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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挂西,透过稀林,照耀着白皑皑的雪岭,反射的辉光刺目。淅淅地刮着北风,雪杖扬起的雪粉飞在脸上,战士们急急地眨着眼皮,用睫毛抵抗着飞雪的袭击。
上行道加上迎头风,滑行速度很慢。小铁人般的陈振仪,虽然连续的追踪作战,但因获得消灭匪徒一连和解救群众一百五十余人的胜利,他兴奋得完全忘了疲劳。除了脸有点消瘦和一对充血的眼睛之外,从他全身劲头和焕发的神情上,看不出一丝倦容。
“陈振仪!你们三人骑马吧?”白茹瞪着那双充满热情的大眼睛,向陈振仪说。
“去你的吧!小白鸽,小陈多咱骑过马!”陈振仪顽皮而自豪地逗着白茹。
白茹用雪杖向陈振仪一触,陈振仪就势灵巧地滑了一个圈而没触着,倒把白茹闪了一个踉跄。就近的战士们笑了起来。白茹吃了亏,正想报复一下,可是陈振仪却飞舞双杖,向队的前头滑去。赶到杨子荣的旁边,和杨子荣并肩前进着。
“杨队长!为什么向这没有踪迹的地方追?”
“小伙子!别忙啊!一会儿就会有的,这叫做去弯取直。”
杨子荣胸有成竹地回答着。
“你怎么这样有把握会找到敌踪?”陈振仪奇疑地追问。
杨子荣把右手的雪杖递到左手,那粗大的右手,摸了一下凝结在胡髭上的白霜。接着把雪杖递过来,向东面一条长长的大山背上一指,“小陈!看哪!秘密就在那里!”陈振仪向杨子荣指的方向看去,一幅奇景使他吃惊的嚷道:“奇怪!
怎么这样长的大山背,连一点雪也没有?”
杨子荣用力地撑了一杖,瞅着小陈的奇疑神气,笑着说出一段民谣:
库仑比,四大怪:
年年大雪岗不白,
松树秃头鸟不来,
白天北风刮日头,
夜晚南风吹门开。
陈振仪对这段民谣很感兴趣,他天真的头一歪向杨子荣好奇地笑着说:“关东山真有些怪名堂。库仑比的四大怪比关东山有名的三桩怪还要怪得格外。”
小陈这么一说,走在杨子荣后边的一个战士顺口念起来:
关东山,三桩怪:
窗户纸糊在外,
养个孩子吊起来,
公公穿错媳妇的鞋。
战士刚说完,孙达得粗声粗气地抢着说:
“你们别光说我们关东山有怪,要知道我们关东山还有宝呢?”接着他洋洋得意说开了关东山的三件宝:
关东山,三件宝:
人参,貂皮,乌拉草。
“咱们关东山,真是怪山宝地,逢山出宝,有屯就怪;无宝不成山,缺怪不成屯……”
“哦!所以也出了你这么个孙大宝,长腿爬山怪。”陈振仪这样一开玩笑,引起了战士们一阵哄笑。
滑行到山半腰,陈振仪眺望着那条没有雪的大山背的全貌。整个山背一点雪也没有,这还不说,生长在上面的常绿针叶松,矮矮的树干,短短的树枝,远远望去好像千万个秃头的人,呆呆地站满了山背。再向它周围的邻山看去,情景完全不同,白雪皑皑,树丛高高。这么一比,更显得这条大山背特别怪。陈振仪的好奇心更增加了几倍,急急地问杨子荣:
“杨队长!你快讲吧!先讲秘密,后讲怪。”
杨子荣慢吞吞地一字一板地讲起来:
“我们两天的急行军,今天早上来到库仑比,一看屯里这样情景,妈的!恨不能立刻捉住这些坏种。当时就急急地侦察敌踪,查看脚印是向大碗屯方向去了。我们就想当即朝此方向追赶,在请示二○三首长后,他亲自仔细地察看了一遍,果决地断定这绝不是敌人逃窜的方向。他说:‘因为大碗屯以南全是进行了土改的地区,到处是农会、民兵,敌人是不敢向那里逃窜的。再说那些脚印有妇女和小孩的,全是老百姓的足迹。马蹄印看来不超过十几匹,所以断定这是敌人的诡计……’当他说到这里,我们才开始镇静下来,静听着二○三首长对敌情的分析:
“‘他们一方面用小股的匪徒押着群众向南走,企图造成我们的错觉,诱我们向南追,这样匪徒的大部队可以摆脱我们的追踪。另方面匪徒们也深知我们是爱护老百姓的,他们估计当我们看到全屯的群众都被捉走,一定会顺着脚印拚命地追赶。这样大股匪徒就可以安然逃脱。’“后来发现你们三人滑行追去的滑雪板的痕迹,知道你们是上了匪徒的当,中了他们的诡计。不过从政治上讲,你那决定是完全正确的,解救群众是头等任务。
“二○三首长在分析了敌情后,当即下命令,要四处追查敌踪。查来查去,总没发现另外方向的脚印。哪里去了呢?我想了半天,看遍了这周围所有的山背和山洼。最后那条没有雪的奇怪的大山背,却引起我的注意。我就顺山背爬上去,爬到山半腰,约有七八里,也没发现一点征候,***!就是冻地骑马也不该一点踪迹不留啊!再说,匪徒们是有一百多匹马,怎么能无影无踪呢?当时我虽有点泄劲,可是怀疑终未解除,任务还没完成。我就又顺山背追了三四里,快到背岗顶,嘿!发现有手巾大小的一块双层的麻袋片,随风滚下坡来,我捡起来一看,中间碾得稀烂。我就一股劲顺着麻袋片刮来的方向奔去,仔细一瞧,发现了一只马蹄的四个防滑钉头踏的痕迹,这时我心里一热,又向山上奔去,约走了一里来路,嘿!又是两块,一块是破麻袋片,一块是四五层的破布片,中间也是碾得稀烂。接着又发现了马蹄防滑钉踏的痕迹。这时我断定,匪徒们拣了这条没有雪的大山背,作为掩护逃窜的道路。为了不露他们的马脚印,想了个‘雪里埋死尸’的穷点子,把马蹄全部用破麻袋片、破布、乌拉草包裹起来。妈的!他想得倒周到。可是匪徒们走上这十几里的大山背,他没想到包马蹄的麻袋片会踏烂掉在路上,露出了他们的马脚。”
陈振仪听得出神,听到这里他噗哧笑了。“这些狗熊,还满肚子熊章程。”他从中插了一句。
“是啊!”杨子荣对答着又继续说下去。“当时我不知哪来的劲头,一口气奔了五六里路。登上了背岗顶,一翻过岗,就像换了一个世界,全是大树和深雪。我高兴极了,穿上滑雪板,滑了不远,嘿!秘密暴露了出来,一大堆踏烂了的破麻袋堆在雪上,向下就是匪徒们留在深雪上的踪迹。当时我心里真痛快极了,心想:狗养的!你们什么诡计,也逃不出咱小分队的手心。
“我渴得要命,啃了两个雪球,跟踪滑了一气,断定匪徒们是逃向正西,我定了指北针的方向度,飞也似的滑了回来,现在我们正是朝那个方向走呢!”
陈振仪听了杨子荣的述说,觉得自己的身子更轻了许多,他几乎忘了他们还在向上坡滑行。
“子荣同志!方向没错吧?”剑波那亲切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他俩回头一瞧,剑波、白茹、李鸿义、姜青山等已滑到他们的旁边。
杨子荣瞅了一下指北针回答说:“没错!翻过山顶再往西北就是。”
“小陈!你累了吧?”剑波靠近了陈振仪,亲切地问着他。
“二○三首长,我向来也没尝着累是什么滋味呀!我倒很想尝尝,可是老尝不着。”
大家一起笑起来。
“小陈真是个小铁人!”姜青山等异口同声地称赞了陈振仪的刚毅和健壮。
在大家的谈笑声中,听到白茹用极优美的东北民歌调子哼唱着库仑比的四怪:
库仑比呀!
四大怪呀!
年年大雪岗不白,
松树秃头鸟不来,
白天北风刮日头,
夜晚南风吹门开呀!
吹呀吹门开!
歌声刚落,孙达得粗嗓高喊起来:
“好不好?”
“好!”全队响应了。
“妙不妙?”
“妙!”
“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要!要!”
这一阵啦啦,战士们更来了劲,落在后面的战士,鼓足了劲也跟了上来。小分队的队伍成了燕翅式前进。
白茹为了避开大家的啦啦,摇着她那轻巧灵活的身体,滑向了最前面,后面的同志们也很快地追了上去。这样大大的加快了上滑的速度,不多时奔上了大岭。这一阵娱乐中的急行,剑波是十分满意的。
登上了岭顶,前面便是基密尔大岭西坡,少剑波环视了一下,战士们的精神虽十分饱满,但他计算了一下,已经高速滑行了三天,按理必须恢复疲劳,让战士们有八个小时的充分睡眠。为了再增加速度和增强战斗力,必须这样做。
趁战士们观察滑行道路的喘息时间,他向李鸿义要过了地图,展开来量了一下距离,并仔细地从地图上选了滑行最有利的一条大山背。
“同志们!还有五十里地,就到达基密尔草原。匪徒一定是进入那个草原,因为他们知道,山地里他的马再快,也比不了我们的飞滑,他们企图利用草原救命。现在到天黑还有两小时。我们要在那里宿营,这是为了更增加我们追击的速度,为了使我们大家在这段路上更愉快地生活。我想出了一个有趣的小问题,大家讨论一下,在速滑时不能讨论,各人可以先想一想。”
“好的!好的!”战士们高兴起来。
少剑波笑了笑说:
“咱们就讨论库仑比的四桩怪。为什么年年大雪岗不白?
为什么松树秃头鸟不来?为什么白天北风刮日头?为什么夜晚南风又返回来?这四怪,确实怪,看看谁能找出它的科学原因来,这对我们军事上也是有好处的。”
战士们唧唧喳喳地嚷着:“这问题真有趣。”
这时刘勋苍、姜青山已选好了滑行的道路,小分队面对着还有两米高的夕阳,顺着长长的基密尔大岭滑下去,和将落山的夕阳争着时间赛跑。
太阳还没落山,就到达了基密尔草原,只有马匹落在后面。这个带形的草原,是基密尔大岭山洪冲成的一条不十分规则的河流,名叫基密尔河,又是牡丹江的一个支流。年深日久,冲积成厚厚的土层。又因东西两侧的山洪由侧面拦腰冲下,因此下游被堵塞不能畅通,淤成了一片片大大小小的沼泽地,遍生着芦苇、乌拉草。这片沼泽当中,有着无数由山洪冲击而成的漩涡,所以春秋夏三季谁都不敢到这里来。容易陷进稀泥里。这里也不知死过多少冒险前来的行人。就是野猪群也常常被陷进去而逃不出来。只有两种动物这里特别多,一是野雉,一是螃蟹。因为它们在这里不但有适宜的环境,而且有丰富的食物。到了冬天狐狸就多了,这里也有它丰富的食物。
小分队到后,正巧和匪徒大队留下的踪迹碰到一起,战士们兴奋极了,大家一起下手,捡柴的捡柴,扎帐篷的扎帐篷。有的在掠着雪上的枯草梢,用做铺草,边劳动边讨论剑波所提出的那有趣的问题,争论得十分热闹。
有的说:“那个山背下面一定有温泉,因此落上雪就化了。”
有的反驳着:“那不对,有温泉怎么不流出来?我看什么原因也没有。怪,就是怪。有原因还成什么怪呢!”
有的说:“那种松树油多,热头大,而把雪都化了。”
有的说:“被来回风刮跑了!”
有的战士当即又提出:“为什么老刮来回风呢?”
于是大家又进入了对“来回风”的争论。
争论之中已扎好了帐篷。几个骑兵喂上了马。战士们用火融化了的雪水在洗米煮饭。正在这时候,飞来几只野雉,它们不惊不慌,大模大样地走到马料袋旁边,把嘴伸到料袋里和马一块吃着高粱米。还有几只竟跑到战士们洗米的小锅旁边,抢吃锅里的大米。这野雉和其他地区的野雉长得一模一样,可是稀奇的是它既不怕马,也不怕人。它瞪着眼睛好奇地望着这帮新来的“客人”。战士们用手势轰它一下,它也就只退两步,马上又回来,仍然照常地吃着,望着。战士们被这个奇事又吸引住了,大家纷纷地嚷道:“怪事都叫咱们碰上了,这里的野雉不怕人!”
“为什么这里的野雉不怕人?”栾超家向大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讨论的兴趣又引到这里来。有的说:“这是两样种!”有的说:“饿极了,它就什么也不怕。”
刘勋苍的怪论,引起了大家的大笑。他说:
“从政治观点上来看这个问题,它们是被国民党土匪打怕啦!所以来欢迎咱们人民解放军。”
小董跟着补充了一句:“不错!一点也不错!国民党匪军到了哪里,就是鸡飞狗跳墙,这叫做‘鸡犬不宁’;我们呢,不管到什么地方,是‘鸡犬不惊’。”
正在聚精会神思考问题的少剑波,也笑了起来。
正在大家哄笑的当儿,忽然听到北方一阵呱呱乱叫声,和战士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大家定睛看时,原来是一群野雉,像是大敌袭来,惊恐万状地向南飞奔,把在战士们跟前吃米和在吃马料的那几只野雉也吓得惶惶地飞去了。转眼之间,机警的哨兵向杨子荣跑来。
“报告!正北林边一群野雉乱飞乱叫,可能是有敌情。”
杨子荣立即命令各小队准备战斗。当战士们拿起了枪,正要向林边搜索时,忽听林边有几声狼嚎。杨子荣、刘勋苍、姜青山借夕阳的余辉,向林边仔细看去,果然是十几只野狼,在凶目凶神地凝视着小分队的人群。十几个战士一起扑上去,把狼群赶跑了,在林中搜索了一阵,并无其他情况。
紧张平静下来,笑话又开始了。
夜幕张开了,草原上空闪灼着无数的星光。从四个小锅里喷出了饭香。战士们围着火堆,烤自己带的冻肉。忽然飞过来一只野雉,一头撞到火堆里,烧得乱扑拉,它拚命地挣扎,可是因翅羽被烧,竟逃不出去了。
“既然自投了火堆,就别想活啦!给咱们的晚餐添个菜吧!”小董说着用树枝按住了挣扎的野雉,一会儿就烧熟了,大家嗅到这烧熟了的野雉特有的香味,乐得跳起来。
“可惜一只太少了,最好再有几只,我们小分队都能吃得到。”战士们嚷着。
果然如此,其他的小队的火堆上,也同样起来了野雉。
战士们说:“真走运,吃到烧野雉!”
刘勋苍高声喊着:“同志们!这是因为你们剿匪辛苦,它自动来慰劳的。”
更有趣的是栾超家,他出着洋相,用一枝干树枝敲打着茶缸子。说起山东快书来:
关东山,
四大奇:
棒打獐,
瓢舀鱼,
野雉飞到沙锅里,
胖胖的野兔钻锅底。
大家齐声叫好,有的笑得把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战士们对这块土地上的许多奇事,感到无穷的兴趣。当他们吃完了饭,纷纷地要求剑波讲那库仑比四怪的小问题。
少剑波微笑着说:“同志们!现在是需要休息,不是讲自然课的时候。”
战士们哪能依呢?再三地要求着:“二○三首长若不讲明白这四怪,我们连觉也睡不着,更休息不好。”
少剑波为了满足战士们的要求,好使大家睡得安静些。他接过白茹递给他的一缸水,喝了一口,就对围着火堆的战士们讲起来。
“这个所谓四怪,是出于库仑比,因此要研究这个自然现象的根源,也就离不开库仑比周围的自然条件。现在让我们先来回忆一下库仑比周围的地势和天空。”剑波又喝了一口水,用他平常习惯用的启发方式,反问着战士们:
“库仑比的南边地势是什么样呢?”
“一片很大很大的沙砾滩。”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错!”他承认战士们说得对,接着又发问:
“库仑比的北面呢?”
“就是那条奇怪的不白岗。”
“岗的北边呢?”
因为战士们没曾去过,所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杨子荣身上。杨子荣在大家目光的探求下,摸了一下胡髭说:“对!”
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那里全是一望无际起起伏伏的灌木丛和烂草岗。”
“那条不白岗的两边是什么呢?”
“是两道深谷。”
“岗的左右是什么呢?”
“是森林,是雪地。”
“好啦!”剑波结束了自己的反问,笑了笑说,“这就是所以产生四怪的地理条件。”接着他又逗趣地问道:“库仑比的天空和太阳是什么样呢?”
战士们哄笑了,同声说:“和别处一样呀!那还有啥两样的?”
少剑波微笑着说:“不错,天空、太阳都和别处一样。可是一样的太阳,照到库仑比周围的地形上,可就产生了怪名堂。”
少剑波这一说,更引起了大家好奇,为了照顾战士们休息,因此他讲解得力求简单。
“春秋夏季,太阳照射着库仑比周围的大地。南面的那大片沙砾滩,受了烈日的暴晒,沙滩上空气受热后,膨胀上升,此处气压变低。这时北边不白岗两侧深谷中的冷空气就向这里流来。这就是‘白天北风刮日头’的科学原因。到了晚上,太阳落山,沙砾滩所受的热,很快即放散完了,因为沙砾受热快放热也快,所以夜里就变成冷地方。可是不白岗的周围是灌木丛、烂草岗,白天受到的热,里面蓄藏了许多热空气,不能很快的放散。晚上沙砾滩冷下来的时候,而它却慢慢地往外放热,因为灌木丛和烂草岗周围空气的密度就小,气压比沙砾滩那里的低,南面沙砾滩上的冷空气就往北流动,这就产生了‘夜晚南风吹门开’。”
他接着讲下去:“另外,由于这个来回风的风流中心老刮在那条不白岗上,春天当树木长枝生叶时,风势正大,一来一往刮折了树干,吹断了树枝。日久天长,一断十断,十断百断,也就伤害了树木的元气。所以这些树长得矮,枝又短,花不盛,籽不成。这就出现了‘松树秃头’。松树一秃头,鸟自然也就不愿来了。因为小鸟要在茂树上筑巢而栖,这里全是些秃头松,当然它就不来筑巢了。另外小鸟以松籽为食,这里的松树结不好籽,因此鸟的食粮也就缺乏。在筑巢不适,食粮缺乏的情况下,当然鸟就不来了。这就是‘松树秃头鸟不来’的原因。”讲到这里,他喝了一口水,说:“还有*年年大雪岗不白’,这是因为冬天西北风袭来,周围的其他山岗都是密林灌木丛林,对地面的防风力极强,这个不白岗,岗高露背,树木稀疏。疾风吹来,顺两侧深谷直下,不白岗上的雪全滚到深谷中或被风搬到远方。”
“那么库仑比的老百姓,怎么选择这么个坏地方居住?”
小董焦急地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少剑波笑了笑答道:
“坏?你说错了!这个地方太好了。这个地方有丰富的宝藏。那片方圆数百里的大沙砾滩,却不同于一般的沙漠。
那种沙砾中能淘出沙金来。这是丰产沙金的地方。所以此地的老百姓称这片沙滩为流金湖,许多人都以淘金为业。”
讲完他站了起来。“今天就讲到这里。大家赶快休息吧!”
战士们长喘了一口气。由紧张的听讲松弛下来。各小队分头回到帐篷睡觉去了。
少剑波走到几匹马的跟前,看它们在吃草料。他摸了摸它们的头,又拨动了一下汗水结成的冰凌珠的鬃毛。马亲热地吻了吻他的大衣。
当少剑波回到帐篷时,同志们全睡下了,只有白茹还坐在她那单设的铺草上,对着亮亮的松明子,在想什么。剑波一进来,严肃而温柔地说:“怎么还没睡?”说着脱下大衣,从陈振仪枕包下取出地图来,拣出了三张图,走到松明子前,正要展开,只听白茹喘了一口粗气。剑波抬起头,因隔着松明火而看不清她的面孔,只说了一句:“你闹什么情绪呀!
快睡吧!”白茹没吱声。剑波在低头仔细地看地图。篷内只有陈振仪他们呼呼的鼾声。
少剑波看完地图,瞅了瞅表,起身要往外走。
“又要到哪去,你对人家说得好,为了要加快速度,必须抓紧分秒时间休息。你自己呢?却……”白茹关切地质问起来了。
“别多说话,你快睡去吧!”少剑波回过头来禁止白茹。
少剑波没有理会她,披上大衣走了出去。
“光是对自己严,严也得有点分寸!”白茹自言自语地嘟囔了几句,随后又走到剑波的铺边,给他又整理了一下铺草,回身来又装好那几张剑波刚看过的地图。当她正要把地图放到剑波的军毯下给他垫枕头,杨子荣走了进来。
“你怎么还不睡?”
“那你怎么还没睡?”白茹反问一句。
“二○三首长找我有事。”杨子荣说着,拿出三寸长的小烟袋,走到松明子前对着吸烟。
这时刘勋苍、栾超家、孙达得、小董等人一起进来,剑波也随后进来。一同围着松明子坐下。剑波向四外看了一下,“地图呢?”
“在这里!”白茹一边答,一边拿出纸袋向外取图。
少剑波看了一眼她那疲惫的神态,伸手接过地图,他用逼迫的口吻,加重了语气说:“现在你的任务是休息,快睡去吧!”这口吻中,剑波自己也听得出,是充满了“私心”。
少剑波展开地图,用红蓝铅笔在图上划一条蓝线,然后他手中的铅笔沿着这条蓝线,挥动了几下,待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这条蓝线时,他肯定地谈着自己对敌情的判断。
“敌人是沿着基密尔这条带形的草原向西南逃窜。沿着这条草原走五百里,便是滨绥路,过了滨绥路就是火龙沟。
敌人企图拉过长白山靠向吉林一带。他们的过路点一定是海林站以西,横道河子以东的山市站附近。因为那是进火龙沟的捷径,可巧那里也正是我们部队的接合点。这一点我们可以断定。
“敌人沿基密尔草原逃窜,对他们的行进速度来讲,是最有利的。因为草原上渺无人烟,匪徒即不用顾虑民兵对他们的打击。在草原上我们滑行速度又追不过匪徒们的骑兵,这也是敌人在山地吃尽苦头后所得的教训。所以这漫无人烟的草原,造成了敌人逃窜的有利条件。
“现在的问题,是需要速派骑兵通讯员追过敌人,回团送信,报告王团长和刘政委,速派主力到敌人逃窜的要道截击敌人。这是我们全部歼灭敌人的有利时机。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追击,以便配合主力,两面夹击。因此我们明天前进的道路不是草原跟踪,而是应选择草原最狭窄的地带迅速的跨越过去。”他指着地图说,“这里只有七十里,就越过了草原,可沿着西山的群岭直奔山市,明天八点钟出发。”这时他静思了片刻,继续说:“关于通信这个任务的执行,小李和小刘最合适。他俩勇敢而机警,都是放马的出身,因此骑术好,这样可以加快速度。”
“二○三首长!我们可以马上就走!”小李和小刘突然插上一句,打断了剑波的说话。本来小李已经睡了,听到剑波的声音,他已醒了多时,在静悄悄地听着。一听有关他和小刘的任务,偷偷地把小刘推醒。
少剑波、杨子荣回头一看,他俩瞪着圆溜溜的四只眼睛,盯着剑波。
少剑波很满意,当即答应了他们。“好吧!现在我要问你们,五百里的路程,需要走几天?”
“两天两夜。”小李信心十足地回答。
“不多!可是你们用什么办法保证能走这么快?”
“八条不断的马腿和两条鞭子。”
“错了!”少剑波严肃地说,“现在除了你们的两条鞭子,还要增加四袋草料。”
“是的,二○三首长,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我们应该好好喂马。还有什么指示?”
“飞速前进,必须好好喂马,这是完成任务的保证。从明天八点起只有三天两夜的时间,要知道匪徒现在还赢我们两天的路程,他们再有三天三夜即可到路边。好在匪徒们到了路边不敢立刻即过,还需要一点侦察时间,因此你们第三天到达后,晚上就要迅速的运动部队,设好埋伏。这一点王团长会安排得非常完善。赢得了时间就是胜利,时间就是力量。
懂了吗?”
“懂了!二○三首长!我们一定赢得这宝贵的时间。”
“好极了!”少剑波说着一面从衣袋里掏出钢笔,一面叫拿纸来。
只听白茹在孙达得背后低声地说:“不用拿纸,信早写好了!”
大家以为她已经睡了,不料突然地说起话来,大家回头一看,原来她躲在孙达得的背后,借着人们之间的缝隙射过来的松明光亮,已把剑波刚才对情况的分析和决定写出了信稿。她从孙达得背后站起来,拿着写好了的信,显得她是那样的聪明而机动。只有她额前的一绺散发蓬乱着,显出她疲惫已极的倦容。在大家的目光注视下,她有一点羞怯。
在这样情况下,少剑波的内心涌出像沸腾了似的感激之情,但在大家面前,他却压抑着感情的流露,仍然是做出严肃的神色,以命令的口吻:
“写好了,那就读一遍吧!”
白茹按写的顺序念完了,少剑波点点头,深思了一下,说:
“再写上联络信号:夜间三堆火;白天红旗高举左右招展。”白茹立即写上了,将信递给剑波。
他接过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修改了个别字句和标点,而后签了字。他随即转向杨子荣等同志亲切地说:“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抓紧时间休息。”
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去了。
时针指上十二点,基密尔大草原和它的每一个客人都进入寂静的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