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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钟万手见茵儿对仇九这般呵护,醋意略生,心里嘀咕:“女生外相啊!”
吃饭的时候,茵儿振振有词:九哥哥因我而伤,必须由我夹菜喂饭,不然我会不开心。我要不开心,就吃不下饭。我要不吃饭,就没力气做饭。我要不做饭,大家都得饿肚子。这一番推导严丝合缝,环环相扣,不容反驳,仇九只好妥协。
茵儿对仇九近乎宠溺的照顾,让钟万手怒目而视,醋意转盛,但在自己的宝贝孙女面前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低下头闷声吃饭。只在心里暗自深悔:“哼,当时爬上去摘药果的,为什么不是老夫呢?”全然忘记了自己老胳膊老腿,有心也无力的事实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老头子再也按捺不住了。除了两只瘦骨嶙峋的鸡爪,钟万手平时最爱吃的鸡脖子、鸡翅之类的,全被茵儿一筷子夹进了仇九的碗里。
仇九连连推辞,茵儿言之凿凿、理直气壮:“鸡脖子,鸡翅肉多,有营养,要优先病人!”
这丫头,怎么话呢?鸡脖子,鸡翅肉多?还有营养?老夫啃了一辈子的鸡脖子,鸡翅,怎么就啃成了干瘪老头?这还有天理吗?钟老爷子为之气结,起身就向外走。
仇九实在过意不去,招呼道:“钟爷爷去哪?饭还没吃完呢。”
钟万手气不打一处来:“开春了,我去外面看看还有没有冬天剩下的西北风,凑合着喝,垫巴垫巴。”
仇九不好意思劝钟爷爷,催着茵儿跟了出来。
“爷爷,您老怎么跟个孩子一样?还和病人抢饭吃呀?”
挽起爷爷的胳膊,边摇晃边道:“好爷爷,乖爷爷,莫生气了,诺……茵儿还给您留着好东西呢,快瞧瞧。”
一直背对着茵儿负手而立,仰脸看天的钟万手,赶紧见台阶就下,立马转身:“就知道孙女最乖了,知道疼爷爷。来,让爷爷看看留什么好吃的了呀?啊……”钟万手直接晕倒。
一只肥嘟嘟,油汪汪的——鸡屁股!
直到晚上,直到茵儿双手捧着一只整鸡给钟老爷子送来,钟万手憋了半天的气才算彻底消了。
实话,茵儿还真是逗老爷子开心呢。茵儿天性活泼,只因长时间忧虑脸上的病而难免有些压抑。如今沉疴尽去,心病得除,那活泼的天性自然要地爆发一下。只是很不幸,钟老爷子成了爆发下的炮灰。
从茵儿嬉皮笑脸端着鸡进门的一刹那,钟老爷子就意识到自己被这刁钻的丫头耍了。耍就耍了吧,只要自己的宝贝孙女每天都能这么开心,那还是很值得的。可问题是,这丫头片子怎么演得跟真的一样,害得老夫还就投入地配合起来,当时居然还真的有些生气!这,这……。这让我老人家在俩辈面前,一张老脸今后还往哪放呀?
“哼!你爷爷我啃了一辈子鸡脖子,你以为我真稀罕啊!拿走拿走,给那子送去,让他多加营养。”心道,反正这张老脸是丢尽了,借着发火,能捞回多少是多少吧。
茵儿倒也不客气,转身就向外走。
“等等,要不把那鸡脖子给爷爷留下吧,实话,那东西骨头比肉还多,还真没什么营养。”
茵儿返转回来,想笑又不敢笑,使劲绷着脸,一下子把藏在整鸡下面的鸡脖子,鸡翅都亮了出来,往爷爷眼前一送:“诺,这几天的都在这儿啦,谁敢在您老人家嘴里抢食呀?”
直到出了门,茵儿终于忍俊不禁,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进来。仇万手瞠目结舌,又被这丫头片子耍了一回!
不过钟万手还是很心慰:以前怎么愣没瞧出来,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把老夫都哄的一愣一愣的,这要是再长大,可怜天下智谋们,哪还有脸再出来混饭吃。
放下钟老爷子在这边大发感慨不提,那边厢茵儿已经如蝶儿般飞到了九哥哥屋里。
“鸡来喽!”人未到,声音先到了,“九哥哥,想不想吃鸡呀?”话音未落,茵儿轻盈的身子从门中挤了进来。
茵儿似一朵含苞待发的花蕾,站在仇九面前。手托烧鸡,挑动秀眉,圈起嘴的表情,让仇九脑海之中冒出了“秀色可餐”这个词。
当年仇九读到这个词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现在面对此情此景,竟是豁然而解。眼里心中满满装着的都是茵儿那张可爱的俏脸,已然放不下别的了。美食当前,竟像视若无睹,这不是“秀色可餐”又是什么?
仇九很不好意思,表情讪讪,舌头打结:“啊,啊……。”啊了半天,竟然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茵儿对于仇九的尴尬浑不在意,一门心思都是要让九哥哥赶紧把鸡消灭掉,好补补身子。
直到把夹着鸡肉的筷子伸到了仇九鼻子底子,茵儿才发现了仇九魂不守舍的样子:“九哥哥,张嘴呀!”
“噢,噢……”仇九一边食不知味的咽着,一边掩饰尴尬地道:“嗯,那个,那个妹妹你也吃。嗯,那个,那个钟爷爷吃了没有?”
茵儿“卟哧”笑出了声:“都有了,九哥哥快吃吧,这一整只都是你的。”仰了仰脸,似在命令,“必须都吃完哦!”
仇九嘴里含了一大块鸡肉,含混不清地问道:“茵儿,你和爷爷在谷中住了这么久,九哥哥只见谷中种得有菜,那这些鸡,还有平时吃的米面从哪里来的?”
“九哥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有一户姓曾的人家,全家都染了瘟疫,后来被爷爷医好了,分文未取。那姓曾的家主感激爷爷,经常给爷爷送些新鲜果蔬。时间一长,爷爷见那人忠厚老实,引为莫逆。爷爷隐居锁龙谷一事,就只告诉了他一人,所以曾家主隔三差五就会送些吃食过来,用绳子垂吊进谷。”
仇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在谷中也住得快两年了,怎么从来也没碰到过?”
“别是你,连我都没见过,每次都是约定在子时,那时你早已睡着了。”
“别尽顾着话了,快吃快吃,再不吃可就凉了。”
在茵儿半是威胁利诱,半是温言软语的攻势下,仇九终于把一只整鸡吞进了肚子。
伺候仇九吃完,茵儿旋风般飞出去,又旋风般飞了回来。纤瘦的身子,纤细的胳膊,稍显吃力地端着一大盆烫脚水。仇九着忙跳下床,却被茵儿一叠声的赶了回去,乖乖重新坐好,任由茵儿摆布。
茵儿侧着脑袋,躲得远远的,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为仇九褪下袜子,用两根手指拎着扔出了门外。回转身把仇九的双脚按进洗脚盆,这才长出一口气:“呼!太味了!九哥哥,乖乖忍着噢,看我不把你脚上的皮搓下来。”
仇九自己也纳闷,修炼了一年多的淬体功,身上的杂质也排的差不过了,可这双臭脚却顽固的很,依然臭如故。臭男人,臭男人,估计就应在这双臭脚上了,仇九如是想。
茵儿时而埋头洗脚,一截修长的玉颈就露出来;时而抬头巧笑嫣然地看着仇九,轻声道:“九哥哥,你现在是病人,我是医生,要听医生的话噢!”
仇九自出生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体贴地服侍过,何况是茵儿一双光滑细腻,柔若无骨的柔荑在脚上揉来搓去。仇九只感觉心头好似生起了一笼火,又好像爬了一条虫,暖暖的,酥酥的。热水的蒸气腾上来,烛火的光韵四散氤氲,除了茵儿的撩水声,此刻是这样安静和温暖,仇九状似微醺,不由低吟道:“夜阑初更谷静好,朱烛一人添娇,但愿年年似今日,不入江湖不上朝。”
茵儿抬起头:“九哥哥,你刚才是在作诗吗?再读一遍让茵儿听听好吗?”
茵儿和仇九一样,打就在严苛监督下博阅群书,再加上博闻强记、过目不忘的天赋,那也是识得文,断得字,文采熠熠的女才子。听得仇九口中低吟,虽不甚清楚,但诗中那种特有的韵味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哪有啊,哪有啊!我那是,那是……”仇九脸上腾起了红云,矢口否认,但“那是”了半天也没接出下文来。
茵儿在仇九脚跟处轻轻捏了一把:“哼!骗人!明明听见你吟诗了。”
仇九被茵儿催逼的紧了,又深恐唐突了茵儿,一时手足无措,只好搪塞道:“嗯,那诗写的不好,等九哥哥改得好些了,再读给茵儿妹妹听。”
仇九满腹的惭愧,暗暗把自己骂了个狠的。茵儿年龄,还是个孩子,自己居然还“人添娇”,如此羞辱茵儿,与禽兽何异?其实仇九倒是冤枉了自己,实质内心纯净的很。只不过因母亲早丧,守着一生倥偬戎马,性格粗豪的父亲长到十二岁,从未体验过只有女性才有的细腻温柔照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