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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贝拉特里克斯,首先要学会如何做一名巫师:一名在霍格沃兹受过七年正统魔法教育,以N.E.W.Ts(终极巫师考试)全部优等的成绩毕业的巫师。这还只是基本要求。至于比这更难、但又绝对必须达到的水准,就要看Silber左臂上的食死徒标记灼烧之前,老天肯给多少时间了。
简直挑战极限。
时间不允许按部就班,罗道夫斯给了Silber一本《魔咒大全》让她花晚上的时间自己下功夫,白天就对她进行填鸭式突击训练。训练场地在魔法部名下的一所专用场馆,那地方有上百年历史,专门租给巫师用以研习魔法或作决斗场地之用。租金按小时计算。管理员领人进去就走,一句话也不多问。
场地有如魁地奇球场巨大,无窗,被魔法罩护卫着的火把在墙上吱吱燃烧。墙与地板皆为坚石,其上遍布咒语的刮痕,仿佛谁在这里被囚禁了无数年月,用指甲日夜抓挠这封闭的四壁。
训练进行时,罗道夫斯会事先布置好各种咒语球,它们像五颜六色的眼睛,密集地悬在半空,对场地中央的Silber虎视眈眈。罗道夫斯就握着魔杖站得老远,不间断地控制这些咒语球攻击Silber。
红色的咒语球是“昏昏倒地”,必须以同样的昏昏倒地方能将其击碎;
蓝色的咒语球是“统统石化”,必须以同样的石化咒方能将其击碎;
紫色的是“钻心剜骨”,它的滋味真真不好受,必须以钻心剜骨方能将其击碎;
诸如此类。
两人都没料到的是,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认主,根本不买Silber这个冒牌货的账,常常是Silber卖力地挥舞半天,它一点反应也不给。这就给训练增加了难以逾越的难度。偏偏这把魔杖是贝拉的招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换,而训练还得照常进行……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罗道夫斯禁止Silber使用盔甲护身。Silber无数次本能的就地一滚亦毫无用处,咒语球角度刁钻、来势汹汹,如若不想被当头砸中,只有当机立断发起攻击的是何咒语,从而准确使出同样的咒语及时把它打碎。
这套变态的训练方案,练的是人对咒语的熟悉度和反应度。
“用你的眼睛看、脑子想,手脑要同步,提前量懂不懂?蠢材!没有人会站在那让你打!”
教导她这一切的男人十二万分的尽责,他被那牢不可破誓言束缚得有多憋屈,对她就有多“严格”,每天,Silber无数次软绵绵倒下、直挺挺倒下、惨叫着倒下,罗道夫斯袖手旁观,然后挥舞他的魔杖继续操纵那些咒语球“揍”她。
他驱使得最频繁的是绿色的咒语球。这种球打到人身上比拳击手的重拳还痛,必须以“阿瓦达索命”才能把它击碎。
Silber被揍得鼻青脸肿。
很多时候,她都想趁罗道夫斯不备用阿瓦达把他结果了。然而,且不论偷袭是否可侥幸成功,必须考虑的是,一旦没有了这个杀千刀的男人,谁又来教她魔法、教她怎样做才像贝拉?……所以就忍受吧。最苦的时候她总拿童海的话激励自己:活着比什么都好。
童海离开已有一个多星期了。Silber无时无刻不在挂念自己的朋友,她知道苏格兰在英格兰北方,那里的气候更为寒冷,而比严寒更要命的,是不长眼的枪炮。 此刻,童海的部队行进到哪了?他们和苏格兰的抵抗军正面遭遇了吗?他是否一切安好?为什么还不给她写信呢?Silber不禁又开始胡思乱想。一颗绿色的咒语球就在这时冲了过来,正中她小腹,把她打得趴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始作俑者俨然已将这当成一种享受,看Silber在贝拉的脸上流露痛苦,分明已是他最大的乐趣。只见他迈着悠闲的步子从场地另一头慢慢踱来,在跪地不起的Silber跟前停下,抬手看了眼腕表,右手则将魔杖挥了一下,那些还悬在半空的咒语球就噼噼啪啪碎成了彩色的烟雾,过节一般。“今天就到这。”他居高临下的说:“我下午有事,你找地方自己接着练吧。”
Silber汗流浃背的坐在他脚下,周身酸痛不止,一时也不想爬起来了,张手接住他抛来的一瓶魔药,喝了一口抹嘴道:“有什么事?不就是去见你那个姘头。”她分明记得自己第一天早上依约到此人家中碰头,开门的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巫,对方的表情Silber一辈子也忘不了:又惊又怕、花容失色,就差被捉奸在床的那一声掀翻房顶的尖叫了。
傻子都猜得到她的到来打断了什么。
而彼时罗道夫斯穿着开襟晨衣从卧室里转出来,身子大刺刺往起居室的沙发里一陷,就一咧嘴道:“怕什么?我老婆肚量大得很,才不会吃你的醋。”
那确实——Silber当时心里喊——因为我会宁肯吃毒药!她记得那女人像是哽咽了一声“贝贝贝贝贝拉……”,然后鞋都没穿就跑了。
“嘿,你该不是真吃醋了吧?”她的‘丈夫’一面整理着他巫师袍卷起来的紧长袖口,一面拿金褐色的眼斜下来睨着她:“我下午是正事,你呢?回去见你那个泥巴种情人儿——唔,叫海因里希那个?”
怎么这人就这么讨厌呢?Silber说:“放你娘的屁,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罗道夫斯敛起笑容。“我母亲去世已有二十六年,你最好牢记这一点。”他边说边将那支叫她吃了无数苦头的魔杖又戳到了她的头顶,一双眼凶光毕现,活脱脱尾巴被踩到了要咬人的豹子。
哦——敢情这男人居然还是个孝子。
Silber识趣地不再吭气。她身上每块骨头都像被榔头砸过,疼得要命——手里的魔药是只治标不治本的。罗道夫斯大概是存心要让她遭罪,每次都只管消掉她皮肤上的淤肿不给管理场地的巫师看见,更多的就不给治了。第一天训练结束时,她三步一瘸地走出训练场,他是这么奚落她的:
“就你这水准还想做贝拉特里克斯?你连赫奇帕奇一年级最差劲的蠢材都不如。怕痛啊?怕痛就趁早自我了结吧。不然别怪我没提醒你,接下去有够你受的。”
他真是言出必行呀!这一星期的咒语球把她揍得北都找不着了。要不是发觉自己进步神速,她好几次都想跟这厮同归于尽算了。
不过,即便如此,Silber仍是庆幸将那瓶连枪伤都能治愈的魔药给童海带走了。彼时童海当然不肯收,但是Silber说:“那我就把它摔了!”于是那瓶魔药被揣进了童海军装上衣的口袋,现下则已跟着人到了千里之外的苏格兰。
Silber一口气喝光了今天的魔药,空瓶子咕噜噜滚到地上,她有气无力地刮了罗道夫斯一眼,说道:“去你的!我跟海…海因里希,才不是你说的那么龌蹉!”
“是吗?”他又开始那么讨厌死人的讥笑:“作为你的丈夫,我是不介意你在外面和谁鬼混。不过不要忘了,你不但是一个嫁进了莱斯特兰奇家的布莱克,你还是一个在黑魔王脚下跪地宣誓的食死徒。有些人……比如在你身上烙下食死徒标记的黑魔王,要是知道你新婚不久就在外面又养了个小白脸,那小白脸很不巧的是一个泥巴种,你说,你的小白脸会是个什么下场?”
Silber的脸色变得很精彩,青一阵紫一阵,罗道夫斯满足地吹了声口哨:“连偷人都挑错对象,你可真是悲惨呀。”话毕就在她无言反驳的不甘瞪视中,扬长而去了。
是哪个国家有句俗语:跳进黄河也洗不清?Silber忧虑地把脸埋进膝盖里,无论罗道夫斯如何扭曲她和童海的关系,他的话已明明白白地揭示了两人的危机:她是一名食死徒。
而童海。
童海是一个麻种。
就像纳粹与犹太人,他们不可以是朋友。
人类。我们人类。我们总喜欢标榜与别的生物不同,连自身也要划分三六九等。巫师的纯血统至上和麻瓜的种族主义,谁说不是异曲同工?排除异己永远能找到理由,战争总像它被宣称的那样理所当然,就像眼下正如火似荼的这一场。
童海对Silber寄予着厚望,希望她有朝一日以巫师的手段中止这场战争,可谁又知真正的战争还未开始。
Silber从训练场出去,时间已是正午,抬头见天空乌云密布,朔风起,比雪更冷的雨即将降临人世。训练场值班的男巫打了个哈欠,隔着值班室的玻璃窗里冲路边的Silber觑了一眼,没说什么,把头一埋又继续打盹。这巫师十分有职业操守,从来都只管收钱,对租借场地的巫师绝不多问。租金是Silber付的,罗道夫斯可没那好心替她付账。Silber在兜帽下低头,伸手摸了摸斗篷里叮咚作响的钱袋,里面的加隆币剩得不多了,大部分都花在了那个叫对角巷的鬼地方,买巫师袍子——罗道夫斯说,就凭她之前那身寒碜的麻瓜行头,能把贝拉特里克斯气活,从地府里爬出来把她掐死。
那些加隆,是童海留给她的德国马克在古灵阁换来的。
彼时Silber抱着那几身华而不实的巫师袍,看罗道夫斯拿她的钱袋付账,她心疼极了。“照你这么挥霍下去,我饭都要吃不起了!”
“嘿!那可不关我的事。”罗道夫斯提着她的钱袋愉悦地往外倒加隆,施施地推给服饰店的老板,嘴上说:“支个招给你,你可以回格里莫广场的布莱克家,向你的爸爸妈妈求助。”顿了顿他又补充:“当然,如果你不怕他们一眼看穿你是个冒牌货的话。”
见鬼的布莱克。
见鬼的巫师袍。
见鬼的战争,把麻瓜的钱贬得一文不值。
如今她不仅囊中羞涩,连特拉法加广场也回不去了,她和童海住过的房子被盖世太保用白条封了,Silber曾稀里糊涂前去打听缘故,却差点被站岗的宪兵当场逮捕,Silber落荒而逃,而她揣在怀里的那封写给童海的信,到底也没能找到人托付。
好在,她还有那所孤儿院可栖身……
步行回到巴拿督,冬雨已倾盆落下,孤儿院门前的黑土地被雨水砸得坑坑洼洼,乌鸦成群结队地站在铁栏杆上,一身羽毛被雨水刷得油光发亮。Silber刚踏进院落,一大一小两个男孩便从楼里跑了出来。小的那个奶声奶气地叫着“斯泰因姑姑”,被烂泥溅湿了鞋也不顾,噔噔跑来拉住Silber的手,就咿呀咿呀的往她腿上偎去:“斯泰因姑姑,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呀。”
Silber忙将他抱起来,眼神都柔了下去,她摸摸男孩被雨淋湿的头发,心疼道:“迦南,怎么不打伞就跑出来了?”
“比利哥哥拿了伞的呀。”迦南仰着小脸说话时,一把雨伞已撑到Silber的头顶,是十五岁的比利,火红色的头发和浓密的睫毛挂着晶莹的雨珠,撑伞跟在抱着迦南的Silber身旁,快步往孤儿院的大楼去,“您吃午饭了么?”男孩边走边说:“本来以为你还是晚上才会回来,不过梅瑟里夫人每天都有留您的饭菜,我们今天中午吃的是土豆炖肉和洋葱大烩,还有燕麦粥。”
“真的?”Silber在伞下眯眼露出个笑:“那我可有口福了。”
土豆、蔬菜、猪肉,全是童海应诺给巴拿督的食物。这些孤儿从出生那天起就与饥寒相伴,如今终于不再挨饿,脸颊都有了血色,连活泼的性子也蹦跳了出来。孩子们哪懂国仇家恨?他们将当初那位深夜造访、许诺给他们食物的德军少校当做恩人,而被他托付在这、这些日子与他们朝夕相处的Silber则被亲切地唤作斯泰因姑姑。Silber走入孤儿院大楼时,过道里已挤满了张望的小脸,一看见Silber,当头两个女孩便转身往过道另一头的办公室跑,喊着:梅瑟里夫人,斯泰因姑姑回来啦!
二十六个孩子,全都穿着崭新的棉袄,虽然身子依旧瘦弱,却不再冻得瑟瑟发抖。孤儿院在战争开始之初就已山穷水尽,棉袄这种奢侈物不是他们负担得起的,孩子们连夜里盖的被褥也只是补丁重补丁的旧薄毯,然而,当Silber拿到罗道夫斯给她的那本《魔咒大全》时,她惊喜地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名为变形术的魔法。
26床崭新的棉被,花费了整整一夜时间,一直堆到了Silber的房间的天花板。巴拿督的管事嬷嬷琳娜·梅瑟里完全不知它们从何而来。也没问,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她那双常年操持粗活而布满老茧的手将Silber的双手握住,紧紧的。
Silber不会变衣物,索性用魔杖变了更多的棉被出来,这些被子被梅瑟里昼夜不停地用针线改成了棉袄和棉裤,26个孩子一人一套。
孩子们别提有多高兴了。
棉袄式样普通,颜色灰扑扑的也不好看,可那是久违的温暖呀,这温暖在遥遥无期的春天之前将他们每个人都包裹了。此刻,孩子们唧唧喳喳地挤在一楼的走廊里迎接早归的Silber,每个人看上去都胖了一圈,活像26颗裹着铺盖、围在她周围的小土豆。
红头发的比利是这里最年长的一个,十五岁的男孩浑然已长成清秀少年,他收起雨伞关上孤儿院的大门,见Silber将小不点似的迦南放到地上,腿却还被男孩抱着不放,就是无奈一笑。迦南伸长了小小的胳膊,争着要接Silber从肩上解下的斗篷,比利伸手就给捞走,旋即咚咚咚往楼上跑。“斯泰因姑姑,我帮您烘干去!”
Silber翘起嘴角,不由自主已笑容满面。
迦南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条比自己还长的毛巾,用小手抓着,围着她团团转,“姑姑,您的头发湿啦。”男孩踮着脚尖举着毛巾冲她奶声叫唤,Silber接过毛巾,往他湿漉漉的脑袋瓜上一裹,就团手擦起来。“我不要。姑姑给自己擦……”男孩在毛巾下瓮声嚷嚷,小胳膊缠上她的腰,正正碰到她今天刚被咒语球撞过的地方。Silber疼得直抽气,眉眼却笑得更开。见你的鬼去吧罗道夫斯,她心想,我远没你说得那么悲惨。
梅瑟里的出现中止了走廊的拥挤,一声令下,孩子们纷纷乖乖进屋,“都睡午觉去,下午要修大桥,全部给我把精神养好,一个也不许感冒。迦南,我怎么跟你说的?不准出门,有人来就躲地窖去,是不是这么说的?再有下次就不许吃晚饭了!”
迦南头顶毛巾,甩着胳膊吧嗒吧嗒跑回自己屋中,关门时还在嚅嚅嘀咕:“我想接斯泰因姑姑么……”
“修大桥?”Silber愣住,“琳娜,你在开什么玩笑?”
梅瑟里摇了摇头:“开玩笑的不是我,是没良心的老天爷。”她的神情无比疲倦,冲Silber招了招手就转身往楼上去,Silber匆匆跟上追问道:“怎么回事?吃的穿的不都有了吗,怎么还要干活挣钱?”
“挣钱?”梅瑟里冷哼一声,道:“几个德国马克,没食品配给卡【注1】,什么都买不了,算什么钱?盖世太保上门要人,说要劳力征用,我除了坚持只给他们年满十三岁以上的,还能做什么?拿扫把跟他们打么?”
她爬上最后一阶楼梯,喘息地停了一下,便取出一大串钥匙往Silber的房间去;借着过道里的光线,Silber看清了她的脸,她的右脸整个都肿胀了起来,嘴皮也破了,一说话就往外冒血珠。Silber面色一沉,凝重道:“我们有多少个满了十三岁的?”
“11个,全是男孩……本来有12个,德国佬上周带走了一个,就是你来这里的那天下午,他们发现了那孩子是犹太人。”
犹太人……
上帝啊,集中营是那孩子唯一可能的去处!“迦南呢?”Silber颤声道,黑头发、深眼窝、窄鼻梁、宽鼻头,她看见那男孩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个犹太人,更遑论德国人。
“是海因里希·缪勒少校。”梅瑟里苦涩地说,“全靠他,帮我周旋了过去。那天下午,缪勒少校坐军车路过这边,见院子里堵了人,就下来问。他和那个盖世太保的头子认识,两个人当时就吵了起来,到最后都拔枪了……缪勒上校来的时候,第一个孩子已经被带走了,只能留住迦南——嗨!”
梅瑟里握着Silber的房间的钥匙正要开门,却发现她的房门已经虚掩,屋里的比利把她吓了一跳。男孩蹲在地上,正在往Silber的床下安置新烧的火盆。梅瑟里将男孩从地上扯起来,就往屋外搡,“快睡觉去,一点半你得叫大家起床,两点必须准时到大桥——泰晤士河北岸,记住了吗?”
“记住了!”男孩望望Silber,舍不得走的样子,被梅瑟里推到门外,“比利,你是哥哥,你要负责大家的安全,知道吗?叫所有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德国人让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旁的一个字也别说,绝对不要和他们争辩……”此时的梅瑟里,好像一个碎嘴的老太婆,然而Silber和她都清楚,真的决定权从来就不在他们这边,“别惹恼那些德国老爷。”嬷嬷蹲在地上拉着少年的双手,严肃地说着最后的叮嘱:“拳脚的滋味不比饿肚子好受,要是换成枪子儿,就只有躺进坟墓品尝了。”
“缪勒少校也是德国老爷,缪勒上校可没有欺负过我们!”少年低头跑走,忿忿不平的样子,多么单纯。梅瑟里垂着双肩,站起身,转头看向Silber,两个女人眼底尽是苦涩。
“缪勒少校……他是个好人。”梅瑟里说,“现在他不在了,我不知道还能保护这些孩子多久。”
还有我啊!Silber几乎冲口而出。童海走前特地将这些孤儿托付给了她,“我不在这段日子,烦请对巴拿督的孤儿们照看着些。”他的信至今仍叠在她胸前的口袋里,此刻正烫得像要把她灼出个洞来。
被雨淋湿的巫师斗篷已被比利撑开挂在床头的衣架上,背朝窗外,正对火盆,在地上投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那没有头颅的形状好像在嘲笑Silber的无能。连罗道夫斯挥来的咒语球都没法击破,对上横行霸道的武装军队,她又能怎样呢?
Silber愤怒得想哭。
冲动是魔鬼,无所作为则是不可饶恕之罪,她该怎么办?这世界无人可提供答案。梅瑟里下楼去替她端中午的饭菜,离开前长久地端详她身上的深红色天鹅绒巫师袍,最后,这位朴实的孤儿院嬷嬷皱眉劝说她:“你还是别再穿这种衣裳上街了,样子太怪,当心德国佬盘问。”
我想烧了它们,然后把那根一无是处的魔杖掰成两段。
午饭吃得味同嚼蜡,Silber苦思到尽头,却始终不得万全之法。也许只要孩子们乖巧,德国人便不会为难他们?她如是自我安慰,沉甸甸的心头并不见轻松。梅瑟里坐在餐桌对面,腿上放着一条破了洞的麻布裤,手中针线熟练起落,一边叹气说:“劳力是无限期征用,不过我们算走运了,早上来要人的那几个盖世太保说,劳作地点仅限于伦敦市内。”
是啊,该给仁慈的基督磕头,没让孩子们被闷罐车拉去不知名的别处。
伦敦总面积一千多平方公里,有多少炸毁的桥梁要修?修完桥还有路,还有坍塌的房屋。这天寒地冻的气候,有几个孩子能经受住?
Silber满腔悲怆地灌着自己朗姆酒。童海,你为什么要做德*人?
“睡会吧,Silber,我看你气色一天比一天差,你每天都出去做什么了啊?”梅瑟里从她手里抽|走酒瓶,把她按到床上,拉上棉被:“孩子们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上帝保佑,千万别染上伤寒,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嬷嬷的声音低得像叹息,早生的皱纹爬满额际,Silber在枕头上把眼睛睁得老大,对她说: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我保证。嬷嬷回她以微笑。
许是一身伤痛作祟,Silber终究疲惫地沉入梦中。这真是一个美妙的梦。在梦里,她如愿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女巫……
女巫戴着银光闪闪的面具,手持一支暗红色的魔杖站在硝烟弥漫的民房房顶。四周大火熊熊地燃烧,城镇正遭受猛烈的空袭,民房下的防空洞里,藏着数以万计的英国平民,而她的头顶,上千架纳粹的轰炸机正呼啸掠过。轰炸机不断掷下一枚又一枚的燃烧弹,却被女巫挡了开去,她高举魔杖,淋漓地挥舞它,把头顶的天空变成了德国战机的坟场。
真好……睡梦中的Silber流泪微笑,真想永远这样长睡不醒。
空袭因为女巫的存在而不得不中止了,纳粹们丢下数不清的轰炸机的残骸,如丧家之犬般逃之夭夭,防空洞里的麻瓜们仍旧在恐惧中等待,不知道有人已将这些侵略者赶走了。房顶上,一身硝烟的女巫徐徐转过了脸来:她抬起握着魔杖的手,将罩在脸上的那张银色的面具揭开了……于是,Silber看见了一双沉静的眼睛,暗红好似琉璃。
女巫抬脚向她走来,越来越近,面孔在浓烟中就要清晰。这时她开口对她说话了。她说:
“Silber,醒醒。”
……
“Silber,醒醒。”
梅瑟里轻摇她的肩膀,Silber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棉被被踢飞,贝拉的魔杖正握在她手中,高举过头,像在挥舞……
窗外,冰雨下得瓢泼,Silber失神地躺着。梅瑟里蹲在地上忧虑地望着她,说: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Silber转动眼珠看向她,突然翻身爬起,用手抹了把脸,就开始慌慌张张地找鞋穿、找外套穿。那一副火烧屁股的形容把梅瑟里也惊住了。嬷嬷又哪里知道,此时此刻,一股灼烧的刺痛感正从Silber的左臂持续地传来,催命一般——那是她手臂上的食死徒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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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德国战时经济制度:食品、衣物等生活必需品都不能自由购买,必须使用对应的配给卡。配给卡按人头发放,每张卡上额度有限,比如每人每月只允许购买800克面包,则对应配给卡上的800个点数,当点数用完,意味着当月拿再多钱也不能再买到面包。配给卡本身分等级,像男性青壮的配给额度就高于劳动力低下者如老弱病残的额度,德国人的额度则高于占领区其他人种的额度,犹太人的配给额度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