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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莫里亚蒂脑袋开花掉下悬崖的那一刻,他们追寻了多年的案子就已经差不多结束了,而剩下只不过是追捕残党收拾残局,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巴顿先生来处理,作为为数不多正气犹存的官方警察以及一个合格的追求者,他实在是很乐意一个一个解决这些曾经威胁到了心上人生命财产安全的隐患。
至于这个案子最大的几位功臣……相信即使伦敦警察厅答应高调地举行颁奖仪式,那位先生和那位女士都会拒绝参加的。原因?——噢,请不要打扰一对有情人来之不易的和谐相处,尤其是其中一位还身负重伤,行动不便,全依赖伴侣的照顾。
……
萨里郡。
几年前,福尔摩斯和诺拉曾经在克里特夫妇的房屋中小住了几天,但由于妻子的病逝,克里特先生离开了这个处处充满了甜蜜而痛苦回忆的地方,将房屋低价出售,而现在,这座向阳的小屋正式成为了诺拉·夏普的房产……以及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度假屋。
福尔摩斯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满了整间屋子,有隐隐的香气在房间里缭绕,他隐隐记得在昨晚美好的梦境中这缕香气曾入境并伴随了最后圆满的结局,这令他在睁开眼后的一段时间都保持着下意识的微笑,并罕见地产生了懒惰心理,赖在舒适松软的床上不想起来。
肩膀上的枪伤仍有些隐隐作痛——虽然对外宣扬“夏洛克·福尔摩斯掉下悬崖生死不明”,但除了华生(可怜的医生)外所有的当事人都很清楚□□,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追捕莫里亚蒂余党的理由罢了。而很显然这个理由相当的有说服力,光凭巴顿一天一封寄来的信件里所提到的名字就可窥一斑。
案件卓有成效的进展让福尔摩斯近期的生活过得相当轻松舒心——他可以专注地研究自己淘来的书,写在别人看来天方夜谭般的论文,但和以前不同的是即使没有接到案件他也完全不会感到无聊这种情绪——当然,在一个有趣的人,一个有趣而他仰慕的人面前,时间和精力永远都是不够用的,可惜的是前三十年他都没有领悟到这一点,因此而浪费了多少时间。
外面的天气是难得的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早上起床满目都是阳光实在是一件让人非常舒心的事儿。福尔摩斯站在窗口欣赏了一会儿花园的风景,同时竖起耳朵注意着楼上的动静——没有动静。也许她还没有起床?
他不得不再次整理着自己的领结,然后面带微笑,一步一步,脚步轻而沉稳地踏上楼梯,看着第一扇门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他低低地清了清嗓子,安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认里面真的是毫无声响,才轻轻拧开了门把,低沉的,柔和的嗓音听上去仿佛是小提琴拉奏出的美妙夜曲——
“诺拉?”
床上的隆起一动不动。福尔摩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嘴角隐隐的笑意愈发明显,他再次喊了一声,对方似乎下定决心要赖床,完全不理会他充满诱惑力的呼唤。福尔摩斯只好上前两步,刚抬起手,却又像想起什么,立刻顿在原地,眉梢一挑——
一阵轻风带着熟悉的气息落到他的背后,有人调皮地用左手悄无声息地挽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比成手.枪的把式顶在他的太阳穴上,用低低的,满含笑意的声音啧啧威胁道,“抓住你了,福尔摩斯先生。现在——交出你最珍贵的财宝——”
夏洛克·福尔摩斯垂下眼睛,并没有转过身,只是很苦恼地对劫匪抱怨道,“这位小姐,我最珍贵的财富就在我的身后,用她美丽的手指抱住了我,我应该怎样将她交给您呢?”
轻轻的笑声响起,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侵袭了他的耳朵,令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想要回过头,却被温柔而强硬地定住保持原来的角度,那个让他心痒痒的,满含挑.逗与*意味的女声继续说着,“……你将她制服住,她就是你的了,夏洛克·福尔摩斯——”
话还未说完,一直表现沉稳的男人忽然迅速抓住她威胁似的禁锢着脖子的手腕,轻柔而狡黠地一个扭转,迫使她不由自主地身体向前倒去,同一时刻他却像条鱼似的从她的怀抱里翻身另一只手准确地接住了她的一记肘击拿捏住,上前一步将劫匪一个满怀放入怀抱中,在她的耳旁用低柔而优雅的声音喃喃道,“抓住你了,劫匪小姐……那么现在,你是我的了。”
被抓住的人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她背对着靠在温暖的胸膛上,双手都被福尔摩斯牢牢禁锢住无法做出另外的举动。可这并不妨碍她半转过头,眯着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对福尔摩斯威胁似的轻哼,“我这是谦让,福尔摩斯,这回可不算你赢。”
大侦探手指轻柔地摩挲着指腹下温热柔软的肌肤,微笑着慢条斯理地回答她,“我的伤早已不碍事……说实在的,我倒是认为,您实在是关切着我而无法对我下重手——顺便说一句,我喜欢你可爱的小把戏。”
他自然指的是诺拉模仿他上一回做假被窝的小动作。
诺拉抬起眼望着他。它们比任何药品都要令他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什么是爱情?以前的福尔摩斯从未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独断地认为情感是阻断理智的可卡yin,充满了未知的毒素。可当他遇到了这个人,当他体会到不需言语一个眼神即可意会的无尚默契,她的笑容和呼吸,从她指尖传来的温度,他甚至爱上了在她白皙面颊上一掠而过的阳光……
所谓的爱情,大概就是这种单独在一起的安静,幽静孤独中得到的从容之感,并从转瞬即逝的时光中定格在回忆里的微醺甜蜜底片。
对方是一个难解的谜题,而他却永远对答案充满好奇。
福尔摩斯忽然低低笑了,在诺拉投来疑惑的目光时,轻轻在她的鼻尖落下一个吻,像是露水落在花朵上的重量。
诺拉一愣,然后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藏在发丝里的耳朵微红,“你……你这是……”
“我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诺拉。”福尔摩斯微微一笑,灰蓝色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她,那种目光令她一时半刻根本无法移开,只感觉他的胸膛传来微微的震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像是夏日峡湾缓缓流淌的暗流,饱含某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在意识到爱上你之前,我一直认为我将和一群蜜蜂孤独终老。我的人生将充满了死者和活人带来的秘密,我的高傲不会被任何人所折断,没有人会使我的尊严碰壁——”
诺拉挑眉。
福尔摩斯呼出一口气,目光里隐约浮现了笑意,“……直到你拒绝了我,以及我的求婚。”
顿了顿,接着补上一句,“一次,又一次。”
诺拉顿时无语。原本以为说了那样多即将迎来一次罕见的认真告白,没想到转了一个弯事情果然还是回到了原点。
这个狡猾的、野心勃勃的、顽固不化的阴谋家。
诺拉忽然一笑,眼睛眯成一个愉悦而可爱的弧度,趁福尔摩斯愣住的一瞬间,她立刻一个转身从他的怀抱中脱了出来,却不退反进,拖住他的脖子一个起跳,双腿牢牢夹住了他的腰,男装带来的便利让她的动作十分流畅不拖泥带水,而很显然,向来包容她胆大妄为的福尔摩斯也未曾料到她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只下意识地揽住了她的腰,罕见地惊奇地微微睁大了眼。
她可真是……
无时无刻不给人惊喜。
陡然而压下来的重量令福尔摩斯不得不退后两步,靠在了身后的窗台上成功被壁咚。
偏偏罪魁祸首完全无法体谅大侦探此刻复杂难言的心绪。诺拉高高挑起眉毛,居高临下的,学着他的语气,缓缓的,折磨似的,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很好奇我一次又一次拒绝你求婚的原因吗,夏洛克。她实在是喜爱这双眼睛里间或流露出的得意亦或是沉思的光芒,这令她爱上的这个男人显得多么与众不同,独一无二。他生来仿佛就不属于这个喧嚣吵嚷的世界,他是如此的聪明多智,纯粹专注,太富个人色彩,缺乏圆滑的棱角,却拥有月长石和钻石的炫丽色彩。像是一面镜子,将整个世界都召唤到了自己身边。更诗意的话来说,他比她所加过的任何人都超脱,如同暴风雨的静止眼。和世界格格不入。
爱上这样的人,你永远都不会嫌弃自己过于优秀,因为他带来的惊喜不会停止。而更甚于如果他爱上了你,连想起来都会有一种隐秘的喜悦和罪恶感同行——这样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怎么可能属于一个人,他炽热秘而不宣的情感,怎么会单独只给与了一个人,而非全人类?
诺拉·夏普,她已经拥有了世界上最难得可贵的东西。而夏洛克·福尔摩斯,原本就没有妻子。她会陪伴他走过最漫长的一生,却不是以福尔摩斯夫人的名义。
“告诉我,女士。”福尔摩斯轻声诱哄她,“为什么不肯成为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多么可爱的称呼。
诺拉微微一笑,她缓缓低下头,与他呼吸相闻,气息交融,亲密得无以复加。
“因为……”她轻轻开口,低低的,柔和的声音在屋子里传开,随即被风吹散,“因为这样对我们都是最好的,夏洛克。”
福尔摩斯思索片刻,自以为领会了她的用意——在这个不凡的年代,他虽然可以自豪地称可以一窥万物,却不能自大地保证他最亲密的人在数不清的敌人面前永远不被伤害。作为这个残酷世界生存斗争的幸存者,即使被赋予了传奇的名号,命运却也不总是最美丽,最有才华,或者最为圆满的;更多时候它只是最无情,使人站在山峰的顶端,却也一瞬间跌落谷底。
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可却也比任何人都懂得这个道理。他注定树敌无数,生命的每一刻都在面对死神的威胁。夏洛克·福尔摩斯从来无惧于此,可他每一秒都在为他的伴侣担心着——死亡,一个永恒的终结者,死者的对命运的疑问会结束,羞愧和罪恶感结束,幸福的感觉随之结束,包括她最美丽的回忆……而所有的一切,都将由活着的人承担,这双倍的痛苦。
即使心里想要将拥抱着她的幸福感昭告天下,可理智警告着他,也许保持低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福尔摩斯低低叹了口气,饱含遗憾,“真可惜。”
他没有说明具体可惜什么,但诺拉很快会过意来——她曾经窥见这位从来都是正义凛然面貌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聚精会神地研究一本关于女性构造的书。
诺拉眼里露出笑意——她明白福尔摩斯误解了她的用意,可那没关系,有些秘密可以告知天下,可有些秘密只能被埋藏在地底。他们忧心忡忡地看待未来,可仍然满怀美好希望。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交手,去发掘,去揭开谜底。
至于最后一件事……
诺拉轻声笑,凑到他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洒满了他的耳畔——
“可惜?……噢夏洛克,即使我们不能结婚,你也打算让我一辈子‘守身如玉’吗?嗯?”
“你难道就不想试试,那可以违抗死亡的爱之双人特技吗,夏洛克·福尔摩斯?”
大侦探浅浅吸了口气,他试图保持面上的一本正经,看上去依旧镇定,“尊重女士是每一个绅士都应该尊重的——”
话还未说完,诺拉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用力拉住他的领结,迫使他低下头来,眼中全然只有她的身影,嚣张地挑眉笑道,“那么绅士夏洛克,听说你是侦查凶案的名家,那么对于鉴赏女人,你介意多学习一点心得吗?”
福尔摩斯看着她!</a>。
他的目光依然平静,可深处暗流却悄然涌动,仿佛被什么打破了一道裂口。
“你知道我无法使你如同其他妇人一样。”一样幸福,快乐,安全。
诺拉回答,“我知道。”
“我无法给你提供漂亮的衣服,珠宝,香水。”
“我不需要。”
“我很多时间都会做研究,抓犯人。”
“我会紧紧跟在你身后。”
“我有很多敌人,将来只会更多。”
诺拉微笑,“我能保护你。”
福尔摩斯终于无法再说下去,他深深的,无奈而沉重地叹了口气。
“女士,你知道你说的话代表着什么吗?”
诺拉点头,“我知道。”
“夏洛克·福尔摩斯,我没有任何淑女所有的模样,不够美丽,不够优雅,不够善解人意,喜欢刺激的东西,包括凶案和尸体——那么你知道这些又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很合适,再适合不过。”
她挑了挑眉,对福尔摩斯伸出了手,“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来浪费时间吗?”
“还是想要像我那样,拒绝一次又一次,直到我忍耐不住用‘暴力’解决一切呢?”
福尔摩斯忍不住露出微笑。他仔细端详对方片刻,在终于确定她不是开玩笑后,发出低低的笑声,拉开自己的领结,感慨般地叹息,“你知道,我从未真正拒绝过你。”
从第一次见面,没有拒绝过她走进公寓,没有拒绝她一同来到案发现场,没有拒绝她碰触他的书本和报纸,甚至在她勇敢说出心意的那天,也只是慌乱地玩弄语言搪塞掩盖情绪,而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拒绝来自她的任何邀请。
就像她说的,他们很合适,再适合不过。
福尔摩斯边朝她走过去,边遗憾地想——大概唯一不足的一点,从来都是诺拉更主动,在这一方面,他不算一位合格的绅士。
可是他可以从另一方面好好弥补她,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