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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檐上突然传来瓦片的窸窣声,方斌的眸子又沉了几分,低头看了看睡得正熟的阿瑶,他转身悄悄的出了房门。
月光皎洁,星辰盈动,枝叶翩然摇曳。
房檐上,方斌双手抱环平静的看着不远处的络腮男子,并没有开口说话。
“今日寨里有要事抽不开身,再加上怕嫂子看到小弟难免害怕,这才如此晚向恩人讨杯喜酒,恩人不会怪罪吧。”那人身材魁梧高大,面容看上去极为凶残,让人忍不住心生怯意,但与方斌说话的语气却是极为客气的。
方斌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应当的,我能娶到阿瑶你们铭峰寨功不可没,我已备好了酒菜,请瞬达兄弟带回去,也让寨里的兄弟们添添喜气。”
那人对方斌拱了拱手:“恩人果然爽快,那小弟我便不推辞了。”
独孤瞬达跟着方斌拿了酒菜便飞檐走壁的离开了。
方斌站在新房的门口,溶溶的月光之下留下修长的倒影。他静静地望着屋内摇曳的烛火心中一阵叹息。
上一世他和阿瑶其实是没什么交集的,只记得她嫁给昭王做侧妃后每日都过得极不开心。
第一次见她是在昭王府的后花园,她一袭宝蓝色碎花烟雨长裙,优雅的坐在花园的池塘边喂鱼,清瘦的面容上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忧郁。
第二次见她,是一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她着了一件单薄的长衫跪在昭王府书房的门口,任由雨水拍打在她的身上,冲击她瘦弱的身躯,面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定,甚至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第三次见她,是在上京城北面的清月湖旁,她纤细柔弱的立在湖边,冷冽的风吹拂起她身上的衣裙,似要将她刮走一般。她在湖边站立了许久,最后闭上好看的双目,展开双臂扑了下去,好似对这尘世恋无可恋。
他是昭王养在身边的死士,是从小就被教育要绝情绝义的冰冷杀手,可是那一次,她却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那抹柔软,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他救她上岸之后,她醒过来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嘲讽:“昭王殿下的死士也会有同情心吗?”
他还未开口,她却又笑了:“不,你和他一样根本就是无情之人,你救我不过是想我在这世上痛苦不堪,生不如死,这样你们就开心了。你们只想着自己的千秋霸业,毫不思索的将我牵扯其中,却从来不曾问过我愿不愿意。我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现在竟还决定不了自己的生死吗?”
看着她近乎绝望的惨笑,听着她撕心裂肺的怒吼,那一刻,他突然心中说不出的情绪涌动,甚至有一种想要带着她远走高飞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他是昭王的死士,她是昭王的侧妃,他根本没有资格这么做。
他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从那之后,他拒绝与她相见,平日里在昭王府也尽量躲着她,本以为一切都已过去。
不想半个月后便听到她离世的消息,她终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停止了跳动,一股莫名的悲痛席卷而来。
从那以后,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突然没了兴趣,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终日里浑浑噩噩。
因为思想的混乱,从未失手的他终于在一次刺杀中死在了敌人的手里。
可是,那一刻他觉得莫名的轻松,甚至有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欢快。当闭上眼的前一刻,映入眼帘的是她明媚的笑,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着的样子,比冬日里最明媚的阳光都要暖人心肠。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有重来一世的机会,当得知她尚未成为昭王的侧妃,他欢喜的整夜睡不着觉。
既然老天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保护她不受伤害便是他唯一的目标。
这一世,她终于成他的妻,再不会嫁于他人,他将带着她远离勾心斗角,过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他相信,这样的生活一定比上一世的打打杀杀,尔虞我诈来的舒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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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缕阳光透过半掩的窗户射进屋内,映出满室春光。
阿瑶揉了揉有些朦胧的睡眼从床上坐起身,看了看有些陌生的屋子,这才回想起来自己如今已经嫁做人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嫁衣,再看看盖得完好的被褥,她不禁有些迷惑,昨夜她明明是趴在床上睡着了的,怎么如今反倒是好好的躺在这儿?
难道是方斌?可是他昨晚不是走了吗?若他真的关心她又为何一声不响的将她抛下,让她新婚之夜独守空房?
其实说起来阿瑶心里也有些矛盾,方斌昨晚若是留下吧,她定然害怕的睡不着觉,他走了吧她又担心他不待见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正在胡思乱想着,阿瑶突然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一个机灵从床上跳下来,今日是新婚第一天,不管方斌对自己态度如何,自己都该努力尽到做妻子的本分才是。
想到这里,她起来匆匆的换了衣服绾了发髻,准备洗漱做饭。
出了房门阿瑶这才第一次仔细观察这家里的布局,是个不大的院子,并排三间瓦房,阿瑶所住的房间在最西边,院内有棵桂花树,树下是一口井。放眼望去,院子里除此之外一片空旷,再无其他,倒是与阿瑶家里不同。
阿瑶家里人口多,平日里要晒许多衣服,而且还堆积了许多外面捡来的干柴,垛成一堆,院子里本来就小,这么一堆积也便没了空地,但很有家的感觉。
再看方斌的家,空荡荡的,给人的感觉像是借住在这里的一般。
不过这方斌才在这清原县居住不到半年,也跟借住再此差不多的。
又环顾四周,方斌看似是不在家中的,阿瑶从屋里拿了脸盆,又去井旁打了水,一番洗漱过后准备去灶房看看有什么食材可以做饭。
可是,阿瑶却不知灶房在何处,便只能一间房一间房的找。
一番寻找才发现,阿瑶所住房间的隔壁也是一间卧室,里面的布局和阿瑶的房间差不多,床上的被褥好似被人动过,想来方斌昨夜便是睡在了此处。
出了房门阿瑶又进了另一间房,房门刚一推开便有强烈的光芒刺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阿瑶揉了揉眼睛看着里面的一切,却不由得身子一颤。
这间房既不是灶房也不是普通的卧房,只见里面放满了刀剑,□□、弓箭,阿瑶能想到的兵器这里面是应有尽有,而且没有重样的。
阿瑶从没见过这么多刀剑,一时吓得后退了一步,又站立了好久才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她伸手握起一把相对比较小巧的剑,一用力锋利的剑便从剑身中抽离,照进来的阳光打在剑上,刺得阿瑶睁不开眼睛。
“别动!”
突然传来方斌担忧中夹杂怒火的声音,阿瑶吓得立马松了手,呆呆的站在那里,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
而那剑刃却精准的向着阿瑶的脚砍去,方斌一惊迅速闪身将阿瑶拉至自己身边。
阿瑶正惊魂未定之时,却被他这么一拉顺势便落入他的怀中,接着便是“咣当”一声剑落地。
“跑这里来做什么?”方斌努力压着愠怒,刚刚真是太危险了,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说不定这利刃还真会伤到她。
阿瑶并不知他是因为担心自己,只当是自己乱动他的东西惹恼了她,一时有些害怕,低垂着头有些怯怯的,生怕他一生气用刀捅了自己:“我……我不知道灶房在哪儿……”
方斌叹息一声拉着她出了房门,他的手长满了厚茧很是粗糙,如今虽有些温热,却依然让阿瑶觉得浑身直打颤。
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方斌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收藏这么可怕的东西,该不会有杀人的嗜好吧。
这么一想,阿瑶觉得自己更冷了,颤抖了一下用力将方斌握着的那只手抽离。
方斌的脚步顿住,回过身来平静的望着她,深邃的眼眸中透着疑惑,却让阿瑶觉得冰冷,吓得把头垂的更低了。
方斌对这样的阿瑶一时有些无奈,叹息一声:“回屋吃饭吧。”
阿瑶有些愣住,做饭不该是为人.妻子应当做的事吗,方斌怎么做起早饭来了?
跟着方斌回到自己房里,桌上已摆好了早饭,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还有一碟包子,很是丰盛。
“这是……你做的?”阿瑶指着那饭菜有些不敢相信。
方斌指了指木墩儿让她坐下,这才道:“归来居的。”
阿瑶又是一愣,掬月坊的点心,归来居的饭菜,这可都是清原县里一等一的美食,她的夫君该多有钱才用得起这样的美食?
方斌看阿瑶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扒饭皱了皱眉头,用竹筷加了一块瓜烧里脊放入阿瑶碗中:“不爱吃也要多吃点。”
阿瑶乖乖的吃下,其实她不夹菜不是因为不爱吃,只是觉得这样的饭菜对她来说好奢侈,想她长这么大还从没用过这么名贵的菜呢。不过看方斌好似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她也就乐的多吃些了。
这么一想阿瑶便渐渐放开了,自己夹了菜吃下,方斌见了眸中有了淡淡的笑意。
吃了饭阿瑶收拾了碗具准备洗刷却被方斌抢过:“你去休息吧,我来洗就好,刷碗容易伤手。”
阿瑶笑了笑又将碗抢回来:“我自幼在家里便洗碗,手粗不粗糙的有什么要紧呢,过日子要那细皮嫩肉做什么?”
方斌听了却有些不喜,再次夺过阿瑶手里的碗:“女儿家的手就该娇惯着,今后再不许做这等粗活。”
方斌这话和他之前的语气一样冷淡,甚至带着些许愠怒,但阿瑶却觉得一阵暖心。她没有再坚持,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打了水来洗碗。
阿瑶一阵感慨:这方斌外表冷漠,竟也是个热心肠的,或许自己并没有嫁错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