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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十,宁国府主人,贾家族长贾珍与其侄贾蔷喝酒时,因醉酒不甚落入水中,溺水而亡。宁国府传到了第五代贾蓉身上,按理说,爵位累世递降,三世而亡,贾珍因是他父亲贾敬没有袭爵,才到了他头上,因此,贾蓉便成了个白身。为了发丧好看,还是贾政寻了人,给他捐了个五品龙禁尉,这才算过了关。
只是发丧的时候却出了件大事儿,一身白衣的尤三姐抱着个孩子竟是拦在了门前,孩子身上还穿着白衣带着孝。这却吓坏了宁国府的管家,新任管家刘成一瞧这样,赶忙让人将她让了进来,只是尤三姐也聪明,她肯进大门,却不肯再走一步,只是低着头道,“我要见贾老爷。”
贾老爷就是贾蓉,这时候,离着发丧的时辰也没多远了,刘成怎敢耽误,慌忙让人好好看着,自己一溜烟的进了灵堂。贾蓉穿了一身孝,正在烧纸呢。刘成顾不得规矩,附在他耳朵上一说,贾蓉的脸就黑了下来。
尤三姐从年前开始就去了尼姑庵里,也不肯回府,此时再抱着个孩子来,他不用想就知道什么意思。只是,当即便抬腿出了灵堂,去见了尤三姐。
将人退去,此时尤三姐也不含糊,直接道,“我听着珍老爷去了,就赶了回来,幸好没耽误时辰。”
贾蓉的眼睛则盯在那孩子脸上,孩子不过刚出月,应该是早产,所以显得有些瘦弱,但眉眼间能看出是贾家人。尤三姐跟两人都不清不楚,他皱眉问,“谁的?”
尤三姐道,“你说是谁的就是谁的,反正是你们贾家的。”其实论起来,她那阵子日日与他们父子一同嬉闹,究竟是谁的种却是说不明白的。但贾蓉那事儿上十次有八次不行,所以她心里也清楚,贾珍的可能性多。但一个分家产的弟弟,和一个亲生儿子,哪个更有利?尤三姐明镜似得,但这话他不能说。
贾蓉也明白,只是他还清楚一点,他这辈子有没有孩子,却也两说,这孩子他的确是稀罕。便道,“你来的不是时候,我找个地方让你住下,等发了丧再说。”
尤三姐哪里干,她背着亲姐姐干了这事儿,尤二姐若是知道了,怕是会将孩子要过去,她一份也捞不着,贾珍死之前,尤二姐就不肯开口让她进门,贾珍死后,更不会让她嫁给贾蓉。这事儿还得早定下好。当即便道,“你不要就算了,我也能养活得了他。”
瞧着尤三姐作势要走,贾蓉便站起来拽了她的袖子,勾唇哄道,“你这是何苦,脾气怎的还大了。你若早说怀上了,我难不成能让你流落在外?你也瞧见了,今日是我爹发丧,猛不丁多个孙子出来,却是不好解释,何苦你还是我母亲的妹妹,让她瞧见了,你却脱身难了。不若这样,你先住在外面,我给你换个身份,等丧事过了,将你接进来,也能作对夫妻。”
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又说到了点子上,尤三姐倒是颇为心动,“真的?”
贾蓉伸手去逗孩子,捏着孩子的小胖手道,“我都二十多了,还没个孩子呢,怎能不心疼,你放心吧。我让刘成去安排。”
尤三姐虽然厉害,可贾蓉说得好,又在理,而且还要为孩子考虑,思忖一下便应了。刘成将其安排到了宁荣街后面的一个胡同里,也算暂住下来。
六月初六,荣王即位,尊老皇帝为太上皇。太上皇移居栖霞宫,自此不问政事,身体倒是好了不少。
八月,皇帝选秀纳妃,宝钗一朝入选,因着家世低微,不过是封了个常在,也算了了她的愿望。
九月,贾元春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荣国府大肆庆贺,一时间倒是比原先看着更加兴旺了些,更何况,皇帝还准了嫔妃省亲,荣国府倒是憋足了劲儿要修个大观园呢。
这一日刚入了秋,恰是九月初九重阳节,与三月初三的上巳节一样,正是一家出游的日子,因着秦业停灵在开元寺,姐弟两人不忍秦业孤单,便定了去开元寺上香,戴榕自是陪伴左右。
开元寺位于京都西郊的一处山上,山中遍植桃树,此时正是初秋,桃子已然掉落,倒是叶子还绿着,此时看了,倒也算番景致。
三人并未乘着软轿上山,而是从后面的石板小路散着步缓慢向上攀爬。闺中女子一年也难得出次门,因此秦可卿倒是显得十分兴奋,与望月、如慧两个走在前面,还捡了不少落叶,说是回去要做书签。
秦钟与戴榕坠在后面,一边漫步行走,一边说些悄悄话,竟是被她们落下不少,待到几人注意时,前面的秦可卿等人已然没有踪影。还是望月前来通报,说是姑娘累了,听说半山腰上有个凉亭,便去了那里休息,让秦钟直接向上走,她一会儿便追上来。
这开元寺在京中并不出名,所处之地离着京城也远了些,倒是极少有人专门过来上香,这一路半个多时辰爬下来也未曾看到其他的香客,秦钟倒是放心,点了摘星陪着望月过去,他与戴榕便接着向上行走。
却说秦可卿毕竟是常年在内宅,刚刚上山时还精力充沛,路途过半只觉得腿酸的迈不开步子,寸步也难行。此时再让人到山下雇了软轿怕是不太现实,还是望月原先常常陪着秦钟来此,倒是记得半山腰上有处凉亭,秦可卿听了自是高兴,便让如慧扶了她前去歇息。
这亭子虽然离着小路不远,但因有桃林遮蔽,倒是隐秘的很,主仆几人从岔路过去,到那儿一瞧,里面竟已有人了,其中一老一中年人怕是主子,正在说话,像是相谈甚欢的样子,剩下四个看样子都是随从,守在亭子外侧,外面还停着个软轿。
此时男女大防还颇为厉害,因着后山无人,秦可卿并未戴着纱帽,她当即侧过身子,遮着脸便吩咐道,“咱们回去吧,慢慢走,山顶也没几步了。”
如慧皱眉道,“虽说没几步,也要小半个时辰呢!姑娘你走得动吗?”
主仆两个正说着,那亭中人似是看到了他们,不知对着外面的随从说了什么,那随从竟然向着他们走来,如慧瞧见了,慌忙将秦可卿挡在身后,冲着那随从道,“有礼了。”
那随从二十多岁年纪,看着倒是十分随和,冲着如慧道,“我们听说这里的开元寺颇有名气,便一路寻了来,请问一下,这开元寺上去还要多久?”
如慧听了原是问这个,当即道,“从后山小路上去,若是普通人正常行走,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了。”
那人听了,又道了声谢,这才向着他家主子走去,两边人马其实离得并不远,那人声音又没有故意压低,秦可卿静静听着,似是将刚刚如慧回了的话又说了一遍,那老者便点头道,“即使如此,且慢慢向上走吧!”
一声令下,那老者便被扶到了软轿上,四个随从,两人抬轿,一人在前,一人在后,那名中年人却随着轿子行走,就这么过了来。
到了秦可卿身边的时候,不知怎的,竟是有风吹了过来,她忍不住地抬起了头,却听那轿上老者讶异地惊呼,“嘉惠。”
这一声,却将两边的人都叫愣了。
嘉惠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小女儿,深受皇帝喜爱,但其身体羸弱,不过十六岁便身亡,死的时候,还未曾嫁人。
所以见过她的人并不多。若非秦钟那日专门相告,秦可卿怕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后来秦可卿想开了,让秦钟将那幅小像拿了过来,她方才知道,自己竟与亲生母亲长得如此像。可是,若能一眼便认出她母亲来,怕是与她母亲十分相熟吧,这老者还如此称呼她,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此时秦可卿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自是知道,荣王因为她的身份才肯收下了秦钟,她虽没问,却也明白,八成是用来对付端王的。按理说,端王是她亲爹,她不该答应。可天底下生恩哪及养恩大,何况,端王还将自己推入火坑,她恨都来不及,怎会再对其有仁慈之心。
所以,秦钟不说,她便不问,只是按着秦钟的要求一步步来。算起来,如今荣王已然登基三个月,怕是站稳了脚跟,又开始动手了。
她理清了思路,反而大大方方抬头望去,与那老者的目光正正好撞在一起,那老者眼中果然是满满的惊诧。她微微一笑便避过了头,跟着如慧向着那亭子走去。
行至老远,那老者才道,“去查,那姑娘是谁家的。”他不信,有人能跟他的嘉惠长得一模一样。
秦可卿一歇息,自是秦钟先到的山顶,吩咐仆人将院落收拾干净,又让人烧了水沏了茶,自己则在一旁练字打发时间,秦可卿这才被望月半扶着进了门。
秦钟瞧了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忙让望月扶了她坐下,将茶端到她手中后,才笑道,“姐姐这般,下回可不敢让你自己走上来了。”
那边秦可卿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才问道,“戴大人呢?”
“他在我们住的院子,此时怕是去寺中逛了,我等着你,便没跟着他去。”
秦可卿点点头,觉得歇得差不多了,才示意望月带着人退下去,秦钟瞧她慎重,身姿也坐正了些,有些疑惑地问道,“姐姐可是碰到了什么事?”
秦可卿并未答话,而是走到旁边的书桌前,就着刚刚秦钟磨好的墨,寥寥几笔,竟是开始作画了。
开始时秦钟并未在意,以为是秦可卿在山间所见景色,待到秦可卿画出一个老者,他才明白,八成秦可卿已然见过了。他伸手摁住了秦可卿手中的笔,将那张纸抽了出来,掏出火折子仔仔细细地烧了,眼见只剩下灰烬,这才道,“那人正是当今的太上皇,若是论起来,应是姐姐的亲祖父。”
秦可卿心中早有猜断,听得秦钟明言,自是知道那事儿必是开始了,脸上倒是没有惊讶神色,只是点点头,冲着秦钟道,“拖了那么久,也该结束了。”
瞧着秦可卿脸上无喜无悲,秦钟还是怕她心中难受,解释道,“因着太上皇最近身体日好,圣上的心便动了起来,端王虽然圈禁起来,可惜并未除根,对他来说,总是不那么放心。前几日,圣上便传了信来,要进行那事,我与戴榕商议后,便定在了今日,也未曾与姐姐说,本想着偶然见见,姐姐不知道最好,省得闹心,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我能猜出来对吗?”秦可卿瞧着秦钟那副既担忧又后悔的表情,怎忍心让他难受,“我既是答应你了,怎会后悔。你难道觉得我是那般不知何为恩何为仇的人吗?”
她又拍了拍秦钟的手,叹道,“钟儿,如今我唯有你一个亲人,我只盼着你早早娶妻,好给秦家延续香火,其他的,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刚刚秦钟还在力劝秦可卿,可此话一出,他便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他与戴榕的关系,此时秦府中只有摘星知道,姐姐那里,他一直没想到过如何开口,只是要说服姐姐怕不是件容易事。正想着,又听得秦可卿问,“却不知钟儿喜欢什么样的,趁着爹爹也在,也让爹爹听听,省得担忧。”
秦钟哪里能说他喜欢黑脸、吊梢眼、一身肌肉的戴榕,当即便红着脸道,“我约了慈空大师,如今怕是要晚了,姐姐先行歇歇,待会儿一起拜祭爹爹。”
说罢,秦钟便慌不择路地想要逃出屋去,谁料秦可卿又道,“是想去见慈空大师,还是要跟戴大人想个办法,如何隐瞒我?”
这话一出,秦钟哪里还敢动?他有些不自然地转回头,看着眼中明了的姐姐,怎不知道姐姐这怕是知道了。他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问,“姐姐,你都知道了?”
秦可卿静静地说,“你上次病了,戴大人衣不解带地伺候,我便怀疑了。这次戴大人从宗人府大牢里出来,连家都不回日日围在你身边,我若是再猜不出来,却也太迟钝了。”说完这些,秦可卿喝道,“秦钟,你知错吗?”
秦可卿一向温柔贤淑,便是贾蓉欺到头上都不曾发过几句火,因为她觉得那不值得。如今这副柳眉倒立的样子,秦钟却是没见过,当即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冲着秦可卿叫道,“姐姐。”
这声姐姐叫得情真意切,外加上秦钟那湿漉漉的眼睛,秦可卿自来受不得他这般求情,若是常事她怕是已然原谅了,可此事不行。秦可卿铁青了脸哼道,“你休来这一套,今日当着爹爹的面,我却要问问你,你们是如何打算的,是一时得趣,凑在一起厮混,还是准备一辈子过下去?”
“自是一辈子过下去。”秦钟答得十分快,显然此事早已思量好。
“呵!”秦可卿显然被他的爽快与不假思索气到了,她眼圈当即便红了,觉得自己对不住已逝的爹爹,怒道,“你才多大,他不过对你好些,你怎能就死心塌地地跟了他?这京中好男风的人有的是,别的不说,贾珍也爱男风,贾蓉以前怕也是不少涉猎,可有哪个是真心的?便是贾蔷,贾珍也不过是当养着个玩物罢了。你怎不想想,戴榕若是变心了怎么办?”
这却是全心为他考虑的肺腑之言,秦钟不是听不得劝的人,他跪在秦可卿面前,极为认真地回答,“姐姐,这世上哪里有保证不变心的人。我是个男人,又不是女人,与人私奔了再嫁困难。他若是变心了,我便再找一个,甚至娶个媳妇又有什么难的。”他向前跪走几步,将脑袋放在秦可卿腿上,极为亲密地靠着她,缓缓讲道,“何况,姐姐,我信他。除了你,再没有比他更可信的人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人可以默默守着我四年,姐姐,你若是真不同意,我自不会违抗你的意思,我只有你这一个姐姐。可是,我会后悔。”
说罢,秦钟便不再吭声,他从来都知道秦可卿的弱点——与他一样,是自己的家人——他将选择权交了出去,可是,为了自己能够高兴,姐姐八成会同意吧。虽然这样算计自己亲姐姐实在过分,可是,姐姐他想要,戴榕,我亦不想放手。
秦可卿显然气急,并不肯听他的话,猛然站起,冲着他道,“此事我不会答应,你好好想想吧!”说罢,竟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