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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少女静静地看着那只有拇指大的细小虫子,眼里是一种奇异的淡然,就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但是对此并不畏惧,甚至毫不在乎。
她的母亲,因为医闹而受伤,死于职业暴露所带来的严重感染,还被患者的家属蔑称为庸医;她的父亲在为一个被鱼类咬死的人化妆的过程中,由于半变异状态的鱼鳞导致妆容脱落崩解,在那个已经半失控的社会里被人殴打致死,而且紧接着社会便彻底崩溃,那些人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要做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入殓师,能够把尸体拉起来的医生,能够把活人按进棺材的入殓师;她还要为自己的父母报仇……虽然仇人应该已经喂了鱼。
奥科特,她的最后一个产物。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改造人,没有灵魂,没有思维。但是在医院崩解的时候,玻璃少女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期,于是将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思维和自己的执念全都灌注进了奥科特的身体。
奥科特成为了一个新的生命,有灵魂的真实生命,继承了玻璃少女所有知识的新一代诡医;玻璃少女成了一个空壳,只剩下浅浅的自我思维和淡薄的回忆,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恐惧原虫身上的十四个孔洞之中,一条条仿佛神经纤维的细丝渐渐伸展而出,在半空中一分二,二分四,就好像一张大网一样笼罩住了天空。
玻璃少女冷哼一声,即使医院,也就是她的身体已经彻底破碎,但是在她彻底死亡之前,她照样能释放巫术。
轻轻抬起手,往前一指,一个漂浮术已经用了出去,周围数块碎砖朝着恐惧原虫飞去,任何一块砖都比恐惧原虫大十倍。
然而,砖石在一瞬间全部消弭在空中,好像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般,如果不是恐惧原虫的触须微微闪动了一瞬的话。
“叽!”
恐惧原虫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声,那嘶鸣声好像已经超越了人类能够听见的声音的限制。因为肉眼可见的,玻璃女孩的身体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裂痕,细成粉尘的玻璃碎屑已经开始飞溅。
仅仅三秒,在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少女的身体彻底化作了漫天闪亮的飞灰,绿色的液体迸溅开来,落进医院固有的石头缝隙之中,被雨水冲淡,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
恐惧原虫的触须在半空中猛然抽动,仿佛束缚住了什么东西一样。紧接着,更多的触须包裹了上来,将那看不见的东西勾勒出了形状,那赫然是个人形,被恐惧原虫的触手包裹的好像长了松茸的树根一样。
那人形疯狂挣扎着,看胸前的形状隐隐能够猜出那是个女孩子。紧接着,触须上仿佛有血液涌动,不时,那个人形就开始被压缩,挤瘪,甚至拧在一起。
等到触手解开的时候,人形早已消失不见,原地什么也没有剩下,除了恐惧原虫那小小的四只血红色的眼睛里,透漏出了一抹满意的光彩。
触须渐渐被收回恐惧原虫的身体,也不知道那只有指头大的身形是怎么容纳下那能够将一个人包裹的密不透风,甚至还能在半空编织出一张大网的触须。
渐渐地,水滴状的恐惧原虫轻轻扭了扭身体,一点点明黄色的颗粒从它的额头渐渐渗透出来,就好像贝壳开始分泌钙质形成自己的外壳一样。
明黄色的部分,形状也如同水滴,包裹住了恐惧原虫的额头部分,在四只眼睛的部分是四个小孔,阴森的血红色光芒便从那四个狭长的孔洞之中射出来。
轻轻抖了抖自己的身体,恐惧原虫身后明黄色的甲壳部分开始浮现出漆黑的符文字,看上去就好像泼墨随笔一般,但是如果细瞧,却会不知不觉的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
瞥了一眼唐骥离开的方向,恐惧原虫在半空拱动两下身体,消失不见。随后,就在恐惧原虫刚刚待过的地方,一道蓝灰色的雷电从半空劈下,却只是将医院的废墟炸得乱溅。
远方,唐骥突然回头,脸上露出一抹嘴角裂到耳朵根上的微笑,眼睛转了三两圈,朝着天上挥了挥手,转过身来对秦锺说道:“老秦啊,你说你遇见你最害怕的东西的时候,会恐惧吗?”
秦锺的眉毛跳了两下,从背后摘下汽锤散弹枪来:“老唐,你是在和我一本正经地扯淡还是真的想要得到我对这个狗屁不通的问题的答案?”
唐骥似乎没有料到这个答案,眼睛死死地盯着秦锺,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才说道:“我是在和你一本正经地扯淡。”
秦锺卡塔卡塔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收回了散弹枪。不知不觉得,他的腮帮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或许是因为蜘蛛本身就是一种会脱皮的动物,所以皮肤的生长也特别快?
再转眼的时候,唐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折叠的碳素鱼竿,熟练的挂上一块朊石然后将鱼线抛进了楼下的水中。
他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多的东西塞进一件风衣的?秦锺挠了挠头,显然他也在纠结这个问题。
“那个……”夏千重凑过来,想要说道两句,毕竟这里边最着急的人是他。
“有事儿?”唐骥猛地回头,这一下子几乎回了个一百八十度,鼻尖正好对上在他身后凑过来的夏千重的鼻头!
“哎呦我的妈呀!”夏千重一瞬间一个激灵,整个人向后窜去,坐在地上向后爬了好几步才缓过气而来,看着唐骥重新把脑袋拧回去,夏千重整张脸都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感觉。
夏千重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巫术,但是其实这还就是唐骥本身就有的天赋,在古文里管这个叫做“狼顾之相”。狼顾者,谓回头顾而身不转,性狠,常怀杀人害物之心,说的就是唐骥这种样子。
就在这时,鱼竿微微动了一下,唐骥眼前一亮,立刻开始收鱼线:“我娘唉,这玩意儿力气好大,也不知道钓到一只什么玩意儿!”
“原来只是一只乌贼……我还指望能钓上来一只章鱼的。不过体型这么正常的乌贼,或许可以做成一道菜?”
唐骥自言自语着捏住乌贼的一支触须,但是就在捏住的一瞬间,一根材料不明的针便从触须的顶端喷射了出来,带着一股粘液,那粘液在溅射出去十米,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冒出了一股近似盐酸腐蚀大理石的烟雾。
“好吧,看来不能用来做菜。”
唐骥收起鱼竿,手里拎着已经被他一针戳碎了神经中枢,变得白花花的乌贼接着赶路;秦锺用手指沾了一下地上的毒素放进嘴里,把砸吧咂嘴,露出一副痴汉一般的满意申请,然后飞身跟上。
夏千重本身心急,只想着赶路,并没有看到秦锺的举动;但是安娜却是尽收眼底,不由得感到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难道说巫师除了是精神病患者之外,还是心理变态吗?
唐骥一边飞身赶路,同时手中银光闪烁不断。在这种大雨天施法代价会大大下降,所以雨天一向是练习巫术的好时候。
火树银花,本身是只能以鞭子形态存在的一种巫术,但是在面临裴蠡玖仟的剑气的压迫感的时候,唐骥却从中衍生出了【环刃】和【利剑】两种形态,一攻一守。
【环刃】其实就是维持住最外层的环境结构之后利用鞭子在中间编制出密集的图形来抵御、折射或者反射敌人的攻击,本身的技术含量并不是特别高。
【利剑】则是将数米长的火树银花强行压缩成一把只有一米来长的利剑,形态稳固下来之后攻击力会提升很多,而且攻击速度也会变得更快,在关键情况下还能将剑重新变化成鞭子,哪多出来的一截长度会直接弹射出去。
裴蠡玖仟的剑可以说是唐骥所见识过的最锐利的攻击,如果没有火树银花【利剑】形态的话,光凭借鞭子还真不一定能扛下来。火树银花虽然锋锐,但是锋锐就意味着脆,就像陶瓷刀一样,如果遇见不能割断的物质,自己就会先碎。
但是,火树银花的能量可以被压缩,这件事已经被明确证实。所以,如果火树银花的能量继续被压缩,是否还能变得更加锋锐?
唐骥又一次回想起了裴蠡,仅仅是动了动手指便释放出了堪比火树银花的锐利剑风,如果他全力以赴,用那把【剑】来战斗,他的攻击会锐利到什么程度?
要是想抵挡住那种程度的攻击,要么就是专精于防御,让自己变成一只老王八;要么就是专精于攻击,让自己的【火树银花】的锋锐程度超过他的剑气,斩断他的剑气。
如果能够,让火树银花凝聚成一根细针的模样,恐怕就足够锐利,能够和裴蠡的剑相媲美了吧?唐骥这么想着,在手心开始尝试着压缩火树银花的力量。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唐骥发觉火树银花从鞭子凝聚成剑已经是极限,根本难以继续压缩,仿佛这就是这个巫术的上限。
当然,突破极限的手段也非常简单,那就是直接和奈亚拉托提普交易。但是凡是巫师,一般都会尽可能的避免交易,靠着自己去探索巫术的奥秘。
毕竟,交易的代价实在是太过惨重。
举个例子,很多的巫师的记忆都是残缺的,像是唐骥这样甚至基本失忆的也不在少数,这就是对知识的追求的代价。
记忆和知识的等价代换,这是从奈亚拉托提普那里得到知识的唯一方式。
“唔……算了,利剑现在也够用,环刃就用来防御。”这么想着,唐骥左手手背上浮现出一个直径在五十厘米左右的环刃盾牌,右手手中凭空出现一把一米一左右的银色利刃。
一瞬间,安娜举起了手中的枪,而夏千重也猛地一躲,仿若惊弓之鸟,惶惶然不可终日。
秦锺带着诧异的眼神看过去,问道:“大妹子,还有那个老哥,你们搁这儿弄啥呢,一惊一乍的,差点吓到老子!”
“不是有敌人吗?唐骥那家伙都摆出战斗姿态了……”安娜的枪口放下,脸上还是带着怀疑的眼神,毕竟唐骥那样子一看就是战备状态。
“你是紧张到神经衰弱了吗大妹子?”秦锺瞪着死鱼眼咧嘴一笑:“只是平常的对巫术的研究而已。巫师都是很喜欢追求这个世界的真相的,可不像你们,只要活着就心满意足。”
“你……!”安娜喘着粗气,小脸憋得通红,但是又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她的确一个巫术也不会,对于巫师内部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唐骥收敛了左手上的环刃,两只手同时握住了右手上的利剑,暗自里思索了一下,然后猛地将利剑投掷了出去,就像扔标枪一样。
利剑在半空闪烁着淡银色的花火朝着远方飞去,但是仅仅飞出去十多米就开始化作漫天荧光,消散在这大雨天之中,仿佛被水浇灭了一样。
“真糟心,是不是?”秦锺走过来笑着拍了拍唐骥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独角仙塞进嘴里咀嚼着,漏在嘴外面的两条虫子腿儿一颤一颤的,天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活生生的独角仙。
“巫术的研究必然充满失败……这是可以预见到的。”唐骥微微一笑,然后从大衣里掏出一瓶杀虫剂猛地朝秦锺脸上一喷:“离我远点,看着你我就觉得恶心。”
秦锺的笑容还在脸上,但是脸上瞬间覆盖了一层杀虫剂。他僵硬了一瞬间,然后笑着摇摇头,从袖口里骤然喷出一把细小的毛针全都抖落进了唐骥的衣领子里。
看着唐骥一脸欲仙欲死的表情疯狂的用手挠着皮肤,秦锺微微一笑:“你吓到了塔兰图拉毒蜘蛛,毒蜘蛛决定把自己身上的刺激毛扔到你身上。放心,半个小时之后就不痒痒了。”
“你大爷……”这么说着,唐骥突然一弹手指,秦锺瞬间一脸懵逼的掉进了空间门之中,随后从他原来站立的位置往上十米的地方掉了下来,pia的一声五体投地。
秦锺咧着嘴爬起来,然后两个人突然同时开始指着对方的鼻子哈哈大笑。
安娜稍稍向后退了两步,缩着脖子想到,我好想也有施展巫术的资格,我以后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吧……嗯,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