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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取下头顶的大檐帽,用手指拂去上面的雪屑,一边沉默地打量面前的女人。她真像一个女鬼。鲜红的大衣,脸孔苍白如纸,汗水顺着她散乱的发鬓淌下脸颊,有着精致轮廓的嘴唇被抿出执拗的弧度,这张嘴刚才问他要搜查证。
从盖世太保做到山地师野战部上校,哥特第一次被人面对面搬出帝国战时法律。
有意思。
他将大檐帽戴回头顶,从军装上衣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包香烟,夹出一支点燃,徐徐吐出烟雾后,才开口说话:“脱掉你的外套,女士。”
“我拒绝。”她立即说道。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哥特咬住烟嘴,将烟盒和打火机放回上衣口袋,神态漫不经心,但目光似刀般犀利:“今晚,有人在市政厅企图刺杀我军将领,逃窜时被枪击中,你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就脱下大衣证明自己身上没有枪伤,并且把楼上的人叫下来,让他们全部经受检查——我知道你是第三帝国的公民,”他抬手阻止了她的张口欲言,“我的部下已经‘提醒’了我这点,他同时还告诉我这家旅店目前归你所有,所以,女士,你最好配合一点,既然你对我国的法律倒背如流,那么你肯定也清楚包庇敌人的后果,是枪决。”
Silber的右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直紧紧地拽着魔杖,而她现在有冲动立刻就把它掏出来。她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来者不同于那些几句话就能唬住的普通宪兵,是不会被言语打动的了,大檐帽下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锐利如电,只是轻轻一瞥,就带出一股狠劲!他此时的眼神已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别跟我耍花样!即便他抱着某种残忍的戏耍的心态暂时的容许了她和自己一对一地对峙,但实际他随时都可以一声令下将赫克拉翻个底朝天,甚至血洗这间旅店。
这男人是个硬茬!
赫克拉已经被他带人水泄不通地围了起来,院子里影影绰绰尽是持枪的党卫军,昂然的站姿,无声地散发着凛然的杀气,这是一支令行禁止的真正的军队!Silber紧急思考着对策——用夺魂咒可以把这名军官控制住,让他撤兵,可是兜里的魔杖无法使用黑魔法,真是该死!那么昏迷咒呢?Silber迅速瞄了眼那军官的身后,在看见那几十只对准着自己的枪口后,她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高声说道:“我是德国公民,我没有理由包庇袭击德军将领的罪犯,你这是污蔑!”
哥特不急不慢地吸着香烟,对她说:“这就是为什么宪法要定义叛国罪,因为总有人会找到做这种事的理由。你可以到法庭上为自己辩护,那与我无关,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脱下大衣、接受调查。”
“可以!你必须出示搜查证!在此之前我要求你和你的部下立即离开这间旅馆!”
哥特觉得有些无趣了,看困兽犹斗的乐趣在于对方尚有濒死一搏的实力,你将它踩到脚下看它彻底不能翻身,如此才有征服的快感。可看看这个女人,她瞳孔涣散,冷汗不断,血腥味从她身上那件欲盖弥彰的红色大衣下浓烈地荡出,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哥特低下头,朝地上弹掉一截烟灰,他对身后的士兵们说道:“全部带走,一个不留。”
“谁敢!”Silber大喝一声,张臂就挡住楼梯口:“楼上有一个正在接受抢救的重伤伤患,要是出了人命,我必将此事上报柏林!”
她突然凶狠地盯住哥特,阴沉道:“假如被军部知道你的部队里有人强|暴占领区的妇女,而你助纣为虐并且直接导致了受害者的死亡,这罪名,恐怕比叛国罪好不了多少吧?——元首在占领区的政策不允许出现任何不安定因素,你对此应该非常清楚!”
哥特手一抬,将涌入大堂的士兵又喝退了出去,他面孔阴沉地重复道:“强|暴?”
他踱前一步,寒声对Silber说道:“女士,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
“她的身体就是证据。”Silber本不愿说出玛蒂,她万般不愿,可是摆在面前的路已没有别的可选。只见哥特不动声色地沉吟了一会,很快就道:“我的部下做过什么我会调查,这是军队的事,不需要你一个平民来操心。”
Silber目光一寒:“你觉得我没资格与柏林的军部接触,是吧?你们自己调查自己,动动手脚就想瞒天过海,可是我得告诉你,我认识国防军的高级将领,今天发生的事我会一字不漏地告诉他,你觉得他在得知党卫军做出了这等龌蹉事后,会不会慷慨地替你们隐瞒呢?”
哥特弹了弹烟灰,轻轻笑了。
这女人的嘴真的很能编。
“能说说你认识的这位军官是谁吗?”
Silber犹豫了一下。然后她吐出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近来被她默默大骂了千百遍:“海因里希·缪勒。”
哥特的轻笑凝固在了脸上,他扬起冰蓝色的双眼,仔细地审视Silber的脸,他用右手夹着香烟凑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你和缪勒?……你们是什么关系?”
Silber低下头去,咬了咬牙,回答:“生死之交。”
随即她就看见哥特的手指停在了半空,将香烟生生夹作了两截。他的声线忽然变得生硬起来:“你的证件。”
Silber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立即被他抬手抽走,他踱到一旁快速的翻阅。军车的灯光从门外照射进来,他侧脸上的情绪复杂难辨,Silber心里打起鼓来,暗道:这个人不会和童海有仇吧?那她搬出童海岂不是适得其反?!
哥特合上了她的身份证,掏出打火机重新点燃了一支烟,咬在嘴角,冷冷地吐话道:“你和缪勒,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从小就认识。”Silber开始扯谎:“我们每周都有通信,今天发生的事我会全部告诉他,我劝你,在对这间旅店采取任何行动前慎重考虑这点。”
“是吗?”哥特从嘴角摘下香烟,冲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旋即,他将她的本身份证三两下撕成了碎片:“不要再说谎了,Silber·斯泰因,这本证件是伪造的,你根本就不是德国人。”
Silber的脑子一下就炸了,她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堆纸屑:“你凭什么说它是伪造的?”
“因为,它上面的大印就是我盖的!”哥特的话在她耳边响起惊雷,“顺便告诉你,你每周都有通信的少校,在半个月前已经被升为中校了。”
Silber苦笑了一下,看来是已到穷途末路了。她将右手伸入口袋,将魔杖握了起来。她应该能用昏迷咒放倒两个人,在剩下那几十人开枪把她打成马蜂窝前也许她能幻影移形到楼上,确认厨子等人已带着玛蒂躲入了空间储藏袋里。然后……没有然后了,伤口的大出血将让她必死无疑。
停在院子里的梅赛德斯响起一声尖锐的喇叭声,车里一个男人极其暴躁吼道:“哥特,你还在磨蹭什么?怎么还不把人抓起来?!”
Silber将魔杖抽了出来。哥特眼光奇怪地看着她手里的魔杖,他对车里的人说:“你还有力气说话?下来,看看袭击你的是不是这个女人。”
“就算不是也是共犯!该死!这里的人全是共犯,不要给他们废话,把人统统抓起来!”
Silber举起了魔杖,只是这一个动作就几乎用去了她所有的力量,伤口的剧痛让她几欲昏厥,不!我不能在这时候倒下!她拼命眨眼,试图让焦距抓住哥特的脸,模糊的视野中,男人正怪异地盯着她的魔杖,它像一个三岁孩童挥舞的小木棍,毫无威胁地隔空对着他戳戳点点——
终于她瞄准他了,Silber深吸口气低声念道:“Stupe——”
一个清冽的男声从门外突然响起:“你们山地师今晚搞什么名堂?不在营地休整,跑城里扎堆做什么?”
这个人的声音把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堵回了Silber的喉咙里,与她矗立对峙的哥特掉头就朝外看去——
只听,整齐的军靴声唰地响起,是院子里的士兵在立正敬礼;士兵们往两旁退去,于是Silber看见了一个挺拔的人影,蓦然出现在庭院中冷白的灯光里——
来人的军装不是黑色的党卫军制服,而是铅灰色的国防军军装,铁十字勋章在他胸前闪着烁烁的银光,长筒皮靴裹着他修长的双腿,他大步走来,步伐矫健而坚定,Silber的鼻尖猛的一酸,两行热泪就那样毫无准备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他在经过梅赛德斯军车时停了一下,手扶车顶,向车中的人俯下|身去——军车里的男人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便彻底没有了声音——来人隔着降下一半的车窗同他说话,阴沉地问:“所罗门,你这个牲口,这次又干了什么好事?”
说罢他便直起身,继续向大门走来,他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跨入大堂,哥特狠狠地吸了口烟,屈指将烟头对着他弹去,随即,这位党卫军上校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来:“小白脸,你终于出现了。”
他这句话的音量放得极低,但Silber距离两人只有几步之遥,Silber听见了。她定定地看着来人,蚊蝇般低喊了一声“海因里希……”右手将魔杖轻轻放回了口袋里。
来人理也不理哥特,径直向她走来,一面细细将她打量着,那眼神叫她百感交集;忽然他鼻翼微动,顿时脸色大变:“你受伤了?”他扭头怒问哥特:“你伤了她?!”
哥特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Silber使出最后的一丝力气一把抓住了他军装的衣领,“童海!”她意识混沌地叫出他的本名:“替我把这间旅店守住,拜托了!”
讲完这句话,她再也抵挡不住剧痛的侵袭,轰然倒入了他慌忙伸出的臂弯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图是我家麻子宝贝画的哥特,原本是新文的人设,但是既然他在这里出现了,就提前放出来吧,让大家先睹为快——麻子是个调皮蛋,默默地就让他和海因里希换了衣服穿╮(╯▽╰)╭我表示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