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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一过,便是上元佳节,过了晌午天阴了下来,入夜的时候云更厚了,全然见不到月亮,朱棣倚着酒楼的窗子朝外看,街上却是花灯如昼,人流如梭。
身后朱棡还在灌酒,仪华早就没好气了,朱棣转头看了看,见她已是脸色酡红,显是醉了,嘴里却依旧嚷嚷着:“不算,再来。”朱棡一脸坏笑的瞄了朱樉一眼,又满上了酒,道:“那就再猜。”
玩的游戏没什么技巧可言,掷骰子,猜大小,不过仪华总是输,酒一杯一杯的被灌下去。这次又是仪华输,她一把抓起朱棡手臂,狐疑道:“你使老千!”朱棡一脸无辜:“你随便查,若是查出我使老千,剩下的四坦子酒我都喝了。”
仪华眼睛都不眨一下,上下打量着朱棡,什么男女有别统统放在脑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个遍,终于还是泄气了。
朱棡道:“愿赌服输,喝吧,徐大小姐。”
仪华憋着气,托起酒了,咧着嘴瞧了瞧,一旁的朱樉有点坐不上了,站起来道:“我替你喝。”
朱棡一笑道:“替酒就要喝两杯。”朱樉抢过杯子一饮而尽,朱棡嬉笑着又将杯子满上,道:“还有一杯呢。”朱樉横了他一眼,也未犹豫,一仰头又喝了下去。
仪华找到了后备军,重振士气再猜,再输T^T
朱樉同学是两杯接着两杯……
仪华看了看被自己拖下水的战友,哎呀,真是惭愧。朱棡挑眉笑道:“你不要心疼,老二海量,这点酒在他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仪华愣了。
朱棡,说话要负责任的哦,亲!
窗边的朱棣转头,闻着一股酒气,不禁皱了眉头道:“别喝了,上元节出去瞧瞧,也醒醒酒。”
朱棡不同意,他还想把老二灌醉呢:“没分输赢,怎么就不喝了呢。”仪华斜眼看着朱棡道:“我输了,你赢了,这回成了吧?”
朱樉耿其脖子道:“谁说输了?接着猜!”说着将骰子推到朱棡面前,叫起板来。
仪华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要猜你自己和他猜,我和四哥哥去看花灯。”说着回身拽了朱棣往外走。
朱樉和朱棡这才跟了出来。
夜色已沉,街上却极热闹,各色的花灯一眼望不到头,仪华自然欢喜不胜,随着几个兄弟穿梭往来,抬眼看一家店铺门前悬了十几个数尺的大灯笼,没什么花样,只是红彤彤的一溜,在这花花绿绿的灯海里倒是惹人眼目。仪华不由多看两眼,那灯笼通亮,映着一溜青白的砖墙也泛出了红色,正瞧着却见顺墙而过一个妇人,身影极熟悉,仪华踮起脚瞧了瞧,才想起那是常家的小妾清荷,只背影更消瘦了,不知这上元节她独自一人在街角做什么。
仪华拨开人群撵上去,唤了声:“前面可是清荷?”
那妇人惶然止了步子,回身看了半晌,方认出仪华来,眼中浮现惊慌之色,后退半步道:“你是,徐家的小姐?”仪华道:“正是,这节下,你不在家,一个人到这里做什么?”
清荷本就一肚子委屈,听仪华这样一问,不禁泪湿,道:“你们徐常两家素来交好,怎会不知常家做的缺德事,现在倒来问我。”仪华不解,问道:“常家怎么?我真的不知道。”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的身世,也觉得可怜,若有什么难处不妨与我说说,许就能帮着你。”
清荷瞧仪华并无恶意,才将事情说与她听。
这清荷在常家,原仗着常遇春宠爱,便叫横跋扈,惹了蓝氏,闹到徐府上去,沸沸扬扬好生丢脸。自那往后她倒是消停了,常家却越发瞧不上她。要说她只守着孩子,安生度日,想蓝氏顾及常遇春的脸面,也不会太过为难她,可不想常遇春偏偏就病死了。
待常家丧事一过,可就苦了清荷,常云月第一个恨透了她,若是不是她自家怎会在徐家跟前丢了脸?趁着家中大丧,一股脑将清荷和孩子赶了出去。蓝氏自打知道常遇春亡故,已是六神无主,阖家上下全听常云月一人裁定,此时心下却觉不妥,对云月道:“清荷纵是贱人,那孩子确是你爹的骨肉,一并赶了出去似是不妥。”
云月思量半晌道:“娘就是面恶心善,不想她是怎样张狂的?既是这样便将孩子留下,将她赶出去吧。”
蓝氏又道:“能赶出去最好,眼不见她,我也不心烦,可好歹给她个落脚地方才好?”
云月却冷脸道:“什么落脚的地方?难要我给她另立一处门户不成?”
蓝氏也不言语了。常云月终是扔了二百两银子给清荷,将她孩子抱回。
清荷无奈,只得在找了住处住下,也无营生,只会每日哭想孩子,手里握着的银子越来越少。
今日上元节,见别家都是团聚,又思自己与亲骨肉不得相见,更觉断肠,寻去常府,却被云月叫人扫了出来,这才黯然往回走。正巧被仪华遇见。
清荷抹泪道:“平哥儿自打降生就没离过我,不为别的,只叫我看一眼平哥儿也好。”
仪华见她如此,心中不免怜惜,道:“想你日子也过的艰难,只是这实是常家家事,我不好多嘴。”说着从怀中掏出锭银子来,递与清荷,说,“这银子你且收了,我回去想想法子,许能让你见上平哥儿一面。”
清荷倒身跪拜道:“若是能让奴婢见上平哥儿一面,奴婢就是死也要报答姑娘的恩情。”
仪华将她扶起,又问她如今住在哪里,清荷回:“我只在城东租下一处宅子,算是落脚。”仪华记下,又宽慰几句,清荷这才离开。
朱樉还在看灯,一转眼却不见仪华,正是焦急四下寻着,就看仪华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朱樉这才将一颗心稳下道:“你跑去哪里?”仪华只说遇见熟人。
朱樉道:“这里人太多了,我带你去个赏灯的好地方。”仪华问他去哪,他却笑道:“去了你便知道。”说着叫了马车。仪华见兄弟几人皆上了车,也只好跟着去了。
马车疾驰,喧哗之声越来越远,仪华挑帘观瞧,车子已离闹事,一路往东奔去,不禁问:“这是要去哪?”
朱樉得意一笑,也不说话。仪华见她不说,嘟囔道:“故弄玄虚。”
不多时马车停下,仪华下车一瞧,竟是到了城边,一溜高耸城墙,巍峨而立,在月下更显魁伟。
朱樉往城墙上一指,道:“咱们上去,那上面看城里才好看。”
仪华道:“不成,这里有守城军士,哪能让上?”
朱樉道:“普天之下皆是朱家,哪个敢不让上?”说着携起仪华便要登城楼。
城上自有守城将领,此时九门已闭,远远见马车驶来,便命守城士卒下来询问。士卒见是几位皇子,忙倒身下跪,听闻要上城楼,却是万万不敢放行。
朱樉登时恼火,一把揪起士卒衣领,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爷爷你也敢拦着。”士卒早就吓成一团,哆嗦道:“殿下,殿下息怒,不是小的不放行,是,是朝廷有规矩。”朱樉也不听他说话,挥拳便打:“朝廷的规矩都是爷爷立的,你还跟爷讲规矩。”
仪华见朱樉又要犯浑,顿觉头疼不已,正要上前劝阻,却听一旁朱棣道:“二哥先放手,他们必让咱们上去。”
朱樉哪里肯听,依然揪着不放。
朱棣道:“朝廷有法,凡登城者必有令牌关防,我们有令牌,你去通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