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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苏衍在西京住了有大半年,但是要他只凭着孩子几句的描述便找到某家染坊,着实是太难为他了。更何况苏衍还有要事在身,要是他找不到那两个渔夫,又或者是去晚了,三条鱼精恐怕是凶多吉少。
无奈之下,苏衍只好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苏道长,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正在道观门口扫地的道童发现了苏衍,见对方只是站在道观外头却不走进来,便将手里的扫帚放到一旁,主动走上前来。
道童走近后,看见苏衍怀里已经昏昏欲睡的小孩,奇道:“咦,这孩子是?”
“这孩子是我在路上发现的,与家人走失了,”苏衍将孩子交给道童,嘱咐道,“他说他家里有很高的树,还有染缸,或许是开染坊的。你自幼长在西京,应该比我熟悉这片地方,你能替我将这孩子送回家么?”
道童年纪不过十岁出头,这会儿抱着四五岁的一个小孩,还要担心自己不小心吵醒他,简直是使出了浑身的劲。道童吃力地点点头:“苏道长请放心,我一定会将这孩子送回去的。”
苏衍一笑:“多谢。”
道童怀里的小孩并没有发现抱着自己的人其实已经换了,他砸吧了几下嘴,便把头埋在道童胸前,睡了过去。
等苏衍走远了,布囊里的田七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多谢苏道长。”
苏衍伸手轻轻拍了拍布囊,就当是回应。
裴景行办公的地方在内衙,苏衍只路过一次,凭着那时候的印象,他到了内衙,请守在内衙门口的侍卫替他通传——自从苏衍刻了一枚桃符给了裴景行之后,后者便放心大胆地在夜里入睡,白天大多数时间都在内衙办公。
裴景行身兼金吾卫左右街使,负责西京的安危,比起一般的金吾卫,多了一项不必在夜里巡逻的权力。以前是裴景行主动请缨,负责安排金吾卫夜间巡逻的位列次序的司阶也就顺手给他一个方便,如今裴景行不在夜间巡逻了,司阶就只好把他的名字从名单中划去。
今日并没有什么大事,裴景行只是在照例处理了一些公文,听到有人来报,说一个姓苏的年轻人在外头等候,便起身去前面了——内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内衙外面有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房间,裴景行将苏衍领到一处,关上门,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知道苏衍的性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内衙找他。
苏衍便把田七的遭遇说了,又说:“我需要找一个空旷的地方。”
“你要做什么?”裴景行对苏衍万分信任,“我家中倒是空旷,而且也没有外人,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苏衍眼睛一亮,这地方何止是行,简直是太行了!
自从那日杜康楼里蛇发怪物突然失踪后,苏衍便再也没有找到它的下落。虽然裴景行这位苦主不在意,还反过来安慰苏衍,但苏衍总担心这怪物会卷土重来。
本来那天裴景行和苏衍是要去找蛇发怪物下落的,结果碰到了田七,便忙着这头的事了。如果今天去裴府,还能顺道检查一下裴府周围是否有蛇发怪物的踪迹,可谓是一举两得。
裴景行见苏衍这表情,便知道他是同意了,起身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你要一块去?”苏衍不解,“现在才是正午。”
裴景行笑道:“无妨,本来一个上午就能忙完的事,不必拖到下午。再说了,身为金吾卫街使,又怎么能一直呆在内衙呢?”
裴景行说的没错,金吾卫因为掌管西京日夜安危,很多时候都奔波在外,不必一直在内衙呆着,甚至必要时刻不必来点卯。而且周朝比起前朝要宽松得多,朝廷官员十日一休沐,每天各府各衙都会安排三四个人值班,五品以下的官员只要在自己岗位上呆上半天,把公务处理完了即可回家。
金吾卫左右街使乃六品武散官,裴景行这时候散衙回家,也没人能说什么。
福伯见苏衍来了,自然是眉开眼笑,忙不迭去厨房,亲自交代厨娘做些好吃的招待客人。
裴景行则领着苏衍来到自己住着的院落,又让人守在门口,免得有其他人不小心闯进来。
苏衍这才打开布囊,让田七出来,对着趴在地上喘气的田七问道:“西京的那些小妖,你认识多少?”
田七粗略估计了一下:“某认识的不多,也就二三十来个。”
“这还是太少了。”苏衍起身,拿出一张符纸,又对田七说道,“我待会儿会招一些雀妖过来,我想请他们来帮忙找那两个渔夫,你能说服他们么?”
虽然苏衍大可以用法力压制住这些小妖,迫使他们不得不替自己寻找渔夫的下落,但自从上次听完周予一的那些话,苏衍便不想再用这种方式了。
田七知道苏衍这是在帮他们这样的小妖,自然是答应的:“苏道长放心,某一定会说服他们的!”
苏衍点点头,闭上眼,口中默念起一串咒语。伴随着他的动作,裴府上空远远传来鸟鸣与翅膀扑腾的声音,从一开始孤零零的一个,演变成四面八方的相互呼应。常见的麻雀与乌鸦陆陆续续飞来,零散地落在裴景行院子里面。
有一只体型巨大的乌鸦落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血红的双眼盯着苏衍,不安地扇动了两下翅膀,问道:“这位道长有什么吩咐么?”
苏衍捧起田七,将田七也放在石凳上:“他找你们有事。”
乌鸦见了田七,紧张的情绪稍稍平静一些,对着田七问道:“你有什么事?”
田七深吸一口气,叽里呱啦地把这两天的遭遇说了:“昨天夜里,有两个渔夫把某的三个朋友抓走了,要不是有苏道长的铜镜,某只怕也惨遭毒手。现在请你们过来,是想请你们帮某一个忙,找到这两个渔夫。”
乌鸦沉吟片刻,说道:“我等虽然有心出力,但是不知道这两个渔夫的长相,又该怎么去找呢?”
田七扭头看向苏衍:“苏道长,能把铜镜给他们看么?”
乌鸦警觉道:“铜镜是万万见不得的。”
苏衍安慰道:“没关系,有我在,这铜镜不会伤害到你们的。”
乌鸦狐疑的目光在苏衍与田七身上来回转动,最后还是答应了:“好,那便请让我先看吧。”
裴景行在一旁听了好奇,便想凑过来一块看,结果他才走两步,乌鸦便扑腾着飞了起来,在裴景行上空打转。
田七会意,忙说道:“别怕,这位是苏道长的朋友,也是来帮某的。”
乌鸦这才安心,重新落到石凳上,探头过去,与裴景行一块儿看完镜中的景象。
等乌鸦看完,发现这铜镜对自己的确没有伤害,才对着自己的同伴们鸣叫了几声。一时间,院落里的麻雀乌鸦都聚到苏衍周围,好奇地打量着苏衍手中的铜镜。
苏衍如法炮制,再一次用手拂过镜面,又将手往前伸了一段,好让鸟儿们都能看清镜中的画面。
随着铜镜中画面的流转,苏衍身边的鸟儿们纷纷发出尖叫或是感叹。
“好可怕!”
“这两个人在干吗?快逃啊,为什么不逃!”
“笨蛋!没看见那两个渔夫扔了虫子进去么!这东西是蛊虫!”
“蛊虫那是什么,可以吃么?”
“笨!”
一群鸟叽叽喳喳的,苏衍被围在其中,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镜中的画面结束,鸟儿们还意犹未尽,一个劲地问苏衍:“还有么还有么?这东西真好玩。”
裴景行在一旁见苏衍手足无措的模样,暗暗发笑,折身去屋子里拿了几个酥饼,出来掰给这些麻雀乌鸦分享。
冬天食物本就稀少,哪怕是这些小妖,也是饿肚子的多。鸟儿们见了裴景行手中的酥饼,纷纷抛下苏衍,都飞去围住裴景行,抢着啄取他手中的酥饼。
裴景行习武多年,手指与手心都长着一层茧,饶是如此,还是会时不时被这些麻雀乌鸦给啄伤。有鸟儿闻到裴景行掌心淡淡的血腥味,连忙叫着让同伴停下,一个个停在裴景行面前,垂着脑袋,好似在认错。
裴景行不忍,便将酥饼放在石凳上,说道:“你们来这儿吃吧。”
鸟儿们立刻又欢脱着飞到石凳上,相互争抢着冬日里这难得的食物。
只有那领头最大个的乌鸦,昂首挺胸地看着苏衍,压根没管这酥饼。
福伯这时候过来了,瞧见一院子的小鸟,啧啧称奇:“这大冬天的,哪里来这么多的鸟呀?哎呦,这不是乌鸦么,哪里来这么大的乌鸦,这可不吉利!”
说着,福伯便要去拿扫帚赶鸟。
领头的乌鸦闻言大怒,扑扇着翅膀便想向福伯发动攻击。
裴景行赶紧拦住福伯:“福伯,这里不用你了。”
福伯拿着扫帚,笑着点头道:“少爷,我先把这些乌鸦赶走。”
裴景行抢过福伯手中的扫帚:“福伯,大冬天的乌鸦也难找吃食,你又何必同鸟计较呢?”
福伯看裴景行这么说,也不好强硬,问道:“少爷,酒菜都备好了,少爷和苏道长是要去前厅用饭,还是送来您院子里用?”
“你去前面摆着就好。”
等福伯走了,苏衍对领头的乌鸦说道:“西京郊外一处河堤已经失踪十几只小妖了,昨天这两个渔夫抓走了三只鱼精,我希望你们能够在西京寻找这两个人。一旦找到,立刻告诉我。”
乌鸦听了,突然说道:“我听说,这两天西京失踪了好些个娃娃和少女,是不是同一伙人干的?”
苏衍并不曾听说过这件事,但他想到今天早些时候从牛春辉马车里找到的小孩。
一个国公的孙子,会做出绑架小孩和少女的事情么?
一旁的裴景行反倒是点头说道:“没错,这两天我也有所耳闻,京兆尹为了这件事已经派出几十个人去查,但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他看苏衍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时没忍住,伸手揉了揉苏衍的脑袋:“先找这两个渔夫的下落,那件事有京兆尹在查。”
苏衍点点头,转头对乌鸦说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苏道长放心,”乌鸦这会儿对苏衍的态度可以说是大大转变了,主动表态,“找渔夫的这件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他们既然敢对京郊的小妖动手,保不齐哪天也会对我们下手,这些人我们一定会把他们揪出来的!”
领头的乌鸦发话,院中其他的乌鸦与麻雀便扑腾着翅膀,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苏衍又把田七装进布囊里,挂在腰间:“你先在里面呆一会。”
田七发出几声咕咕声,权当回答。
“咱们先去前面吃饭吧。”裴景行说道,“福伯知道你来,一定让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
苏衍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反而先绕着院落里裴景行平时睡的那间屋子走了一圈。
“怎么了?”
“看看有没有蛇发怪物的踪迹。”苏衍回答道,“奇怪,这里很干净,蛇发怪物并没有回来过。”
裴景行也觉得奇怪:“他从西域一路跟着我到西京,难道是逃回去了?”
苏衍摇摇头:“他当初跟着你来西京,又缠着你三年多,不可能现在回去。我总有一种感觉,他现在还在西京,只是不知道躲在哪里。”
裴景行看苏衍眉心都皱起来了,笑着宽慰他:“苏道长,咱们总不能在这守株待兔吧?饭总是要吃的,你不饿么?”
被裴景行这么一说,苏衍还真觉得饿了。他昨天夜里感到铜镜那边隐隐震动,今天城门一开就出城了,带着田七回来之后,又忙了一通,连一口茶水都没喝上。
裴景行见他这般模样,笑意更深:“行了,先吃饭,万一蛇发怪物这会儿上门,你没力气跟他斗怎么办?”
苏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