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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山庄的周志文失踪了。”雷境说。
一股凉气陡然冲上了程几的头顶。
“怎……怎么会失踪?”
雷境问齐北崧:“你最后看到周志文是什么时候?”
齐北崧说:“就是程儿去找毛小伟晦气的那天, 我们是半夜十二点多离开的。”
“那就对了。”雷境说,“自从那天晚上后周志文就再没处出现过。因为这两天正好他轮休, 山庄以为他在家;他老婆在国外工作, 也不是天天和他联系, 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不见了。”
……实在不妙。
程几皱起眉头开始咬指甲, 他一紧张小动作就多。
周经理最后和毛小伟在一起,而毛小伟是有意背叛团伙、向警方投诚的污点证人,光凭这一点,周经理就处境堪忧。
雷境往嘴里连塞了几只馄饨,说:“我走了, 这事儿越来越大了,得去再打听!”
“等一等!”齐北崧披上外套, “我也去!”
雷境问:“你去干嘛?”
齐北崧说:“你还不是打着我和老爷子的幌子到处问?与其你问,还不如我亲自出马!这他妈到底一个什么垃圾团伙害人啊?!”
程几喊:“我也去!”
齐北崧指着沙发说:“等着, 这事儿你帮不上忙,去了也就是牵扯我精力!”
话糙理不糙,程几尽管不服气, 还是刹住了脚。
“我能帮上忙!”他怒道。
齐北崧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乖啊,媳妇儿。”然后就和雷境关门而去。
程几顿时就像是只困兽似的在屋里转,他知道齐北崧是对的,自己去哪儿都没用,但就是原地待不住!
他联系老耿想问玉姐的情况,那边根本不接电话。
他忽然抓起吧台上洋酒猛灌了一口,躬起背, 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他脸上泛起绯红,满眼是被酒精激出的莹莹泪光,然后往沙发上一横,带着满脑袋的官司睡过去(或者说昏过去),等着齐北崧带回消息。
齐北崧返回时已是次日天明,见程几酒气冲天睡得正香,没舍得喊他起来,而是在一旁守着。
他揉揉对方光洁的脸,揪心地想:这小子要是进了icu,估计我也得厥过去,老子的命都被他攥手里了!
他在程几嘴上乱啄,结果把人弄醒了。
“老齐!”程几一跃而起扑到他面前,“怎么说?”
齐北崧说:“一晚上都没找着周志文和毛小伟,这两人仿佛人间蒸发了。”
程几咬手指,抖腿。
齐北崧安慰道:“别瞎想,周志文也是大风大浪里滚过来的,没道理现在栽跟头啊!”
上午,齐北崧正裹着被子在沙发上补眠,突然被电话铃惊醒。
他赶紧接起,来电的是雷境,语气严峻:“小程呢?”
“还在,挺乖的。”齐北崧看了一眼玄关,见程几盘腿坐在那里盼星星盼月亮。
“我顺路经过,现在上来。”雷境说。
齐北崧把大门拉开,两分钟后雷境走出电梯。
他还有急事要走,示意自己不进门,就站在电梯厅里说:“警方收到一只署假名的包裹,里面是一本账本,记录的是水月山庄毒|品交易情况。追踪包裹来源,寄件人是水月山庄前台小姑娘,委托她寄件的是周志文,她除了和快递员接洽了一下,付了快递费,其余一概不知情。”
齐北崧不可置信:“周志文参与了毛小伟的自首?”
雷境说:“对。那天你们离开后,剩下周志文和毛小伟独处,毛小伟一定把真话告诉了他,他则决定帮毛小伟自首。”
见程几同样震惊,他说:“小程你了解周志文的,他这人外圆内方,会做这种事。毛小伟将证据交给他,他交给前台寄出,后来就难说了,水月山庄的监控只拍到了他的车离开车库,随后失踪。”
“就此失踪?”程几问。
雷境说:“嗯,山庄大门口的监控什么也没拍到,车子好似凭空消失了。”
“还有一件事。”雷境说,“刚才警方已经决定暂停搜寻周志文了,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为什么?”程几问。
雷境说:“警力有限,得分轻重缓急。从警方的角度而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算找到他,也不过是补充一些毛小伟自首前细节。但如果不对贩毒集团赶紧起底,前期的半年多的努力就白费了,实际上从发现陈光俊被杀之后才开始收网已经晚了,全盘计划已经被打乱,贩毒集团的爪牙们正在疯狂报复。”
程几喃喃:“半年了……”
他太明白一个开展了半年多的调查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了,首先需要一个专案组,这样的大案要案可能需要几十号人,最少也得十多个。
其次需要一个组长,这个人还兼着其他的职务,半年来应该都睡不太|安稳。
那帮组员也没法闲着,得经常加班,盯梢是免不了的。
还有卧底侦查的,联络线人的,信息汇总的,证据分析的……
总而言之,犯罪分子虽然恶臭,但他们身上凝聚着警察闪闪发光的心血。
雷境要走,齐北崧没送,反倒是程几跟进了电梯,喊:“雷哥!”
他迅速按下关门按钮,让电梯直下负一楼,以免齐北崧追来。
雷境不解,程几说:“连警察都放弃了周经理,你觉得他还活着吗?”
雷境沉默地注视他,直到电梯在负一楼停稳,门打开。
“他能活吗?”程几又问一遍。
雷境说:“凶多吉少。”
程几咬紧下唇:“我也这么想。”
雷境说:“你上楼去吧,北崧看不见你会奇怪的。”
程几说:“雷哥,我知道为什么山庄大门口的监控没拍到他,因为他肯定走东侧小门出去了,那个门口的监控是之前他自己移开的,为了让我进去找毛小伟!”
“有这可能。”雷境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程几说,“雷哥,但凡有他的消息,无论好坏一定告诉我!我欠他的太多了!”
雷境点头。
程几上楼,门开后被齐北崧一把从电梯轿厢里拽了出来!
齐北崧低吼:“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跟着雷老大跑了!”
“我跟着他跑干嘛?”程几问。
“呸!我不知道你么?”齐北崧气咻咻地说,“你正义小天使,就差胳膊上带个红袖箍了,你别想跟着他混到警察堆里的去!”
说实在的,这话提醒了程几,以至于他后来真混到警察队伍里去时,认为自己的觉醒应该从这句话算起。
齐北崧跟着程几,赔着十二分的耐心。
其实这人没什么耐心,碰到程几后才硬生生把个性给扭转了,当然也仅限于哄媳妇儿,其余人该咋样就咋样。
程几问他:“吃饭吗?我给你弄。”
齐北崧挺高兴:“我想喝粥!”
程几点头,他要把齐北崧喂饱了,然后去做自己的事儿。
警察抽不出人手找周经理,他找!
他正用长柄勺子轻缓拨动着锅里的米粒,齐北崧贴近,低声在他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程几说:“……亏你还有脸提,别闹。”
齐北崧挨得更近了,声音极尽诱|惑:“你摸我一下?……都大了。”
“自个儿摸自个儿去。”程几说,“老子还没走到那一步呢。”
“你说过要和我处对象的!”
“那也得慢慢处啊!”
齐北崧黯哑地说:“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要回来造的。”
程几脸一红,随即说:“没心情。”
齐北崧说:“那让我抱抱总行吧?”
程几没拒绝,只说:“厨房有火,你给我注意点儿安全。”
齐北崧说:“一锅粥泼我身上,痛在我身,疼在你心,我皮开肉绽进医院,你正好陪床,咱俩都有事做,你在我身边也安全,挺好。”
“烫伤要植皮呢。”程几没好气。
齐北崧从身后搂着他的腰,将下巴架在他肩膀上,许久没说话。
程几正奇怪,突然听他闷闷地喊了声:“程哥……”
“……”程几转脸,“无事献殷勤,喊程哥是有事求我?”
齐北崧眯眼望着锅中腾起的雾气:“程哥,媳妇儿,你觉得我够格不?咱们以后就这样过行吗?我随便挣点儿钱,你随便给我做做饭。”
程几没答,他不知道该怎么答。
齐北崧问得轻松,其实在要承诺,可这种境况下,他能给出什么承诺?
陈光俊牺牲了,周经理下落不明,玉姐和医生重伤在床,凶手还逍遥法外,那什么鬼集团还不知能不能一网打尽,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家里等消息。
他多希望自己还是上辈子的那个人,这时就能穿上装备,端着武器跳上车,满城搜捕!
一个个抓住,拷上!用枪|管指着脑袋当面问:陈光俊是谁打的?
诊所的那把火是谁放的?
周经理人呢?!
他猛然抽紧了脊背,齐北崧连忙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什么……”程几闭上眼睛,克制着暴涨的怒意。
两人一起吃饭,他把一碗粥喝得飞快,好像不怕烫似的。他越快,齐北崧就越看出一点不对的苗头,那苗头叫做“舍我其谁”。
齐北崧问:“你不会打算自己去抓凶手吧?”
程几楞了一下,说:“没有,我又没枪。”
齐北崧佯装生气,把筷子拍桌子上:“有枪你就上了,是吧?”
程几忽然问:“你会打|枪吗?”
齐北崧说:“我也就是每年去打打靶,技术不好。”
程几说:“我会打|枪,技术挺好。但抓人是警察的事儿,我一个老百姓不会去给他们添麻烦,除非他们需要我。”
“他们不需要你!”齐北崧立即道。
程几问:“哎,我都告诉你我会玩儿枪了,你怎么不吃惊?”
齐北崧嘻嘻一乐:“媳妇儿能干,我高兴都来不及,有什么好吃惊的?”
程几问:“按规矩,到底我是你媳妇儿,还是你是我媳妇儿?”
齐北崧笑骂:“他妈直男真讨厌,凡事要争名分,我警告你,在我这儿不许啊!往后不管我造你,还是你造我,你都是我媳妇儿!”
他凑近:“另外我不会让你造的,上次我有经验,打架我打不过你,床|上你比我差远了,这玩意儿还是靠体能!”
程几说呸,埋头继续喝粥。
“多吃!”齐北崧给他添粥,“我挺好一媳妇儿,小身板怎么能一天比一天薄呢?”
程几撩起衣裳低头瞧了一眼,心想:多亏腹肌还剩下点儿,否则都不好意思跟人上|床!
齐北崧问:“你看什么?”
“没什么?”
老齐立即掀开t恤衫:“看我,我好看!精壮!”
程几翻了个白眼,心想您这人设都和原书差了十万八千里了,这要让原作者知道,得他妈举家上吊吧?
“赶紧看我啊!”齐北崧撒娇。
“行行行,我看,我看……”
“好看吗?”
“还行。”
“什么叫还行啊?不行我就再练呗,练到你舔为止!”
“……”程几又翻了个白眼。
“凑近些看!”
“你烦不烦啊?”程几吼,“长了几块腱子肉了不起啊?!”
齐北崧卫裤连带内裤地拉开了。
程几岔开五指往他脸上呼去,被他敏捷地躲开。
换了别人敢用大巴掌呼他,齐北崧早就给弄死了,但程几不一样,毕竟是亲媳妇儿,他都后悔自己躲得太快。
“光天化日的,你再敢褪裤子,我都他妈给你扔楼下去!”程几吼。
齐北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程几别那么眉头紧锁,情绪能活泛些,他这裤子就褪得值!
“我没褪裤子啊,这不是拉开一点儿让你看腹肌嘛!”他笑道。
“……别闹了。”程几捂眼,“折寿。”
以齐北崧的心思,肯定要留在家里守程几,奈何公司不允许,不多久便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催他回去,又是要签字又是要开会。
齐北崧无奈,只得准备动身,他不放心程几一个人在家,喊来了赵家锐。
“有你和锐子看家护院我就放心了!”齐北崧笑道,“我敢说在宏城没几个人是你们的对手!”
“既然加起来这么厉害,我们能出门吗?”程几无奈地问。
“不能。”齐北崧说,“我每小时查一次岗,你别让我查到啊。”
赵家锐到了,齐北崧临走时吩咐:“锐子,看好他,丢了我拿你是问!”
“噢!”赵家锐保证完成任务。
齐北崧走了,程几和赵家锐大眼瞪小眼。
程几说:“我……想出去一下。”
“去哪儿?”赵家锐问。
“你允许我去哪儿?”程几问。
赵家锐说:“这一整个单元都是齐少的,我允许你从四楼走到一楼,再从一楼走回来。”
“……”程几说,“锐子,咱俩打一架再决定行吗?”
赵家锐双手交叉否决:“我不跟少奶奶打架!”说罢继续瞪眼。
他从小习武,性情专注,话虽多眼也毒,程几被瞪得很不好受。
桌上的手机响了,是老耿。
程几心里一喜:“干爹,你可算联系我了!”
老耿的嗓子哑得快要没法出声了,说:“对不住啊,我这手机没电了,刚跟人借了充电器。我有事告诉你,警察说诊所的火灾不是意外,是人为。”
程几“嗯”了一声,雷境说过,那是贩毒集团为了灭口蓄意为之。
老耿说:“而且他们检查诊所防盗门,发现有人事先把那门锁焊死了,多亏医生反应快,否则可能一个人都逃不出来。”
“嗯。”程几在情感上不比他好接受,两人好长时间没说话。
程几忽然问:“找到起火点了吗?助燃物是什么?”
“起火点什么的我不懂,听说助燃物是汽油和医生的氧气瓶。”老耿说,“所以烧得很快,先什么……对,闪燃,然后全楼就过火了,然后就爆炸,医生和玉姐也是命大,那帮混蛋铁了心要他们死!”
“我不会放过他们!”程几恨声说。
“不用了!”老耿连忙说,“这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你什么意思?”程几厉声说,“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不是一家人!”老耿提高嗓门,“我姓耿,你姓程,我不认你这干儿子了,你也别认我这干爹,咱俩脱钩,从今往后我这摊子事你少管!我半老头子还坐过十几年牢,怎样都无所谓,你年纪轻轻的别沾上这麻烦,回去好好读书!”
“别胡说!”
“以后别喊干爹了,就叫耿师傅!”
“师傅你个蛋!”
“你个蛋!耿师傅现在就把你从忠义仁勇面馆开除!”
“干什么?!”程几更加惊讶。
老耿放低声音:“虽然开除了,但我仍敬你是好朋友。听耿师傅一声劝,那鸟文凭虽然没用,毕竟是块敲门砖,能拿还是要捏着鼻子去拿。我听玉姐的儿子说,大学新学期已经开学了,你也应该回学校上课去,别跟着我浪费时间。如果不好好学习,耿师傅就是你前车之鉴!”
程几喊:“干爹你……”
“不许叫爹!”老耿勒令,“学费我出,你明天就去上学,考不及格别来见我!”
程几叫道:“我有钱,还有一年半毕业我交得起学费!你他妈别把我往外赶啊!”
老耿说:“咱俩互相认干爹和干儿子就是为了好玩,你认了我这个干老子,什么光都没沾到,反倒陷入一大堆麻烦事,我心里过意不去。我这人天生扫把星,不适合和谁有亲,碰谁谁倒霉,所以咱别碰了,就这样!”
程几还要争辩,那边老耿迫不及待挂断,程几徒劳地对着话筒喊:“干爹?干爹?!”
赵家锐一直站在边上听,终于问:“干嘛吵架?”
程几放下手机,委屈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说:“老耿这傻逼居然要和我绝交。”
赵家锐倒抽一口凉气:“始乱终弃!!”
“……”程几问,“赵家锐你这语文是谁教的?”
“以前是老师,现在是陈川啊!”赵家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