样,也只有依靠长空镜想办法恢复成本来的自己,再用第一个办法回去。
她不想再连累他,元神已经回去他的身体,已经是真实的子玉,怎么能死?他一死,她的子玉就真的再也没有了。
“我当初愿意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与我去世的夫君一模一样……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和你在一起,只是想杀你!明白吗?我夫君当初以为我死了,便自散了元神,我只是想让他回到我身边回到这里,我从一开始出现就是想杀了你而已!”
花容冷凛的看着绯玉晗,如今她要走了,不要再找她了,她不想这样,只要好好活着,她就很高兴。是不是和自己在一起她不在乎了,只要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她长留在这里只会将他拖入宿命的深渊,在尽头,等着他的是前世的结局,无论怎么变,都没用,她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是寻找元神所必须的!她不能留在这里!
“绯玉晗,你不会明白,我心里只有一个子玉,我们在另外一个世界拥有自己的孩子,我不会丢下他们,我也不会爱你,明白吗?”花容从墨渊的身边走出来,勉强扶住旁边的大树,冷然的看着脸色惨白的绯玉晗。
“孩……孩子?”绯玉晗有些艰难的吐出这个一心期盼的字眼,明明是美好的两个字,此刻却好似在心口生生挖了一刀。
她和她爱的人有了孩子,靠近自己只是想要自己的命?只是想要取自己的性命?!
难道自己就这般不堪?这般可笑?
只是因为别的男人,她才愿意施舍那么一点点的虚假的温柔,甚至自己还将这一切当做最美好的时光?
“你要杀我是么?夭夭?”绯玉晗抬眸看向花容,赤足步步靠近花容,凤眸透出点点诡异的目光,花容看着他,素指攥着身后的树干,指骨发青发白。
“我靠近就是为了取你性命!”花容冷漠的回视绯玉晗,几乎是从一字一句的说出口。
“夭夭,我把我的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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