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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松年心知乐毅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格,尽管乐毅的人脉和能量都不错,若他肯帮忙,买官一定事半功倍,可是他这事儿他根本没有凑上前跟乐毅说过,因为他知道告诉了乐毅,肯定是自讨苦吃。
没想到,他没找乐毅,乐毅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拿不准乐毅找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只好狐疑的打量着乐毅,不肯先开口。
乐毅看严松年这表情,道:“严兄,朝廷明令禁止不可买卖官位,若是这件事事发,你可知后果如何?”
严松年撇嘴道:“就是因为有人买,而且买的人不少,才会被明令禁止。被抓来的那些蠢货,能和我比么?我之前就做过安抚使,说不定任期满了,举荐我的人,还能得圣上一个察人之明的赞赏。”
乐毅怎么会不知道严松年之前中下的考评。朝廷官员考评,分为上上、中上、中中、中下、下下五等。除非有叛国通敌,或是危害一方到震惊朝野的地步,是不会给下下评价的。哪怕只是混日子的糊涂官,也能得个中中。严松年得了个中下,其为官如何,自不必多说。历年来,得了中下评价的官员,若没有别的原因,是别想再被起用了。
见严松年这么没有自知之明,乐毅肚里不愉快,道:“你不为旁人想想,也要为家中的孩子们着想。你既然已经买了爵位,家中又有产业,做个悠闲富家翁,怎么不比殚精竭虑去当官奔波强?”
严松年扭动着圆润的身躯,呵呵笑道:“古人云,修身治国平天下,这修身嘛,我现在已经修的差不多了,便起了治国念头。可惜圣上却像是忘了我,我只好找点别的手段叫他想起来我。这种起复的事儿,细论起来,不算买官。”
都这时候了严松年还是死鸭子嘴硬,乐毅一阵儿失望,若不是怕带累了严清歌,他才懒得管严松年。
严清歌在旁淡淡道:“父亲,你是要回去继续做南疆安抚使么?”
严松年在南疆呆了三年,觉得那地方穷山恶水,民风彪悍,百姓又素爱游手好闲,瘴气满地,除了产葛布和大米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没什么好搜刮的。买了那地方的官员,上任几年回来,还不够回本的呢。
严清歌见他神情,就知道他不愿意去南疆 ,微微一笑,道:“父亲,去年忠王去北边打仗,没有打下来,勉强留了条性命回京。这北边的安抚使,你是做不得了。征西军今年春天才开拨,大军还未回来,肯定不可能设西边的安抚使。东面素来是我大周领土,紧挨着大海,父亲难道想去做龙宫安抚使么?”
严松年脸色难看,可是鉴于乐毅在,不好跟严清歌发脾气,他冷着脸道:“你倒是刁钻,亏得莺姨娘、柳姨娘前些日子跟我说你好话,叫我接你回家过年,我看你处处找茬,是不想回来了。我到哪儿做官,你为人子女的管不着。”
“严兄,清歌说的有错么?”乐毅不喜看严松年这幅对家人刁横,对外人忍气吞声的嘴脸,打断他的呵斥道。
严松年怕着乐毅,喝了一口闷茶:“乐兄,要我怎么说你才肯信我?我求的这官位,十拿九稳能得到,而且圣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呢,反倒会给我嘉奖。”
乐毅听他鬼话连篇,道:“那你说说,是什么官位?”
“乐兄,我有个极好的可靠朋友,他和我透信,明年春天,北地要设安抚使。”
“什么?”严清歌和乐毅齐声说道。
北地根本就没有被打下来,跟北地蛮王通风报信的奸细还没有被抓出,这时候设置北地安抚使,能有什么好事儿,若这消息是真的,只怕是朝廷里有什么大动作。
根据严清歌之前从水英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北地安抚使这个官位,只怕是朝廷要顺藤摸瓜找出来那个奸细才设的。
严松年这个无所知无所晓的愣头青,想当官儿想疯了。别人碰都不碰的这官位,他喜滋滋的往上冲,一头撞进这些暗流汹涌的争斗里,只怕分分钟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一点儿。
话头打开,严松年越说越喜不自胜,干脆打开折扇,一摇一摇,道:“我已经问清楚了,圣上发话要设这北地安抚使,没人肯去。北地没打下来,那些人都贪生怕死,但我严某人不同,虽千万人吾往矣,说的便是我!”
“况且,北地金银满地,是吧?”严清歌忽然插嘴道。
北地苦寒,可是金银矿藏也非常多,这也是皇帝苦打北地多年,仍不肯放手的原因。严松年想去北地做安抚使的原因,严清歌就是用脚趾头都想得出。
严松年被严清歌拆穿,鼻子差点气歪,脸色也成了酱紫色。
“父亲,李生大道而无人摘,必苦也!”严清歌意味深长道:“那么多的世家贵胄,为什么都不上前争这北地安抚使,父亲为何不想想?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也得有命享用才是。”
严松年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自从看上了北地安抚使这个位子后,还是头一次有人给他泼凉水。
是啊,为什么那么多的世家贵族,对这个位子都不抢不争?而那个来游说他的人,说这官位只要五两银子就能拿到手,这可是太便宜了点。
那人的话犹历历在耳。
“严大人,五万两银子算什么,到了那儿,随便找一处金矿采一采,一个月就能回本了”
“北地还没打下来,皇上手也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您在那儿干了什么,皇帝怎么会知道,拿到你手里的,就是你的。”
“北地的蛮子们根本不懂采矿,严大人多买些私兵,再带上几百个工匠过去,占据了一地矿产,他们也动不得你,安全根本不是问题。”
“您在那儿勤快点,三年时间,何止能拿到金山银山。到时荣归故里,想干什么干不了?”
那人的话叫他气血上涌,做梦都做的是当了北地安抚使后,坐在金子堆上大笑的场景。可是,正如严清歌所说,李生大道而无人摘,必苦也。难道朝中那些老狐狸都是傻子么?
之前他为了买一个小县令的官位,跑了两个月,都没人搭理他,有的甚至连门都不给他开。那么,为什么北地安抚使这个大馅饼能砸到他头上?
严松年的折扇也不摇了,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全是怔怔的光芒。
乐毅和严清歌看他半天不说话,知道他心里已经犯了嘀咕。北地安抚使这种一看就是陷阱的官位,就连朝中那些最笨的官员都能看出来,也就能欺骗欺骗严松年了。而且,哪怕是严松年这种蠢货,被人一点醒,也知道这官位有多荒谬。
这件事他们能办到的,只有这么多了。更多的内情,严清歌答应过水英不外传。她不想多说,站起身道:“父亲,你自己多想想吧,我们走了。”
严松年看着严清歌,半年多不见,严清歌个子高了,眉目也逐渐长开,严清歌长的不像他,更像她母亲当年。他艰难的蠕动了一下嘴唇,道:“今年过年你回严家吧,总在你舅舅家,不成样子。”
严清歌看他竟然开口说这个,淡淡一笑:“是莺姨娘、柳姨娘劝的你的?”
之前她给莺姨娘、柳姨娘出过主意,让她俩好好巴结楚姨娘,将来说不定能从楚姨娘那里讨要个一子半女抚养,老来好有个依靠。眼下楚姨娘果然将女儿给了她们两个,她们在严松年前面给严清歌说足好话,算是一种投桃报李。可惜,严清歌并不稀罕这个。
严松年巴巴的用小眼睛看着她,忽然道:“罢了,兴许莺姨娘、柳姨娘说得对。你不是故意和我不亲近的,只是……只是你生错了人家,我们严家盛不下你这样的……”
“严兄胡说什么!”乐毅脸色大变,猛地打断了严松年的话头,冷厉的扫了一眼严松年,一拉严清歌胳膊:“我们走。”
严清歌听着严松年这吞吞吐吐说了一半儿的话,心里知道肯定有内幕,只是乐毅似乎很忌讳这个,拉着她就走,不叫严松年多废话半句。
离开如意楼,严清歌忽然问乐毅道:“舅舅,父亲想说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跟我母亲有关系?”
她不是傻子,迄今为止,乐毅几乎没有和她说起过她母亲的事情,旁人提到她母亲,也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严松年这样姿态,八成也是跟她母亲相关了。
柔慧公主说她和她母亲长得像,凌霄的母亲也认识她母亲,她母亲在白鹿书院念过书,严家又有她母亲留下的堪比公主身份的嫁妆……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母亲当年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女子。
乐毅叹口气,脸上浮现出哀伤,他摸了摸严清歌的脑袋:“你别多想,你父亲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回严家过年么?”
严清歌思考了一下,道:“我想回去瞧瞧。”
她放任海家母女逍遥了一年,但往后就不能这么大意了。
她今年十三,太子十五。说不得什么时候宫里就会来人提亲,她必须盯紧了些,千万不要让自己被选上,同样的,她也不能让严淑玉轻松的被选上。
她这一年蛰伏不动,并不是她忘了那些血海深仇,而是在伺机而动,积蓄力量。
她曾经吃过的苦,受过的伤,必定要让这母女两个,一样一样的重经历一遍,甚至让她们更加的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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